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玉碎

這首詩氣勢磅礴，極為應景。

謝景旋提筆書寫：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

只見戰陣中一輪明月緩緩升起，清輝灑落戰場，橫貫古今。

月光下，一座連綿險峻的雄關出現，雄關慢慢虛化，罩住眾人，把妖魔和左武衛阻擋開來。

謝景旋繼續。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妖魔度陰山。」

一員全身玄甲的大將出現在雄關之上，大將掌中一柄青銅古戟，大戟揮動之下，有萬夫不當之勇。

寫罷。

寧離又遞給謝景旋一首詩文。

謝景旋已經習慣了，揮毫蘸墨：

「賀陰山下陣如雲，羽檄交馳日夕聞。

試拂鐵衣如雪色，聊持寶劍動星文。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莫提來日雲天守，如今一戰取功勛。」

這首詩卻是加持自身的，只見寧離身上慢慢浮現一件寒鐵重甲，腰間一口寶劍，寶劍未曾出鞘，已然寒氣逼人。

白冰寒、杜缺等人看著寧離，只覺此刻的寧離處於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他們只覺得極其恐怖，卻看不出具體修為。

寧離只覺腰間寶劍快要把持不住，胸中戰意昂揚。

當下對白冰寒、謝景旋、杜缺、顧千書等人一抱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諸位保重，後會有期。」

說完，轉身殺向妖魔。

寧離此刻的身法猶如瞬移，邁步之間剛剛還在眼前，下一息已經出現在妖魔包圍圈深處，掌中一口長劍一揮之下，必有數百妖魔授首。

白冰寒殺伐果斷，對眾人喝道：「留下一千人相助寧兄，其它人跟我撤！」

對著寧離的身影一抱拳，「寧兄，此間事了，日後若有用的著白某人的，儘管開口，只要能做到，白某絕無二話。」說完，向賀陰山方向疾馳而去。

其他人也不再停留，對著寧離深深作揖，然後迅速追上白冰寒。

嗷嗚.......

昂.....

妖魔陣中各種嚎叫不斷，潮水般向寧離和留守的左武衛涌去。

此時，妖魔已經聚集了將近十萬之眾，戰鬥逐漸進入白熱話。

大約兩柱香的時間后，詩詞所化金甲鐵騎、龍城飛將等被消磨殆盡，化作光點消散在天地間，一千左武衛也幾近全軍覆沒。

寧離已經不再移動身形，全身包裹在濃濃血霧之中，渾身氣血蒸騰，手持血飲刀，猶如一座巍峨山嶽聳立在北大門。

兩頭身高三丈，渾身煞氣衝天的血煞暴熊嚎叫著向寧離衝去，寧離彎刀一揮，熊頭落地。

妖魔也殺紅了眼，勐烈的向寧離衝去。

寧離一步不退，不斷機械的揮刀，一刀，兩刀，三刀.....

斷肢殘骸不斷堆積，空中七十二陰陽崆岳持續吸收著妖魔血肉，七十二座山峰殷紅如血，鮮艷欲滴。

空中十幾頭雷火電鷹雙翅一夾，同時發動攻擊，漫天烈火長矛和紫色雷球轟向血霧中的寧離。

寧離只是不斷的揮動彎刀，在煞氣侵蝕和遭受連續攻擊之下，神志似乎已經模湖。

轟隆隆！

雷球火矛轟在濃厚的血氣上，終於破開防禦，一隻烈火長矛貫胸而過。

賀陰山腳下。

白冰寒等人馬上就要進入賀陰山，妖魔此時沒有追來，則表明寧離完成了拒敵任務，現在就算妖魔再追過來也已經來不及了。

在即將進入賀陰山脈之時，眾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顧千書看著白冰寒道：「將軍，不知此刻寧兄如何了？」

他知道，左武衛單獨統兵在外的將軍都會配備一面巡天鏡，在提前布置好的情況下，可以查看千里之外的影像。

白冰寒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塊晶瑩如水滴之物，他把形如水滴之物往空中一拋，然後雙手掐訣結印，不斷的打向空中的水滴。

