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王湛作別王景從
翌日一早，朝堂之上。
一切皆如王湛所言，由三朝元老程葛牽頭，與諸位大臣一同擁立王景從為王。
眼下王景從暫代攝政王一職，待先王喪期過後，再行登基大典。
那一刻，王景從也受朝臣跪拜，一腳邁進至高無上的王位里，但他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反倒是感到憂心忡忡。
他深深地明白，哪怕坐上了那個位置，前路也依舊是荊棘密布、坎坷叢生。
散朝之後，王景從回到院子里，卻又看到王湛正坐在涼亭下等自己。
他自顧自地命人搬來了圍爐，進而一邊來回摩挲著雙手，放到圍爐上烘烤，一邊靜靜地等著王景從散朝。
王景從長舒一口氣，上去搭話道：「今日早朝的時候又未曾看到你，還以為你會親眼看著我登上王位呢。」
王湛抬起頭，笑著回應道：「有文武百官擁立恭賀，哪裡還用得著我在場？」
王景從冷笑一聲，打趣道：「真是有趣，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在擁立我為王，反倒是親手把我送上王位的人，卻漸漸沒了呼聲。」
「你可已經用過早膳了？要不要……」
「不必了，我已在東市的包子鋪用過早膳。」王湛一把將其打斷道，「那家的味道很是不錯，蔥油餅、甜豆漿、豆腐腦皆為一絕。」
「攝政王若是還未用過早膳的話，可以去那兒買點兒。」
「往後被困在皇宮裡，囚於王位上，再想出去，便不似你當永安王時那般自由自在了。」
王景從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也算是聽出了他這番話里的言外之意。
他順勢坐在王湛對面，心裡跟明鏡似的，「原來你是來給我灌這碗安神湯，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的。」中文網
「只是你未曾登上過帝位，又怎知這位置當真如你所說的這麼不堪呢？」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輕聲一笑道：「我雖未曾登上過帝位，卻也見過好幾位帝王為了家國而殫精竭慮。」
「為人帝王者，終此一生都在為了家國而奉獻。這樣的人什麼都不缺，卻往往別無選擇。」
「你心念王位已久，我幫你，卻也害了你，但無論如何，還是必須要恭喜你，你的目的終於達到了。」
王景從低了低頭，慚愧一笑道：「我忍辱負重多年，沒有一日不想登上王位。可沒想到這天來得，居然這麼輕鬆痛快。」
「原以為自己還得在這條路上殺個頭破血流，結果最終竟是由他人雙手奉上，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外人只知我無所作為便登上了王位，殊不知在我登基之後，才是噩夢的開始。」
王湛的嘴角始終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問：「當初費盡心機要登上王位的是你，現在為此愁腸百結的又是你，是不是人都是這樣，得到了之後，便不懂得珍惜？」
王景從長嘆一口氣，眺望遠方，愁眉不展道：「並非如此，只是你知道的。」
「空手套白狼得到的王位，不過一具空殼而已，上面既沒有文武百官的忠心，也沒有隻手遮天的權力。」
「人們想要的，只是一個能夠批改奏書、確保大黎海晏河清的傀儡而已。」
「我雖然擔任攝政王一職，可實際上，恐怕還沒你王湛三言兩語來得好使。」
「鎮國大將馬洪殊幫你，禁衛軍統領彭歡助你，連三朝元老程葛都是你的人，我實在不知，黎國朝堂暗流洶湧，究竟又有多少是你的眼線。」
「王湛啊王湛，你辛辛苦苦地把王位送到我的手上，卻忘了把人心也一併送我了。」
王景從說到這裡，眼裡流露出幾分淡淡的憂傷，言行舉止間儘是疲憊與滄桑之感。
王湛暗暗喘了一口氣，直面王景從道：「說了這麼多，原來你是擔心我篡權奪位。」
「倒也不是如此。」王景從微微皺眉，嘆息道，「我知道你不會的。你若真想篡權奪位，也不會親手把王位送到我的手上。」
「可你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我的存在反倒是相形見絀了。有你在，只怕我我是永無出頭之日。」
王湛更把駝絨衣往身上披了披，言簡意賅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在收拾東西，打算離開了。」
王景從聽到這裡，就跟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眼睛倏的一亮：「你要走？去哪兒？」
王湛搖搖頭，說：「還沒想好，但是會先去華山劍宗接個朋友，至於然後，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走之後，能不能籠絡人心，全看你的本事。」
王景從點點頭，沉聲道：「你既然給了這個機會，我自然會好好把握。」
「有什麼需要的，只管跟我說便是，缺什麼差什麼，我都會給你補齊。」
王湛輕聲笑笑，饒有興緻地說：「聽你這話的意思，倒是巴不得要把我送走了。」
「也罷，我這便回去收拾東西，從此一走了之，不再干涉你大黎政事，省得你再長吁短嘆的，晦氣。」
王湛說著說著，果真起身就走。
王景從也不客氣，起身相送道：「慢走不送！」
與此同時，刑部大牢內。
王承勛躺在一堆稻草上，面無人色、身體虛弱，臉色煞白煞白的，彷彿是染了一層風霜在上面。
雖說入獄不過一晚而已，但無珍貴藥品滋補身體，他已餓得面黃肌瘦，兩側顴骨深深凹陷進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在他臉上挖了一個大坑。
那骨瘦如柴的，跟七老八十的小老兒一般，身上的骨骼明顯凸出，倒似無任何皮肉包裹。
他的嘴唇已經幹得快要裂開，而且發著透亮的白，只隱隱約約間，能看到一絲淡淡的紅。
兩個獄卒過來送飯，先把碗放到牢房裡，然後舀了一勺泔水進去，最後拍拍牢門，「哐哐」響：「喂！吃飯了！吃飯了！喂！」
王承勛還是躺在稻草堆里，整個人埋進去，沒有反應。
兩個獄卒在不經意間相互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後，一致決定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