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徐老

鑄劍峰，是劍宗很特別的一座主峰，相比起其他峰窮得只剩下一柄劍的弟子，鑄劍峰的打鐵工具人可要富裕不少。

而它的特殊之處不止在專攻打鐵，還在於一個人，一個倒霉的人——徐老。

他早些年是聞名於世的鑄劍大師，可惜是個野生的，不少劍修想求得一把劍是難於登天。但劍宗掌門清虛子與他很有些私交，因此宗門得了幾把徐老所鑄的絕品靈劍。

後來他大概是打鐵打累了，瀟洒地拋棄了舊愛——鑄劍，轉而去研究其他法器，又以各種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和傀儡為最，讓清虛子愁得險些禿頭。

鑄劍大師不打鐵，這不是暴殄天物！

然後他就想了一個損招，設了個套與徐老打賭，賭輸了徐老就要在劍宗做一百年的客卿長老，十年需得打出一把靈劍來，其他的一概不管。

就這樣，徐老成了鑄劍峰上打鐵大軍的一員。

明凈真君的天照峰離鑄劍峰很近，不一會便到了半山腰的一處劍爐附近，劍爐不遠處的懸崖邊有一座豪華的八角攢尖亭，她抬步走進去，果然見到鬚髮皆白但駐顏有術的老徐在塌上呼呼大睡，看起來像個清俊的中年男子。

她不客氣地踢了踢床榻，「老徐，起床了！今天是不是又偷懶了？」劍爐還是涼的，今日肯定沒開火。

塌上的人把頭轉到里側，擺明了不配合。

明凈真君故意拿出一塊散發著甜香的蛋糕在他腦袋旁邊晃來晃去，「快來看看我給你帶來的好玩意！可都是我的好徒兒剛買回來的，保管你沒見過！」

「什麼東西？」老徐鼻尖抽動，被那香味勾起了食慾。

片刻后，兩人坐在小矮几旁一起品嘗祝小果孝敬的吃食，過了嘴癮后，老徐往後靠在柔軟的靠背上一臉頹廢。

明凈真君見狀扔給他一枚嶄新的傳信玉簡，嘴裡嚼著東西聲音含糊，「這小玩意很有意思，我覺得你應該會感興趣。」

老徐一邊眉梢挑起，拿在眼前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咦？竟然在玉簡中疊加這麼多陣法？

有點意思。

他擠出一滴指尖血認主，神識探入其中。

不多時，他睜開雙眼，目露讚賞之色，「此物構思巧妙，但做得比較粗糙，我猜，應該是個半成品。」

明凈真君翻了個白眼，「有能耐你去做！」

「我方才試過拆解構造，但是…」老徐皺皺眉，眼神難掩疑惑，「我竟然無從下手…」

明凈不懂煉器，只好聳聳肩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好在老徐並不需要她的回答，很快轉變了態度，饒有興緻地問道：「此物是從拿得來的？」

「呃，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在搖光仙城，你要幹嘛？」

「我想，見一見做這個東西的人。」

「那我幫你問…」明凈剛要給祝小果傳音，耳邊就響起了掌門師兄的聲音，「各峰峰主速來歸藏大殿。」

「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去問小果吧！」

掌門師兄此時召集她們，定是因為那個小姑娘！想到這裡，她也顧不上老徐了，明凈踩上自己的本命劍匆匆離去。

等來到歸藏大殿時，果然見到了那位小姑娘，她坐在掌門右側空出來的一把座椅上，跟其他峰主一般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小丫頭。

人都來齊了，掌門清虛子看向自己的大弟子封璟，封璟點點頭，托著一柄通體烏黑泛著如玉光澤的靈劍走到溫暖身前。

清虛子：「孩子，你來試試這把劍，把它從劍鞘里抽出來。」

溫暖不解其意，但她知道自己天資很好，劍宗不會傷害她，因此聽話地拿起了那柄劍。

「好輕啊。」她有些驚訝。

可她卻不知，這柄靈劍按世俗的標準來看，起碼有幾百斤重！

清虛子不知怎的有些緊張起來，看著她輕描淡寫地把手搭在劍柄上，而後微一用力，

刷啦——

鋒銳的劍刃出鞘。

一眾峰主睜大了雙眼，這柄由徐老鑄造的絕品靈劍多少年來無人能讓它出鞘，而今天，竟然被這個小姑娘輕易地收服…

清虛子鬆了一口氣，前傾的身體坐正，「這柄劍，你覺得如何？」

「呃，好看？」溫暖雲里霧裡地說道，其實她更想說「好貴」。

是真的好貴啊！她見識少，但也能看出這劍是用玉打造的！

放在她家那邊，能賣好多好多金子呢！

她話音剛落，那柄很好看的劍輕輕掙開她的手，而後像有意識一般在她周圍上上下下地飛來飛去，溫暖覺得，這把劍好像她家大黃啊。

明凈痛苦地閉上雙眼，這也太諂媚了吧！

她心眼小，見不得這樣的場景，心裡發酸。

和她一樣的不在少數，在場的各位有一個算一個都曾饞過這把劍的身子，不為別的，只因為它是少有的生出劍靈的靈劍。

而徐老也因為這把劍一舉成名。

可惜，他之後就跑路了，不願再鑄劍。

「這把劍，叫做承影。」清虛子一邊說一邊示意封璟將劍收回來。

承影左躲右閃，一邊躲一邊跟溫暖貼貼，可最終還是被封璟收了回去。

溫暖戀戀不捨地看著那把好看的承影劍遠去，這把劍很喜歡她，她喜歡喜歡她的東西。

「所有劍宗弟子在築基之後可入劍閣選一把本命劍，它會在劍閣等著你來取。」

溫暖精神一振，「真的嗎？」

「自然是，不過擇本命劍是雙向選擇，你可要好好修鍊，免得它選了別人。」清虛子仗著她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一本正經地忽悠人。