水滴不斷的擴大，形成一面方圓七尺的巨大鏡面，鏡面晶瑩剔透，黃沙城北門的戰況纖毫畢現的呈現在鏡面上。

只見此時詩詞所化金甲鐵騎，巍峨雄關，無雙勐將等全都消失不見，而一千左武衛也死傷殆盡。

偌大的戰場上，一眼望去全是妖魔。只有在北門一點關隘處，七十二陰陽崆岳高懸空中，散發著讓人心季的血紅光芒。七十二陰陽崆岳下面，方圓數里全是濃若實質的氣血煞氣。

在氣血煞氣中，隱隱有大量妖魔和一個人影。

白冰寒揮手連點鏡面，血色煞氣頓時虛化，裡面的景象清晰的呈現出來。

寧離渾身浴血，手持一柄彎刀猶如一根擎天玉柱牢牢釘在北門。他胸口處一個碗大的透明血洞，周邊電光閃耀，通過血洞可以看到一顆心臟在跳動。

四頭黑色玄虎勐地撲向寧離，寧離手中彎刀連閃，三隻虎頭落地。只是最後一頭玄虎卻一口咬住他的右臂，一道道黑氣順著右臂迅速攻向心脈。

「幽魂怨氣！」

謝景旋見多識廣，一聲驚呼。

眾人聞言都是心頭一沉，這玄虎妖族的幽魂怨氣可謂凶名遠揚，幽魂怨氣是玄虎在煉製倀鬼的時候所產生的。

此氣是倀鬼的怨毒意念所化，專傷心神，一旦被纏上，幾乎沒有擺脫的可能。

眼看幽魂怨氣就要衝過臂膀，向心脈擴散，只要被幽魂怨氣攻入心脈，神仙無救。

寧離面無表情，左手彎刀一揮，右臂齊根而斷。

白晴玉等人忍不住一聲驚叫，寧離出手狠辣，處事果決。在這種情況下，斷臂求生幾乎是唯一的選則，可是事到臨頭真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寧離身形搖搖晃晃，不斷揮刀，一頭頭妖魔被斬於刀下。

只是，此時任誰都能看出寧離已經油盡燈枯，在敗落的邊緣。

獵獵狂風中。

少年獨臂單刀，面對數萬妖魔，身形如風中殘燭搖擺不定，卻猶如定海神針，任憑風吹浪打，始終屹立不倒。

少年身上的血逐漸流干，握刀的手蒼白乾枯，卻始終堅定有力。

不知揮出多少刀，身前的妖魔身體已經堆積如山，空中的七十二陰陽崆岳都來不及熔煉這些血肉。

此情此景，眾人心中不約而同的響起寧離的那句詩文。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唧......

嗷.......

突然間萬獸齊鳴。

地面上無數妖魔身上飄出絲絲黑氣，加持到前面幾十頭血煞暴熊和玄虎身上。

血煞暴熊和玄虎得了黑氣，身形暴漲數倍，猶如一座座小山，向寧離撲去。

同時，空中大量的雷火電鷹、赤火烏鴉、五色神雞也從高空俯衝著向寧離攻殺過去。

眾人神情緊張，全場鴉雀無聲的看著鏡面。

妖魔這合力一擊絕非中三品境修士所能抵擋，他們寄希望於有奇迹發生，因為寧離創造了太多奇迹了。

就在這時，天空雷火電鷹、赤火烏鴉、五色神雞群中，突然出現一隻金翅大鵬鳥和一隻烈焰火鳥。

金翅大鵬和烈焰火鳥翅膀揮動間，如雷奔電掣，直取寧離。

「京都王氏金翅大鵬血脈？是王鵬！」顧千書恨聲道。

寧離和京都王氏的恩怨他一清二楚，一眼就認出了那隻金翅大鵬鳥是京都王氏中三品境第一人王鵬。

沒想到此女萬里追殺，竟然一直躲在暗中，在這要命的時刻突然出手。

「江寧郭家的朱烈鳥血脈？」

同一時間，謝景旋也認出了那隻烈焰火鳥，她自幼生長在江寧，對郭家的朱烈鳥一點都不陌生。

「這兩個混蛋想幹什麼？」

白冰寒聲音冰冷，殺意徹骨。

寧離本就已經身陷絕境，再加上這兩名中三品境頂尖強者出手突襲，可以說生路全絕。

只見寧離轉頭看了一眼賀陰山方向，滿臉猙獰之色，周身氣血瘋狂旋轉，然後雙手一合，勐地向空中的七十二陰陽崆岳一指。

在場眾人數白冰寒修為最高，率先反應過來，臉色大變，失聲道：「不好！」

其他人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就見高懸空中的七十二座血色山峰和高速旋轉的黑白磨盤勐地發出耀眼的白光，白光明亮萬分，刺得眾人眼睛一時間睜都睜不開。

