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二)
眼見著覃家負擔日益增重,覃廚子又起了替覃宛說親的念頭。一來覃宛若能嫁得好,便不用留在家裡和他們一道吃苦。二來多個女婿,覃家也有親家幫扶一把。
誰料先前那些上門提親的秀才書生眼瞅著覃家落魄了,紛紛歇了心思,不再提起,氣得秦氏咬牙拍桌:
「我早知道這些白面書生沒一個好東西,儘是些想攀高枝的貨色!」
還有些無賴地痞眼饞覃宛的美貌,跑到覃廚子面前嬉皮笑臉:
「覃廚子,你別要彩禮,我明日就娶了覃娘子回家去。」
覃廚子哪容得下不三不四的人在他面前肖想宛丫頭,當場變臉轟人,那無賴也不是好惹的,譏諷嘲笑道:
「要不是看你家那便宜丫頭還有幾分姿色,誰願意多個殘廢小舅子!說出去讓人笑話!不如趁你家婆娘還年輕,趕緊再生個帶把的,把那個小殘廢儘早埋了去,你家倆丫頭也就不愁沒人要咯!」
覃廚子氣得臉色漲紅,那無賴兩腳抹油嬉笑跑了,還丟下一句:
「莫不是你覃百里沒本事?要是不行,把你家婆娘送我那,保管讓她三天就懷上個大胖小子!」
這話污穢不堪入耳,覃廚子氣的渾身發抖,還沒追上兩步,迎面朝下直挺挺摔了個倒栽蔥。
為了給覃弈治腿,覃廚子這大半年起早貪黑的賣命,因操勞虧空的身體不堪重負,又一時氣急攻心,偏癱中風了。
「好些將養著罷。」
把完脈,張大夫這回沒收診費,嘆口氣留下一紙藥方。可覃家的銀兩都拿去治覃弈的腿,哪來多餘的銀錢給覃廚子抓藥?
覃宛聽說因著自己爹爹才被人氣病,當下抹著眼淚,偷偷把秦氏為她準備的嫁妝悉數變賣換了銀錢,這下引起秦氏哀嚎:
「哎喲喂,哪裡就要動你的嫁妝錢!這下誰家還願意來咱家提親喲!」
秦氏拿著銀錢淚眼婆娑,一時間不知該罵她還是該誇她,只跺著腳恨不得扒了那無賴的皮!
覃宛悶聲聽她娘破口大罵,心頭想著,總歸她這輩子不嫁人,留在爹娘身邊盡孝也使得。
大廚倒下,家中又沒有能繼任的人。鎮上物價昂貴,住一日的花費足有村裡的兩三倍,秦氏心疼嘩啦啦水樣流走的銀兩,只得關閉食肆,拿著銀錢給覃廚子抓了葯,年關前喚來騾車將一家人帶回雲謠村老宅。
沒想到冬日大雪,覃廚子受了風寒,新疾舊病這一相加,還沒來得及交代後事,在七日前的雪夜裡還是悄摸去了。
村裡人受過覃百里恩惠的人家,自發的幫覃家母女料理後事,吹嗩吶的,抬棺的,哭喪的,做法事的,流水喪席辦了三天。
覃宛和爹爹一向感情要好,乍然面對這個打擊一時不能接受,下葬那天追著覃廚子的棺槨一頭栽倒哭暈過去,再醒來,這具軀殼就換了副靈魂。
家徒四壁孤兒寡母還拖著個癱瘓弟弟,這讓好不容易奮鬥到金牌廚師的覃宛一時難以接受,難道她得重頭再來?
「噗嗤」一聲,燈花爆了,綿密沉長的思緒被打斷,覃宛回過神。
照亮逝者往生路的長明燈要燃上三天三夜,她和衣起身剪燈芯給它續上油,復而躺下。
一燈如豆,光影里覃宛輾轉反側眉心微蹙的神情若隱若現,很快神思不堪重負,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