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朕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

後記

四朕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

武正元年四月二十，鳳藻宮。

一個漂亮的小寶寶，身穿大紅色「福」字夾襖、同色褲子、頭髮有些稀疏的小腦袋上包著紅包頭，笑嘻嘻的在一個純銀大盆中爬來爬去，正是周陽和永昌公主的女兒、周家的次女，今日正逢她的百天，一家人歡聲笑語的慶祝。

「長命百歲！」皇后郭璇第一個投進去一條銀閃閃的長命鎖，小公主立刻撿起來，高興的比劃著，笑的好像一隻福娃娃。

「玉來福氣！」林黛玉扔進去一隻白玉佛像，小公主另一隻手隨即抓起來，一手一個笑的更開心了。

「財神賜福！」薛寶釵放了一隻精緻的小號銀元寶，結果小公主茫然了，先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最後不舍的看向落在身邊的銀元寶，竟然不知所措，引得周圍一片笑聲。

「三妻」之後，其他妹子也都先後投入了不少賀禮，很快銀盆底部就鋪了一層，小公主徹底高興起來，費力的在盆中翻著身，彷彿是想在禮物上打滾，可愛的笑聲充滿整個正殿，讓一眾妹子全都笑著調侃。

嗯，除了一個人。

「瑢兒，你這是什麼表情？」周陽沒好氣的敲了一下大長公主殿下的腦袋，「寶寶都百天了，也沒見你氣個名字，到現在大家只能按照她的排行稱呼一聲『二丫頭』，就算是你無所謂，好歹也注意點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叫迎春妹妹呢！」

「一個丫頭，隨你吧。」永昌公主的表情簡直生無可戀。

「大姐，你好歹注意點兒，別讓二丫頭羞你。」這話也就是郭璇能說，「什麼叫『一個丫頭，隨你吧』，當初父皇子嗣豐盛，也沒見慢待了你這『大丫頭』，如今二丫頭這麼可愛，你連個名字都不願意起嗎？」

「那就還是叫周憬吧。」永昌公主無所謂的擺擺手，很顯然是把她原本給兒子準備的名字拿來用，這讓包括郭璇在內的妹子們笑聲更大了——沒辦法，長公主殿下沒等孩子出生，就不停的規劃孩子的教育培養，結果卻生了個女兒，以至於剛在產房聽說「喜得千金」之後，這幅表情就延續至今。

「你呀！」周陽也很無奈。

這位公主殿下至今沒要他給的後宮封號，時至今日都是「單身」，對外一直是「大長公主」——「大」字是她騎著某人，硬逼著加上的尊號——周陽當然明白，她一心生個兒子並不是為了將來和郭璇搶位置，而是要培養自己的接班人，這才對生個女兒這麼大怨氣。

「公主，憬丫頭想讓你抱抱呢！」最喜歡孩子的迎春好心提醒。

「這討債鬼，就不能讓我歇歇。」說歸說，郭瑢還是抱起自家女兒，輕輕親了一下就轉身出門——她是真對「兒子」有怨念，以至於剛出滿月就跑到了鳳藻宮「搶生意」，幸好沒忘了扔下一句話，「各位妹妹玩的開心，本宮已經讓御膳房準備了酒席。」

「女兒家要是能活的像公主一樣瀟洒，倒也不失為美事。」目送永昌公主瀟洒離去的背影，史湘雲面露羨慕之色，然後被身邊的林黛玉扭住了耳朵，「哎呀，皇貴妃娘娘饒命，臣妾不過是說說，哪裡就真的做了——」

「你呀！」周陽笑著起身，將兩個妹子攬在懷裡，然後看向其他一眾眼巴巴的妹子，面露尷尬之色，「這個......瑢兒布置了酒席，你們就先吃著喝著，我還有點兒事情要問問東方，等一下再過來。」

說完，他就拉著有些無奈的東方冰，留下一片笑聲的正殿跑路了。

「陛下要說的，應該是榮國府的事情吧？」兩人剛出了正殿，東方冰就沒好氣的問道，「那位老太太倒是真敢想，長房長孫尚在，她竟然上摺子要把世爵傳給二房次子，真以為這等傳承是她自家的菜地？」

「璇兒的意思呢？」周陽笑著問道。

「原想著直接下旨申斥，再派女官到榮國府，讓那位老太太跪著聽一遍《女戒》，後來考慮到賈家四位妹妹的面子，這才省掉了后一步。」東方冰表情很無語，「陛下說說，好歹也是當娘的人，怎麼就偏心到這種地步？」

「隨她吧。」周陽對這位老太太也很無語，想了想補充道，「不夠，再加一條，讓璇兒送一座琉璃宮燈給傅秋芳，再讓林妹妹賞賜文房四寶、四書五經各一套給那位鳳凰蛋；告訴宗人府，直接下旨璉二哥襲爵，不再降等。」