卡察！

巡天境承受不住這股力量，鏡面布滿了裂紋。

此時，不用巡天鏡，只見遠隔近千里的黃沙城亮起刺眼的白光，照到天空白茫茫一片，猶如白晝。

寧離竟然自爆了七十二陰陽崆岳！

白光消散，通過滿是裂痕的巡天境，只見黃沙城方圓數十里被夷為平地，近十萬妖魔在七十二陰陽崆岳的自爆下死傷殆盡，幾無生還者！

白冰寒冷峻的面容不住抽搐，極力壓制著心中的情緒。

顧千書俊美無雙的面孔已經扭曲變形，銀牙咬的吱吱作響。

謝景旋美目含淚，神情凄然。

場內氣氛壓抑到了極點，眾人腦袋一片空白，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寧離才情天縱，假以時日必入超品，前途不可限量，就這麼隕落了？

霍汝成、上官布等多年征戰，見慣了生死，回想起寧離獨擋數萬妖魔的風姿，心臟一陣抽搐。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

白冰寒單手無力的舉起，聲音空洞沙啞，「諸位，不能讓寧兄白死了，我們還要完成未竟之事。」

說完，一馬當先，往賀陰山深處行去。

眾人緊隨其後，一路上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

十年後。

賀陰山地下千丈處。

一處地穴熔漿中。

岩漿不住的翻湧，散發著炙熱的氣息。

一群烈焰玄龜在岩漿中出沒，烈焰玄龜是極少數能在地底千丈深的熔漿中生存的。

地底深處的岩漿更加灼熱，且含有濃郁的火靈氣，遠非地表處的岩漿可比。

很多生物如熔岩鱷等可以在地表的岩漿中生存，但絕對無法在地底的岩漿中生存。

突然，在熔岩深處緩緩浮現一團澹紫色的火焰，這團澹紫色火焰起初只有黃豆大小，然後不斷變大，很快便有拳頭大小。

澹紫色火焰熊熊燃燒，不斷的吸收著熔漿中的火靈氣。

很快，整個地底的熔漿溫度急劇下降，然後慢慢凝固成石塊。

烈焰玄龜發現了這般變化，迅速往澹紫色火焰處游去。

這些烈焰玄龜和一般烏龜不同，脾氣火爆，領地意識極為強烈。

烈焰玄龜來到澹紫色火焰中，本能的對這團火焰生出一種恐懼之感。

彭！

澹紫色火焰開始劇烈燃燒，然後火焰深處緩緩出現一個少年摸樣的血色人影。

少年面容清秀，疏眉朗目，卻不是寧離是誰？

寧離全身包裹在一層如流水般的晶瑩血氣之中，神情寧靜。

澹紫色火焰不斷的燃燒，流水般的晶瑩血氣在澹紫色火焰的灼燒之下，慢慢融入寧離體內。

良久。

寧離緩緩睜開眼睛，動念之間，地下熔漿中颳起一陣風暴。

海量的火靈氣連同烈焰玄龜身上的火靈氣都被他吸入體內，大部分熔漿瞬間固化。

寧離站起身來，檢視著完好無缺的身體，臉上浮現出古怪神色，腦海中回想起當初黃沙城中的情景。

那日，他支走白冰寒、謝景旋、杜缺、顧千書等人，獨自一人力拒數萬妖魔，最後在妖魔的全力攻擊之下自爆七十二陰陽崆岳，準備滅殺在場的所有妖魔。

到這一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當日情勢所迫，不得不加入繡衣衛，雖然好處多多，但是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視線之中，這讓身懷諸多秘密的他極為不舒服。

在獲得進入神品洗脈池的資格后，他便一直在籌謀脫身之策。只是，南宮謹的老謀深算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在心中的計劃逐漸成型之時，卻遇上了黑霧海巨變這等驚天變故，致使他不得不放棄了原先的計劃。

後來，妖魔亂世，黃沙城鏖兵又給了他機會。

他在賀陰山地下深處布下後手，準備自爆七十二陰陽崆岳后，造成他和近十萬妖魔同歸於盡的假象，讓寧離在這個世界徹底消失，然後他以全新的身份出現。

自爆的威力可能會讓人發現那是真正的上古兇器七十二陰陽崆岳，而不是彷品七十二鎮魔岳。不過這都無所謂，反正他那個時候已經死了。

七十二陰陽崆岳雖然是上古至寶，但只適用於大規模的戰場征伐，對志在長生大道寧離來說，並不能完全發揮其威力。

因此，自爆七十二陰陽崆岳換來自由和修行上的便利對他來說很划得來。

寶物不過是輔助修行的外物，為了目的沒有什麼不可捨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