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替身將軍117
關於十二歲生辰前夕的那場暗殺,君屹記得十分清楚,不僅僅因為那場暗殺險些害他送命,更因那是他與那人結緣的開端,至於清漪,他自是也記得。
那次她嚇壞了,高燒不斷,便是昏迷了也沉浸在噩夢中,迷迷糊糊說著諸如「不要過來、不要碰她」這類的話。
她怕極了他,那麼久以來的努力全都在她看到他滿身是血的那一瞬化為了泡影,那淺薄的感情猶如冷風中的燭火,暖人心脾,卻也不堪一擊。
最後還是他請了西境的術士,用秘術抹去了她的記憶,此事才算了結。
她既找阿喜問了那日之事,那便意味著她想起來了,是因為想起了這事才怕他怕成那樣嗎?
「她都問了什麼?」
阿喜不敢猶豫,迅速作答:「殿下問了奴才當時說的一句話,快天明時奴才問殿下為何還在那。」
君屹沉默片刻,似在思索,「你緣何那般問她?」
「因為奴才夜半時巡夜碰見了殿下,那夜情況危急,天亮后又見殿下,誤以為她一直未曾離去,奴才恐賊人再來傷了殿下,這才一時口不擇言才冒犯問了出來。」
雙膝跪在雪裡,融化的雪水浸透衣料伴著冷意往皮肉里鑽,阿喜再也控制不住哆嗦起來,他第二日急沖沖的問話大抵可以算得上是冒犯吧?
就因為這句話他便要被追責嗎?
大概吧,這些日子不明不白死了許多人,連十九都逃不過,他一個沒什麼用的奴才又算什麼?
阿喜心中悲涼,他根本不知那日發生了什麼,不知有人從天而降救了君屹性命,不知君屹找了那人許多年,他只記得公主要他保密,不得將那夜見到她的事吐露出去。
「她問你為何第二日對她說了那話,她意思是前夜並未見過你?」
君屹語氣尚算平和,阿喜一怔,聽著話里內容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忙點頭,「是!」
阿喜好似在死亡的深淵裡抓到了一線生機,忙不迭補充,「殿下給奴才的感覺便是如此!」
「奴才也覺得奇怪,那日明明是殿下無疑,殿下說要為您準備生辰賀禮,要奴才裝作沒見過她,殿下與您一向感情親厚,此事早前便有過,殿下要求那般要求並不奇怪,奴才沒多想便答應了下來。」
「若殿下前夜見過奴才,為何又這樣問?」
阿喜覺得蹊蹺,仔細回想那夜遇到的「公主」,一遍又一遍……忽然,阿喜變了臉色。
君屹看到了他的驚慌,冷聲問:「想起了什麼?」
阿喜嚇得忘記了呼吸,接著又開始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阿喜這闖了滔天大禍的模樣惹得君屹更加煩躁,「朕問你想起了什麼!」
阿喜想到了那夜行刺之人,莫非那夜他遇到的根本不是公主,而是那些賊人?
感受到君屹的不耐,阿喜硬著頭皮,顫聲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他那時便覺得那「公主」不對勁。:
說完,以頭搶地,心中瘋狂默念道咒佛文,祈求神佛老祖能讓君屹饒過他這一次,他當時真沒想那麼多!
君屹卻早已將阿喜忘在了腦後,想起了另一樁心事。
那夜阿喜遇到的顯然不是真正的清漪,真正的清漪見到他是何反應他再清楚不過,她險些被嚇死。
莫非那人矇混進宮用的是清漪的身份?
想來是的。
許多年前,她一小小幼童如何能有這般心智,武藝高超,較之比她大上許多的他也絲毫不落下風,她又為何要冒用清漪的身份?
太過聰明的人難免自負,此時此刻,因著性別差異,以及早先與司家兄妹的恩怨,君屹全然沒將此事聯想至司絲身上。
他只覺得後悔,後悔他當時沒再努力一點看清那人樣貌,若他看清了、問清楚,今日這些挫折便都不復存在,他也不必整日抓心撓肝,捉摸不透那人的身份目的。
夜半時分頂著清漪的面容在宮裡走來跑去,見到她的定然不止阿喜一人,或許他可以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查!
光陰似箭,時間又過去了小半個月,探查那人身份一事輾轉蹉跎了那麼些年,君屹雖而無比在意,卻也因著失敗了無數次,不再那麼急於一時。
他將此事轉交於暗衛去追查,眼下有更緊急的事需他親自去處理——關於君長霓尚且存活於世,且被他囚禁起來一事。
為著這事,近一個月以來,他安排了大批人肅清闢謠,卻不想適得其反,形勢愈演愈烈,流言從一開始的隱晦暗指,到如今有鼻子有眼,街頭巷角無人不知,更有朝中大臣上表奏疏,表示不滿。
他懷疑過是君賀,君賀尚且存活於世,不知躲在哪個陰溝里伺機翻盤,可隨著一封來自北安的密信,一切迷霧頃刻退散。
是蕭玄景。
是他在幕後操控了這一切,信中他提出了解決之策——和親,和親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鎮國將軍府嫡女司絲。
司絲與清漪容貌相仿,除非極親近之人,旁人很難輕易將她們辨別出來,若清漪有鎮國將軍府嫡女這一身份遮掩,困局當即便可迎刃而解。
可據君屹所知,那司絲是蕭玄景的未婚妻,兩人定親十數載,這在北安亦是人盡皆知之事。
無緣無故蕭玄景為何要將自己的人拱手讓於他?且冒著兩國開戰的風險謀算了這麼一盤大棋。
內情君屹不日便探查清楚了,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君屹難得幸災樂禍笑了出聲,原來蕭玄景也喜歡司岑,和那驚才絕艷的秦驚秋一般,喜歡上了個男子!