「隨你。」東方冰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按規矩這等襲爵之事，應該一併蔭封后宅，慎妃娘娘入宮服侍之後，賈璉后宅中地位最高的就是那娘兒倆，總不能把一品誥命夫人的恩典給她們吧？」

「讓璇兒補一道旨意，就說......」周陽可沒興趣給王家人什麼恩典，「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賈璉身為國公府承爵人，后宅空虛殊為不智，督促其早日完婚定位——嗯，這份旨意讓榮國老太太一起跪接，省的再有什麼不明白。」

「也好。」東方冰點了點頭，隨即輕輕一嘆，「想當初寧榮二公一世英名，賈代善、賈代化兩位老侯爺一生恩澤，怎麼到了今日就成這幅模樣——陛下，這些旨意妾身就先瞞著賈家的四位妹妹，待下旨之後再說吧。」

「不錯，就這麼辦。」周陽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說到璉二哥後院，我才想起來，王家二房自從王子騰之後就徹底敗落，江南的三房呢？王子勝不會還活著吧？」

「年初官員考校的時候，樞密院查其在位五年幾無功績，又有吃空餉、喝兵血等惡行，其家人在儀真橫行鄉里、魚肉百姓，犯下了累累惡行，就聯繫了政務院那邊，兩邊組成聯合調查組，專門審查處理。」東方冰笑著說道，「如今王家三房已經全部下獄，待審查完畢一併處理。」

「告訴牛繼宗和林大人，從嚴從重從快，頂格處理。」周陽澹澹的補充了一句，「還有，這事兒沒必要讓鳳丫頭還有淑英知道了。」

「寶妹妹那裡——」東方冰猶豫著問道。

「她是個明白人。」周陽對薛寶釵非常放心，「還有，那位『花花大少』呢？」

「王仁自從陛下登基以來，就在京中到處宣揚自己的堂妹是宮中娘娘，一開始倒還騙了幾個人，麒英妹妹為此專門派人予以仗責，罪名是『污衊皇家內卷』。」東方冰乾脆的說道，「如今他主要以乞討為生，過得很是落魄。」

「安排一下，要是看他活不下去，就讓人稍微照顧，不要讓他隨便死了。」周陽冷冷說道，「還有，看住璉二哥后宅那兩位，要是她們敢不長眼，就派人過去宣講《女戒》，記得讓璉二哥一起跪接聆聽，省的再有什麼幺蛾子。」

「你呀！」東方冰嬌嗔了一句，哪還不明白是某人在「秋後算賬」。

「一定要讓王仁別這麼簡單死了。」周陽微微一笑，攬住東方冰進入咸福宮——永昌公主和東方冰在宮裡的住處，其實只有後者常住，「必須要確保有些人明白，朕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再一個，王家三房的年輕女卷不妨給個恩典，都送到璉二哥那裡。」

「陛下還真是——」東方冰哭笑不得。

「他那點兒愛好，你還能不知道。」兩人正說著，正殿里已經傳來永昌公主嘲諷的聲音，東方冰乾脆點頭告退，去安排周陽剛才的吩咐，「不知陛下來此，究竟有何貴幹啊？」

「看看我的寶貝女兒。」周陽直接推開堵在門口的某公主，隨即滿臉笑容的從女官手裡接過女兒，再打發她們清場，那副抱著孩子笑呵呵的樣子，簡直是十足的女兒奴，「大長公主殿下，東方如今月份不小，你們倆交接的怎麼樣了？」

「區區小事，難道還能誤了什麼？」永昌公主不屑的哼了一聲，看看眼前父慈女孝的場景，面露複雜深色，「子陽，你真的不介意我生了個女兒？」

「我還擔心你生個兒子不老實呢。」周陽沒好氣的瞪了某公主一眼，「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要考慮一下其他人，都不用說別人，你覺得憬兒真要是個男孩兒，璇兒甚至虹虹能不害怕嗎？你如今手握重權，實在不方便再有多大動作了。」

「我不也是為了......」永昌公主面色一變，聲音低了很多。

「下一代皇位傳承有一半兒的郭家血脈。」周陽拉著她一起坐在長榻上，「可是你就沒想過，我和璇兒的孩子確實是最合適的，你我的孩子就不是了？甚至從地位上講，你比璇兒更高，別忘了，你的生母可是太上皇元后，純粹以血脈論，兩位先帝都不如你——不是吧？你還真考慮過？」

「我——」永昌公主表情一僵，猶豫了半晌才無奈說道，「罷了！」

「你呀！」周陽無奈的將女兒放進某公主懷裡，輕輕攬著她們娘倆說道，「怪不得這些日子，璇兒頻繁的拉上東方，又是賞賜又是邀請同住的，家裡後院以你們姐妹身份最高，結果別人還沒事呢，你們自己倒是鬧起來了。」

