第42章 再戰寶象國（一）

寶象國。

文殊菩薩盤坐在九品蓮花台之上，浮在虛空之中，感受著這天地間充盈的香火念力，看了一眼被困在二十八星宿大陣中的唐三藏，嘴角露出一絲暢意的微笑。

皇宮上下，除了二十八星宿之外，都是凡人。有兩萬八千僧兵，寶象國的文武群臣、國王。這些人都是有氣運在身，殺了他們，自然會有因果報應，沾染遠超於平常人的殺孽。

在三仙出手后，文殊菩薩那顆緊張的心才是放鬆了些許。然而感受到二十八星宿大陣中唐三藏的頑固，為了加固二十八星宿大陣的威力，加速真火煉化的速度，文殊菩薩下令，寶象國所有臣民百姓必須焚香誦經，口稱文殊菩薩的尊名，為之提供源源不斷的強大的願力。

這些願力被文殊菩薩採集，部分投入二十八星宿大陣之中，加強陣法煉化的威力，另外大部分自然被文殊菩薩自己煉化。

當初封神之戰，自己還是文殊廣法天尊，被截教三仙姑扔進九曲黃河大陣，削去頂上三花胸，修為全廢成為凡人。雖然後面蒙聖人搭救，恢復了部分修為，但是和之前還是相差甚遠。好在自己機靈，和燃燈等人一起投奔西方教，借用香火願力重塑寶象金身，不但修為完全恢復，比之之前還有許多精進。

然而佛門的香火也是有限的，大頭都被那幾尊佛收走了，留給下面菩薩迦藍羅漢的自然就少。對於文殊菩薩來說，由於自己沒有成佛，又不像慈航一般，身為觀世音菩薩在民間有那麼響亮的名頭，所以其實文殊菩薩在人世間的香火寺廟其實並不多，沒有凡人的供奉，自然沒有足夠的願力供他修鍊。

然而和其他更加沒有名氣的菩薩羅漢相比，文殊菩薩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雖然不多，但是好歹還是有些許香火寺廟供奉。細水長流，也是補充。靈山絕大多數人其實半點香火都沒有，每個月只能從靈山領一點點可憐的供奉。佛門修行，修為主要便是建立在香火之力和凡人的願力之上。沒有願力，修為別想有半點進步。

這也是為什麼，佛門的人個個都是口吐蓮花蠱惑人心的高手。也正是佛門香火的緊缺，讓二聖迫切的想要通過西遊，將香火潛力最大的大唐納入佛國之中。

所以文殊菩薩之所以在寶象國布局，除了利用凡人對抗唐三藏之外，寶象國的香火也是祂的目標之一。此刻，數十萬民眾的願力如排山倒海之勢一浪一浪的朝文殊菩薩襲來，沖得文殊菩薩欲仙欲死，恨不得唐三藏可以一直堅持下去，自己也好借這些龐大的願力好好修鍊一番。

文殊菩薩預想的是，經過這次擒拿唐三藏，寶象國自然而然就會變成自己的香火供奉之地，自己就多了數十萬可以源源不斷提供的香火供奉。而自己又是奉了聖人的法旨來對付唐三藏的，並非是有意搶佔這個地方的香火，自然也怪不到自己的頭上。

在文殊菩薩看來，此時的唐三藏此刻已然陷入兩難的境地。他要麼出手，就可能會染上殺孽，被天道嫌棄，最後聖人「不得已」，「順應天時」出手將唐三藏消滅；要麼不出手，那麼就只能被困在二十八星宿大陣之中，和三仙僵持。等他法力耗盡，無力反抗之時，自己再出手將之擒獲。

所以不管唐三藏做出何種選擇，對於文殊菩薩而言對方已經是半個死人了：早死，晚死，死在誰的手上而已。

難道祂沒有想過，以寶象國為戰場，如果唐三藏不顧一切真的出手的話，那等破壞力會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去？不，應該說文殊菩薩不單隻是想過，而這也是祂為唐三藏預定的其中一個結局，一個祂期望看到的結局。

凡人的死傷本身，他們的卑微的生命，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對於高高在上的文殊菩薩自然是不值一提的。能為我所用，那就是你們最大的價值體現。

至於脫困而出的孫悟空，文殊菩薩只是開頭糾結了一下，之後卻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困殺唐三藏，乃是寶象國國王下令，二十八星宿才出手。這是凡人之間的鬥爭，於仙人無關。如果有誰膽敢出手，那就等於將唐三藏的這困境因果接手過去自己來抗。沒有誰會做出如此愚蠢不智的事情。孫悟空就算是找來道祖鴻鈞，也沒有用！

