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沐化靈
「我說，把你的身體給我。」
墨藍色珠子說出這要人性命的話時竟如同在街市上買根蔥要顆菜般的隨意、從容，讓人感受不出其內心有任何的波瀾。
「蘇岱聽明白了，只是蘇某不想當個死得不明不白的糊塗鬼，還請恩人告知原由。」
蘇岱無奈地苦笑出來，看來今天自己是死劫難逃了。
可他實在不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我既有意讓你獻舍自然會同你說明白。」
墨藍色珠子還是一動不動地沐浴在月光下，用最波瀾不驚的聲音說著最駭人聽聞的話語。
「獻舍？」
聞言，蘇岱驚愕地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望向那顆藍深似墨寒光凜凜的珠子。
「恩師遭奸人設計迫害而亡，狂徒卻污衊我是兇手，置我於不仁不義之地。可恨我大仇未報，沉冤未雪就灰飛煙滅，徒留一息寄於這死物之上苟延殘喘卻不能作為！但，只要還有一息尚存我都不會妥協認輸的，即便前路是修羅地獄我也義無反顧。」
墨藍珠子悠悠地訴說著，聲音還是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但是蘇岱聽著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對方內心的憤恨和決絕。
「原來如此……」
蘇岱背靠著斑駁不堪的牆垣微微抬頭望著頂上那掛滿蛛網塵灰的房梁，星辰般的雙目還是那般明亮通透，似乎正在死亡邊緣徘徊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當然，我師……」
墨藍色珠子頓了頓接著說：「你若答應將身體交給我，我自會儘力為你完成未了之願。你若不答應我自然也不會為難你，你自行離開便是。」
「你放我走？」
蘇岱再次愕然不已，他此刻真有點搞不懂跟前這顆冷冰冰的珠子了。
明明這是一個順理成章的好機會，即便自己心有不甘，但在這萬分懸殊的實力跟前恐怕只要對方稍稍震懾也唯有妥協認命這一條路可走，可對方竟然讓他自己作選擇？！
「自然，你要是想走我絕不阻攔。要是我仗著武力逼迫於你豈不是跟那些不忠不義的無恥之徒一般？」
皎潔月光下的墨藍色珠子越發的明亮通透。
「請容我想想……」
蘇岱直起身子，星辰般的雙眸望向那顆光亮通透的珠子，思緒翻湧，百感交集，腦海中兩股不同的情緒不住地爭鬥起來：
「答應，死！」
「不答應，忘恩負義！」
「主人，你別被這惡人蒙蔽了，千萬別答應他！」
懷中一直沉睡的小狐狸突然奮力睜開雙眼，一躍離開蘇岱溫熱的懷抱跳到墨藍色珠子的跟前齜牙咧齒地怒吼著，根根豎立的火紅色絨毛散發著強烈的戰鬥氣息！
「沐沐！不得對恩人無禮！」
蘇岱見小狐狸蘇醒過來了，而且還如此活蹦亂跳精神煥發的，一顆心頭大石總算落地，但看著他那副要和一顆珠子火拚一場的架勢不免又有點頭大。
「恩人？他算什麼恩人啊？主人，你不知道，要不是這傢伙在我修鍊的時候重傷於我，我至於在主人危難之際連肉身都趨使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主人受那群山野莽夫的欺辱嗎？主人，你都不知道沐沐當時就快要急死了！那幫臭蟲最好不要再讓我碰上，不然有他們好看的！」
小狐狸怒張著兩個鼻孔朝墨藍色珠子狠狠地哼了一聲，要不是蘇岱及時攔著，恐怕這小傢伙就該下嘴咬了。
「你就是偷襲我的那個小屁孩？是你先招惹我的，只能說活該！誰叫你技不如人的！」
蘇岱俊眉微蹙，這小珠子用最淡然的語氣說出最讓人上火的話的功力真真同他的戰鬥能力不分上下啊。
果不其然，剛準備休戰的小狐狸瞬間炸毛，作勢就要掙開緊抱著自己的蘇岱，還好蘇岱遲遲不撒手才免於一場「狐珠大戰」。