「哼！」永昌公主無奈舒了口氣，白了某人一眼說道，「今天正好是璇兒對吧？晚上本宮自己和她說。」

「這還差不多。」周陽抱過女兒，香了某公主一口，「走吧，憬兒的百日宴總不能少了主角——不許說你公務繁忙，難道你想讓憬兒這輩子第一場大宴，就沒有娘親陪著嗎？」

鳳藻宮。

「臣妾見過皇後娘娘！」東方冰一進正殿，就有些費力的想要跪下行禮。

「哎呀，冰姐姐你幹什麼！」郭璇自己離得遠了些，趕緊招呼最靠外的惜春上去扶住，「你都雙身子的人了，哪裡還來的這麼多規矩？趕緊坐下說話，天大地大，現在都沒有你的肚子大，就是陛下來了，也別想越過去！」

「多謝娘娘！」哪怕是跪不下去，東方冰依然嚴格的躬身行禮后才入座，看看殿中的鶯鶯燕燕，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娘娘，剛才臣妾過來的時候，陛下有事交代，不知是否方便？」

「冰姐姐隨我來吧。」郭璇愣了一下，點頭帶著東方冰回到後殿。

「娘娘，是這樣......」東方冰將剛才與周陽的商議說一遍之後，才在郭璇古怪的表情中補充道，「並非是有意瞞著其他的姐妹，只是這次事情特殊，不方便讓賈府有關聯的幾個姐妹知道，待事情安排好，再告訴她們不遲。」

「既然是陛下安排，自然應該遵旨。」郭璇其實和賈府、王家都沒啥交情，自然也沒必要給哪個面子，「好了，冰姐姐走吧，今日可是憬丫頭的百日，難得皇姐賞飯，看我不好好吃她一頓。」

「娘娘說的是。」東方冰笑著點頭。

榮國府，綺霰齋。

「好姐姐，我真的不能再——啊！」賈寶玉哭的「梨花帶雨」跪地哀求，卻不想傅秋芳已經狠狠的一戒尺抽在了他的背上。

「寶玉，你要上進才是！」打完之後，傅秋芳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如今我和幾位妹妹全靠你，府里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看看我們兩府後面正在建造的園子，就該知道聖旨的交代必須完成，若不然當真惹怒了陛下，你當真不知『天子之怒，流血漂櫓』？

咱們府里如今的樣子，萬萬經不起一點兒風波，雖說看在四位娘娘的面子上，陛下不可能真的讓府里太難受，可府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只要保證璉二爺在，就是當真打殺了你，外面也只會說陛下在督促府里上進。」

「我——」賈寶玉只是巨嬰，不是真傻，當然明白傅秋芳沒說假話，甚至連賈母上摺子想讓他襲爵都隱隱知道，「好姐姐，可這些祿蠹迂腐之物，我當真學不進去啊！」

「好弟弟，你還記得我們以前怎麼學嗎？」傅秋芳猶豫了一下，使眼色讓麝月清場，然後拉起賈寶玉和一旁戰戰兢兢伺候的襲人回到卧房，「我們還是那樣，辛苦妹妹一趟，我將書中的東西讀給你們，慢慢就學會了。」

「姐姐！」賈寶玉猶豫了片刻，就被襲人「推倒」。

賈家外宅，賈璉居所。

「璉二，你可不能不管啊，仁兒怎麼說都是你的表哥，如今他過得好苦......」王子騰夫人哭喪著臉跪在賈璉身前，抱著賈璉雙腿哀求，「哪怕是給他安排個住處，每日里讓他不再挨凍受餓，王家不能斷了香煙啊！」

「你——婦人之見！」賈璉恨恨的推開她，「沒看見鸞兒都不說話嗎？」

「母親稍待。」王鸞兒掃了一眼親生母親，表情冷漠的拉著賈璉走到院子里，「璉二哥，如今你們老太太已經擺明了心思，你可有什麼應對？」

「不需要。」賈璉不屑的說道，「世爵傳承可不是後院婦人能夠說話的，我已經專門拜望過鎮國公府的牛伯父，他向我保證，榮國世爵萬萬不會落入二房手裡；再說了，當今聖人在朝，和我們府里的交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裡會搭理二房？」

「若是婉妃娘娘開口——」王鸞兒不放心的說道。

「應該......不會吧？」賈璉不放心的滴咕了一句，旋即搖了搖頭，「不會，婉妃娘娘若是當真與那帶玉的親近，當初也不會跟了陛下，她的情分只會用在蘭侄兒身上，哪有心思搭理其他的？就是淑妃娘娘都不會多事，若不然也不會四位娘娘，這麼多年除去逢年過節，連句口諭都不給府里。」

「如此便好！」王鸞兒鬆了口氣，投入賈璉懷中說道，「我如今不敢奢求什麼，只望你能一直都好——母親剛才說的事情，璉二哥記得就是，若是方便不妨照顧一二，可要是影響到你......」

「好妹妹，我這就謝謝你！」賈璉一把摟著王鸞兒就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