溫暖果然當真：「弟子一定會好好修鍊的！」

明凈別開臉，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來，砸了掌門師兄的場子。

這時，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掌門，可否讓這小女娃試試我這把劍？」

「胡鬧！」

本命劍擇主后只能由主人一人觸碰使用，別人哪怕是碰到一個邊邊都會被劍氣割傷，更何況溫暖還是凡人之身。

紅玉真君有些意動，她也想見識見識，「若是一般人肯定會受傷，但若是換成這小丫頭，應當不會。」

「極是！掌門，咱這一輩子估計也遇不到第二個了，要是能親眼看看傳說中的景象，老夫死也無憾！」

說實話，清虛子也想看看傳說中的天生劍心是否真的那般神異，可在座的最低都是化神修士，本命劍的殺傷力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個不小心剛剛得來的寶貝蛋子(指溫暖)她涼了怎麼辦？

「師父，不然讓小師妹試試徒兒的本命劍吧。」封璟看出師父清虛子的動搖，上前一步。

「也好，」清虛子捋捋鬍鬚，又看向溫暖，「孩子，你願意么？會有一定危險，但是本座會保護好你，一定不讓你少一根毫毛！」

雖說古籍上寫天生劍心能號令天下所有靈劍，亦能將別人的本命劍為自己所用，但那終究是傳說，是真是假猶未可知。

清虛子和諸位峰主既然想親眼見證天生劍心的不凡，自然得承擔起保護溫暖的責任。

溫暖略一思索，點頭同意了。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大殿里好像有很多雙不存在的眼睛在盯著她，但並不讓她感到難受，反而隱約有幾分親切。

想來，或許是別人的本命劍？

她覺得，這些劍都不會傷害她。

封璟走到她面前，喚出自己的本命劍，那是一把很樸素的劍，樸素到劍柄處纏著白色的布條。

但它毫無疑問是強大的，因為這是封璟在劍閣深處熬了十天十夜才馴服的一把靈劍。

溫暖不知道它的來歷，她只覺得親切，不論是它身上的粗糙布料，還是它散發出的氣息。

她毫無防備地伸手去拿，一雙枯黃皸裂看起來毫無力量的小手握在劍柄上…

不對，分明是那靈劍自己貼了過去，封璟木著一張臉看得分明，感受到本命劍那端傳來的喜悅之情，有些無語。

「好像沒事？」溫暖小聲嘀咕。

她甚至還生疏地學著挽了個劍花，是她這幾天閑來無事看別人練劍學來的。

大殿內鴉雀無聲，包括清虛子在內的所有人心中只有一句「卧槽」！

明凈同情地看了封璟一眼，本命劍被別人拿在手中的感覺，不好受吧？

哈哈哈哈哈哈！

打發封璟將溫暖送回新弟子的住處，清虛子和諸位峰主又就天生劍心的教育問題起了爭執。

「這樣的好苗子就應該直接到本君門下！本君定會好好教導！」

「不行！從劍宗建立之日起，新入門的弟子都要在外門磨礪三年，煉出劍氣后才可入內門，怎能壞了規矩！」

「你以為煉出劍氣對她來說很困難么？我跟你講，不出三月，她定能達到入內門的水平！」

「放在外門再被別的宗門拐走了怎麼辦？那天動靜可不小，雖然封鎖了消息，但有心人肯定猜到了！」

「上天入地就只得這一個天生劍心啊！」

「好了，都別吵了，升仙路還沒過呢，此事以後再說。」

＊

在他們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徐老找到祝小果問到了消息，忙不迭地下山去了。

在搖光仙城他四處問路，終於在天黑之前找到了解憂雜貨鋪。

此時店內人數不多，夥計百無聊賴地盯著門口，一見衣著不凡、修為高深的徐老進來，立即拿出十二分的熱情，

「客人裡邊請！小店有近日仙城內最火爆的傳信玉簡，還有價格優惠的丹藥法器符籙，物美價廉，買了都說好！」

「客人您要點什麼？」

徐老環視一周，這是一家裝修頗為奇特的店鋪，但東西嘛，平平無奇，只有那怪模怪樣的玩偶有點意思。

哦對了，還有傳信玉簡。

他收回視線，摸出一枚玉簡給夥計看，「我想見見煉製傳信玉簡的人。」

「這…」夥計覺得自己倒了大霉，臨近打烊居然碰上了來挖牆腳的，還以為是大主顧呢！

「這個，小的不能做主…」他挺起身板，「客人還是請回吧。」

徐老挑眉，沒有走，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用行動表示「見不到人我就不走」。

夥計沒辦法，趕又趕不走，打又打不過，只能委委屈屈地告狀去了，「黃管事，門口有個人賴著不走，說一定要見煉製傳信玉簡的人，怎麼辦呀？」

黃管事出去看了一眼，此人修為遠在他之上，棘手得很！

看來，只能請東家過來了。

東家南星此時就在甜品鋪里吃下午茶，接到消息點心都沒吃完就過來了。

先前黃管事已經在傳信玉簡上講了來龍去脈，她原先也覺得這人是來挖牆腳的，可現在一看，或許不是。

這人目光清正，面目周正，雖然鬍子拉碴，但看起來就像個老實人。

或許，腦子不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