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曾經少年

揚州，懷安郡，三曲縣，楓葉市。

何家老宅。

夜。

一氣宇軒昂的青年獨自一人漫步於後院的竹林，不過幾畝地的竹林，卻顯得有幽深，唯有蟬鳴於耳。

這青年看著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但舉手投足之間卻又有一股子沉穩氣度，就彷彿閱歷匪淺，久居高位一般。

事實也確實如此，這青年便是曾經的何天豪。

算算年紀，曾經的少年此時已三十齣頭，步入了不惑之年。

不過歲月並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這便是身為武者的好處了。

喧囂的夜，皎潔的月。

何天豪在竹林中緩緩渡步，時不時一片被微風吹動的葉，或是地面「月色斑駁」的舞動，皆能讓何天豪停下腳步，駐足於跟前，久望而不能自拔。

對這片竹林，何天豪有著難以割捨的感情。

這些竹子，都是何天豪曾經剛回到這座老宅之時親手栽下的，長勢尤為喜人，算算時日也有七八年了，現在十餘米高的老竹隨處可見。

月色投映入竹林，只在地面餘下斑駁的月光，隨著夜風拂過竹林，地面的「斑駁」也隨之舞動。

望著地上的「斑駁」，恍惚間，何天豪似乎又回到了十餘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自己永遠都忘不掉的夜晚。

身前是何長江的墳墓，周邊是棵棵野竹搖曳，夜風刺骨，身後自己搭出來的棚戶獵獵作響。

何天豪就在墳前瘋狂的打著拳，無章法，無節奏，就是像泄憤一般，將自己的力量與怒氣釋放在空氣之上。

對於一個少年而言，生父離世，家中親族的面目又醜陋可憎。

即使何天豪一直表現的很成熟，甚至在何家胸有成竹般的將，何家眾人驅逐，拿回何家大院，簡直就如一老謀深算的成年人一般。

但事實上，他只是一個少年，一個不滿十六歲的少年。

這樣的劇變，何天豪也會迷茫，也會困惑，甚至是絕望。

舉目無親，毫無依靠，這對於一個出身優渥，從未經歷過太大挫折的少年而言，真的難以接受。

在旁人面前，何天豪表現的很堅強，很成熟，但實際上他的內心也是脆弱的。

起碼在此時，在這座墳前，在這刺骨的夜風中，他的心，真的很難過，很迷茫。

他已迷茫的獨自在此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夜晚。

直到這一夜，何天豪突然想通了。

「先變強，接手父親守護的城市，再變強，一步步變強，直至巔峰，最強……」

這一夜，何天豪突破了一階，真正踏入了武道。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身為武者，最重要的便是那一股「進取之心」以及「勇往之意」。

何天豪能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在遭逢劇變的情況下，明悟自己的「武者之心」，並踏足一階。

即使是在武道盛行的上古年間，也足以稱得上「天才」了。

明悟本心之後，突破之後，何天豪並未自大，自滿，反而愈發低調，沉穩。

他堅信，唯有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才能踏足真正的頂峰。

步入山海學宮之後，以六響的成績，在山海學宮也獲得了「小天才」的稱號，何天豪也未辜負這個稱號。

無背景，無依靠，雖離那些名門之後和妖孽仍有些差距，但何天豪一直在穩紮穩打的進步。

直到山海學宮遭遇劇變，相柳橫移泰山。

那時，何天豪真正見到了「頂峰」的力量，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自己真的能到達這種地步嗎？

「須知少時凌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

少時能毫無負擔的許下遠大的理想，總以為自己會是最特殊的那個。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見聞的增多，人總要慢慢開始接受自己的平凡。

但這個過程總是煎熬的，痛苦的。

何天豪不知道自己認清了沒有，回到楓葉市的這七八年時間，他做了很多事，同時武道一途也並未放棄。

甚至，何天豪已有「三曲縣」第一強者之稱。

別看這個稱號看似有些可笑，但實際上三曲縣之下有二十七城市，每座城市都有幾十近百萬人。

千萬人中的最強者，這個稱號的含金量不低了。

這還是源自兩年前的一場獸潮，被攻擊的並不是楓葉市，而是周邊的山銅市，獸潮首領是一位霸主。

只有數位領主的山銅市在這種規模的獸潮之下本斷然沒有倖免之理。

但何天豪主動前往救援，一人一虎直接殺入獸潮之中，斬殺了獸潮的領導者，一隻霸主級的異獸，以及十餘只領主。

沒有了領導者的獸潮不攻自破，山銅市的危機解除，何天豪也被因此一戰，有了三曲縣境內第一強者之名。

這些年，也有一些人前來挑戰，何天豪皆是從容應對，起碼「三曲縣境內第一強者」的名號從未易過主。

甚至年前，三曲縣縣令職位調動，上面有放過話，有意讓何天豪接手「三曲縣縣令」之位。

不過卻被何天豪拒絕了。

他不願離開楓葉市，也不願被太多閑事耽擱了武道進途。

很顯然，能有著接受「縣令」之位的資格，除了何天豪那位「好友」的推舉，他的實力也是極為重要的一部分。

其實從兩年前的一戰便能看出，何天豪早已進入了霸主境。

甚至不止是何天豪，還有嘯天虎也同樣如此。

但何天豪的確切修為，整個楓葉市，包括整個三曲縣都無人知曉。

他們只知道，這位「三曲縣第一強者」深不見底。

一位在山海學宮都稱得上「天才」的存在，在楓葉市這種小地方混出一些名堂，其實並不奇怪。

對於這些虛名，何天豪沒有絲毫的自得，見識過真正的「巔峰」之後，何天豪深切的明白自己的渺小。

渺小如螻蟻。

與其餘芸芸眾生毫無差別。

但何天豪並不想承認自己的平凡，並不願就這麼一直「渺小」下去。

若是他願意，以他的身份與實力，早已足夠在一隅之地稱王稱霸，奢華的享受生活，取幾十房小妾也是尋常之事。

不過何天豪沒有，他依舊過著極為平淡，有些清苦的生活，甚至年過三十，仍未娶妻。

以他的地位，勾勾手指便會有數不清的女人自願爬上他的床，但他沒有。

因為他心裡有著一個影子，但卻一直未曾表露心意。

因為他明白，自己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