嗯，文殊菩薩沉吟一下，如果真的是道祖的話，那還真的有用。不過道祖怎麼可能因為這點事情出手！

有的聰明人時而會犯一個錯誤，就是覺得只有自己絕頂聰明。然而當聰明人生起自己可以愚弄天下人的想法的時候，他就已然變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蠢蛋。然而可怕的事情是，這個蠢蛋，有能力讓你承認，他是絕頂聰明的。

文殊根本沒有想到，孫悟空根本沒有去找仙界之人幫手，而是直接去了大唐王朝。同樣的，文殊菩薩也想象不到，未來的某天，道祖還真的為了唐三藏而出手了，這些都是后話暫且不提。此刻，以程咬金為先鋒的三千玄甲鐵騎正在迅速朝寶象國方向逼近，以李靖為帥的大軍也已然從長安城開拔，三十萬大唐將士披堅執銳，士氣昂揚唱著戰歌，浩浩蕩蕩往西域奔赴而來。

而這，只是大唐的先頭部隊。打定主意開疆闢土的大唐將士將會一波接一波的出征，鼎盛大唐，百萬鐵甲，個個都是萬戰雄兵！煞氣纏身，以殺入道，人人都是殺神！在大唐金龍國運的加持下，他們的金戈將橫掃九天，鐵馬將踏遍山河！

「菩薩慈悲，普度眾生。快隨巴圖爾法師一起誦經，剿滅東方來的妖人。」

寶象國，一個身穿長衫的人站在台上，他胸前背著一個籮筐，裡面裝滿了饢餅。在他身後一個肥頭大耳的僧人盤坐在蒲團之上，閉目誦經。平台周圍圍著一圈人，他們衣衫襤褸，形若枯槁，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人胸前的籮筐。

「文殊菩薩慈悲，願意救濟你們。還不快快隨法師一起念經？誠心念經，可以獲得菩薩的拯救，就有餅吃！」

就在長衫鼓動民眾之時，恰巧一陣甘露從天而降。甘露晶瑩剔透，透著一股清香，伴著香風陣陣，讓人忍不住抬起臉，閉上雙眼，盡情的享受甘露的滋潤。這些雨水如絲線一般輕柔，落在民眾的身上，滲透進他們的身體里，滋潤著他們的肉身。

「我的腿疾好了！」

「我的傷口，傷口好了！」

許多人驚喜的發現，那些糾纏自己多年的老毛病竟然在這甘露的滋潤中徹底痊癒！他們不由得老淚縱橫，對文殊菩薩感恩戴德，紛紛跪下磕頭：

「文殊菩薩慈悲！」

「多謝文殊菩薩！」

這樣的情形出現在寶象國的各個角落。誦經的聲音此起彼伏，一股一股龐大的願力朝文殊菩薩湧來。感受到這強大的願力，文殊菩薩滿意的點了點頭。甘露天降，這其實是佛門的基操。但是不得不說，這一手玩得就是漂亮，乃是是佛門籠絡人心最好的招數。一點點從指甲蓋縫漏出去的法力，換得人民的感恩戴德，文殊菩薩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抓緊時間，煉化願力。

隨著文殊菩薩的煉化，只見他腦袋後面那層光圈是越來越圓潤，透著淡淡的佛光。而這神聖的一幕看在民眾的眼裡，讓他們更是頂禮膜拜，只覺得今天是他們人生中最偉大的一天。

聽著寶象城內那浩瀚梵音，城外的農夫也紛紛跪下，在僧人的指揮下開始念經誦佛。然而在一條偏僻的小溝渠之中，幾個瘦削的身影不但沒有留在城中對菩薩頂禮膜拜，反而在離開寶象城的路上越走越遠。

「阿迪里，我看城裡面正在派發吃食呢！為什麼你不讓我們去拿，反而帶著我們出城呀？」

聽見同伴不解的提問，阿迪里沒有說話，反而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小夥伴們見阿迪里不回答，也不敢再問，只是時不時回頭看看寶象城，臉上露出依依不捨的神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幾個孩子來到一條河流旁邊。看見那清澈的河水，阿迪里歡快的叫了一聲，然後蹲在水邊，雙手探入水中，感受著河水的冰涼，他享受的哼了出聲。捧起水，洗了一把臉，清水洗面，將阿迪里臉上的黑塵洗去，露出裡面白皙的皮膚。

「洗手，喝水，吃飯。」

聽到阿迪里的話，小夥伴們紛紛走到河邊，乖乖的蹲下洗手，然後從懷中掏出餅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