喜歡司岑,卻和司絲訂下了婚約,這婚約自然就成了絆腳石。
可蕭玄景又與秦驚秋不同,他陰狠偏執,即便司岑已經成親生子,他也不願放棄,還想了這麼個陰損的法子。
蕭玄景他可真是貪婪啊,想要全身而退擺脫姻親束縛,又想不露端倪日後得到司岑的心,如此這般,只能由遠在南陵的他來充當惡人。
蕭玄景承諾的報酬很誘人,他知道他在找人,上次司岑大婚,他去北安的行蹤目的竟被他查了出來。
蕭玄景答應若他主動前往北安求親,要求司絲和親南陵,他便幫他找人。
這一點讓君屹很是心動,便是他再怎麼手眼通天,在北安的勢力也敵不過蕭玄景。
況且他與司岑有過私怨,她屢次阻攔他尋人,壞他好事,就沖這一點,他就該應下蕭玄景的提議,狠狠出一口惡氣。
清漪自是不能就這樣在人後藏一輩子,她總有一日要享受他帶給她的殊榮,那后位是屬於她的,他要她與他一同共享這太平天下。
此舉能借用將軍府打破流言,消除後顧之憂,一舉多得,他沒有理由拒絕。
於是他毫不猶豫同意了蕭玄景的提議,至於那不知緣何喜歡他的司絲,他並不在意,平白被他利用,要怪就怪她有個惹人嫌的兄長。
不知廉恥,見異思遷,連定親多年的未婚夫都要捨棄她,他又為何要同情她?
君屹行事雷厲風行,與蕭玄景一拍即合,南陵意欲求娶和親的消息不日便傳到了北安。
為了今日之事,蕭玄景暗中謀演安排了許久,早在數月之前,他得知君屹與君長霓之間的秘聞時,他心中便已有了計劃的雛形。
有蕭玄景在內接應,二人裡應外合,和親很快便成了拍板定釘之事。
消息傳到將軍府時,司絲正在宋語靈屋裡逗弄小阿黎,這小娃娃便如那嬤嬤說得那般,漸漸張開,變得白嫩可愛,格外招人喜歡。
司絲為這小娃娃取名一個單字「黎」,初見他時夜盡黎明,祥雲瑞氣俱生,她希望這孩子可以喜樂一生,如那燦爛朝陽一般將司家祖業發揚光大。
今日宋語靈應宋夫人要求去了宋家的鋪子,司絲留在府內看著阿黎,她屏退嬤嬤婢女,獨自一人享受著和小娃娃相處的悠閑時光。
她拿著小木偶戲耍,逗得小娃娃「咯咯」直笑,小娃娃畢竟精力有限,玩了不一會便又睡過去,恰逢此時,宋語靈從外面回來。
宋語靈神情慌張,關上門,直奔內間,「阿寶!」
司絲聞聲出來,「怎麼了?這般焦急,可是發生了何事?」
「和親一事陛下應允了。」
宋語靈面色蒼白,「怎麼辦?聖旨已經下了,六皇子失敗了!」
此事司絲早便預料到了,她佯裝震驚,須臾,笑著安慰宋語靈,「莫要著急,先坐下喝口水,暖暖身子。」
宋語靈不肯,拉住司絲的手,幾乎要急出眼淚,「阿寶,那南陵皇帝許得是皇后之位,陛下應下了,以往兩國和親,南陵從不會許這樣高的分位,他分明是別有居心!」
「阿寶你知道嗎,我聽說那君屹喜歡的是欣陽公主,他將人囚禁在宮裡,此事在南陵早已傳開了!」
司絲聞言一驚,隨即心中生出一抹暗嘲,真是難為蕭玄景將這事鬧得這般大,竟連宋語靈也知道了,看樣子他是鐵了心要將她送去南陵了。
「語靈,欣陽公主的事府里可還有旁人知曉?」
宋語靈知道司絲指的是俞氏,她搖了搖頭,「此事是我今日聽鋪子里剛從南陵回來的游醫說的,應當暫且只有我知道。」
司絲鬆了口氣,此事關乎和親能否順利進行,想來蕭玄景也不會放任其在北安傳開。
「甚好,此事還煩請你幫忙遮掩一下,暫且不要讓阿娘知曉,不然她定會擔憂。」
「可是阿寶!這事你不在意么?那南陵皇帝根本不是誠心要求娶你,他——」
「語靈。」
司絲拍了拍宋語靈肩膀,打斷她的話,「莫要這般驚慌,你忘了我現在是司岑么?」
「君命不可違,且容我去看看是何情況,不管是不是真心,咱們總要弄清楚他們的目的不是么?若情況不對,我自會利用替身脫身,不會有事的,你且放心,好好照看好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