「咦？沐沐，你是不是化靈啦？」
蘇岱費了好大的功夫終於安撫好懷中的小傢伙，突然腦海中回想起墨藍色珠子剛開始說的那句話，分明對方說了「偷襲」的是個「小孩」，而那時墨藍珠子正身處小狐狸體內，那麼那個小孩是蘇沐無疑了。
靈寵修鍊，魂靈先化靈而後再化身，化靈外在看不出什麼變化只是靈寵可以開口說人話了。
剛開始事情有點突然，再加上和一顆「會說話的珠子」待的時間久了蘇岱都有點見怪不怪了，故而乍聽到小狐狸開口說話蘇岱都沒察覺有何不尋常。
如今細細想來才驚覺這小傢伙竟不知不覺中化靈了，這樣看來蘇沐離化身就真的不遠啦，想到這蘇岱喜不自禁。
「化靈？什麼是化靈？」
小狐狸回過頭前還不忘狠狠地瞪了墨藍珠子一眼，蘇岱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有點寵溺地輕拍了一下小狐狸倔傲不遜的小腦袋。
「糊塗蛋，自己的修行都不上心！雖然不知道因何機緣，但是沐沐你應該真的是化靈了。化靈就是你的精元修鍊已達大成，只要繼續潛心修鍊待來日順利度過天劫便可以修得人身了！」
蘇岱耐心地為小狐狸解疑釋惑，星辰般的雙目綻放出無比欣喜的光芒，連破敗荒涼的義莊都變得喜慶起來了。
「真的嗎，主人？那太好了，我就要變成人了，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蘇沐就要變成人了……」
蘇岱望著那個在義莊內蹦來跳去的火紅身影和那顆一會左一會右一會上一會下地躲避著的墨藍色珠子，心中疑竇重重：蘇沐尚未化身，這珠子又是如何篤定蘇沐是個孩童的？沐沐的化靈是否和他有關？他又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是好人還是惡棍亦或者是什麼妖怪？
千頭萬緒襲上心間，理不清剪不斷！
過了好會兒那墨藍珠子似乎已經忍無可忍了，還是用那個波瀾不驚但不怒自威的聲音悠悠地開口道：「鬧夠了就開始做選擇吧。」
「選擇！選擇！我們選擇不給不給不給！你憑什麼讓我主人白白給你送命！憑什麼？！只要有我蘇沐在，你個破珠子就休想傷害我主人一分一毫！」
變臉如翻書。
小狐狸又炸毛了，齜牙咧齒地朝著墨藍珠子豎起如針芒般尖銳的火紅絨毛，如臨大敵，蓄勢而戰！
「蘇沐！不得無禮！」
蘇岱自我調息運功療愈一番，如今傷勢已好大半，他站起來從容堅定地移步至墨藍珠子跟前抱手作揖，恭謹地道：「蘇岱有個兩全之法還望恩人能夠考量斟酌。此法既可以重塑恩人真身且不必受那獻舍奪舍的因果反噬，又可保存蘇岱的這條小命。不敢瞞騙恩人，蘇岱的確尚有塵緣未了，就這樣撒手而去定然不甘，恐到時會反噬恩人。思前想後唯有一法可以兩全，還望恩人能夠考量！」
墨藍珠子沒有接話，彷彿陷入了沉思中。
蘇岱也不著急，默默地站在墨藍珠子跟前靜靜地等待著。
火紅的小狐狸還是警惕萬分地注視著小珠子的一舉一動，彷彿只要墨藍珠子一動它就會立馬跑過去給它撲倒在地似的。
「你說。」
墨藍珠子終於開口，一絲光亮在小珠子表面閃過算是點頭致意了。
「此事重大恐隔牆有耳，還請恩人側耳傾聽！」
說話間，蘇岱蹲下身子半跪著，上半身匍匐下來盡量靠近地面的墨藍珠子，小狐狸見狀也有樣學樣地匍匐過來……
「要不，你把珠子拾起來吧。看你這樣子，累人。」
墨藍珠子悠悠地開口道。
「好的，恩人！」
蘇岱如獲大赦般地直起身子，迅速從腰間取出一方帕子展開鋪在左手掌心上，他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墨藍色珠子輕輕地置於帕中，見小珠子穩穩妥妥地立於掌心才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慢慢站起來……
月光盈盈，如紗如霜。
這方破敗蕭條之地註定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