不是他們捨不得吃，而是這餅子特別的神奇。只要吃那一小口，一整天都可以不用吃飯，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吃了幾天的餅子，他們感覺自己的力氣都大了不少，個子也往上竄了許多。

原來這幾個孩子就是唐三藏入城時，孫悟空碰見的那幾個小孩。阿迪里就是沖孫悟空鞠躬的那人。孫悟空見他們可憐，給他們的都是豬八戒親手做的餅子。西天取經路，不是每天都有那麼好的運氣碰到可以投宿的人家，風餐露宿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別看豬八戒胖，倒是做點心的一把好手。有條件的時候，豬八戒會借用人家的灶台用孫悟空不知道從哪裡淘來的仙界穀物，弄一些乾糧備著。這些乾糧裡面蘊藏了靈氣，對於孫悟空等人來說，就是有點味道的乾糧，但是對於凡人來說，這可是千金不換的好東西。

阿迪里也掏出餅子，坐在一塊裸露的大石頭上，輕輕的咬了一點，慢慢的咀嚼。石頭常年被河水沖刷，上面光滑平整，帶著一絲冰冰的涼意。感受著唇齒之間那令人回味無窮的味道，阿迪里滿足的將餅子吞了下去。

看到小夥伴們嘴角不約而同的露出吃飽了的笑容，阿迪里忽然開口問道：「那些長衫說，幾天前進城的幾個和尚，他們都不是好人，而是東土來的妖僧、妖怪。這話你們相信嗎？」

聽見阿迪里的話，小夥伴們面面相覷，其中有個人弱弱的說道：「這......上師都說他們是妖怪，那他們應該就是吧？」

阿迪里冷冷一笑，揚了揚手中的餅子道：「我們的家人是死的，你們都忘了嗎？那些人逼得我們家破人亡，然而他們口中的妖怪，卻施捨給我們吃的，給了我們活命的機會。如果這樣的人是妖怪，我情願寶象國遍地都是妖怪！」

說到「我們這樣的人」幾個字，阿迪里的語氣中多了幾分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恨意。

聽到阿迪里的話，小夥伴們紛紛低下了頭。他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悲慘的經歷讓他們十分早熟。

阿迪里小心翼翼的將兩個巴掌那麼大的餅子藏回懷裡，繼續說道：「我聽說，那幾個和尚，乃是東土大唐過來的僧人。我問你們，你們可知道，東土大唐在哪裡？」

小夥伴們聞言搖頭，他們都是孤兒，連寶象城都沒有走遍，更何況是遠在天邊的大唐。他們紛紛湊到阿迪里的身邊，坐在那塊大石頭上，雙手托腮，明亮的眼睛看著阿迪里------一般阿迪里這麼說話的時候，就證明他要講故事了。雖然阿迪里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身份，但是他們心裡都知道，阿迪里流浪街頭之前，家裡一定不是平頭百姓，不然他怎麼會知道那麼多東西。

天氣熱，阿迪里索性把雙腳泡在水中，任由清澈的河水沖刷他的雙腳。遠遠的看了一眼寶象城，他開口道：「我聽我阿爹說，他以前去過那大唐的長安城。阿爹告訴我，長安城是他見過的最大，最美，最好的地方。」

阿迪里似乎陷入了回憶，言語中帶著惆悵，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微笑：「那裡人人可以吃飽飯，沒有欺男霸女的僧人，你可以做生意，你可以種地，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長安城到處都是黃金，只要你勤奮，你就可以找到工作養活自己，活得幸福。而且如果你上進的話，你還可以去讀書。只要你努力，就可以參加科舉，就有改變自己人生的機會。」

「人人都可以吃飽飯？每天都可以吃到饢餅嗎！」

「那裡沒有拿著皮鞭的法師叫你幹活嗎？」

「讀書，是比賽念經書嗎？還有科舉是什麼？」

小夥伴們被阿迪里的話震驚到了，他們想象不到，怎麼會有長安這麼一個神奇的地方。

面對小夥伴們的追問，阿迪里卻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心中帶著深深的哀痛：這就是他的小夥伴們最大的、最難以想象的幸福，即使這幸福是如此的卑微。

縱然，長安城其實並非阿迪里想象中的那麼完美，長安城也有著許多的陰暗面。但是相對於寶象國而言，長安確實是做夢都想象不到的天國。

「那個法師，我看就不想是一個普通人。我想，如果大唐知道他們派出來的法師被寶象國抓住了，肯定會派人過來救他的。所以別看現在城裡面有免費的吃的，那口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所以我才帶你們出城。」

阿迪里話一說完，忽然眉頭一皺，他猛地撲倒在地，耳朵緊貼著地面：「你們快躲起來，有大隊的人馬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