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虛假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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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蘊含了最純凈的生命元素的雨絲落在鼻尖的那一剎，依瑪尚未反應過來自己處於室內。
又下雨了……
白袍祭司下意識的抬頭，頓覺滿面清爽。肉眼可視的魔法之雨無視房頂的阻隔，寂然無聲地落下，觸時清涼，但並無濕意。空氣中滿滿地充斥著活躍的生命之力，滋潤所有的生命物體。
少年明亮的藍瞳微不可察的一冷。他起身快步走出神殿，現整個村子都在生命之雨的籠罩範圍下。驀然抬眸，在他曾帶少女去觀星的屋頂上，一個籠罩在淡淡光暈中的身影闖入眼帘。
以白雲碧空為背景，少女嬌美的身軀柔軟地後仰定格，完美曲線傲然伸展，披散而下的金色波浪在身後搖曳出鑽石般的光之浪花。白皙勝雪的雙臂如優美的舞姿交錯上舉，袖子墜到了肩腋處層層疊疊，儼然壁畫中翩然起舞的女神。美眸微閉，弧線優美的下巴高高揚起，似引頸高歌的白天鵝正吟唱著一曲潤物之章。半透明的綠芒環繞著少女自下至上地旋轉，緩緩匯入空中，化為潤澤萬物的雨絲……
萬籟俱寂。這一刻，連風都為少女而靜止，院子里的斑斕野花也悄然綻放，不忍驚擾這靜謐的圖畫。雨下了很久，又似乎不久，因為此時此刻，無人會在意時間的流逝。
終於，無聲之雨漸漸減弱，停止。少女的雙臂優雅的垂下，閉合的眼睛也緩緩睜開，靜靜環視著下方的村落。
很久以後，依瑪都仍清楚地記得這一幕。沐浴在萬丈光芒下的金少女，傲然高貴的姿態如至高女神降臨世間，平靜淡然的面容散出聖潔之光，恍惚之下，竟與他心中痴戀的那個存在有些重合……
「女神……是女神……」
身後傳來的喃喃自語使依瑪從出神狀態中清醒。回頭看到痴痴望著阿卡蓮的村婦時，少年白凈清秀的臉上閃過一道凌厲的光。村婦陡然一顫，獃獃的看著神情莫測的少年。
「特納阿姨，你該去做飯了。」
留下一句如同命令的話語，白袍祭司面無表情地回身走進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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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生命之雨如神跡般凈化了整座村莊的神秘詛咒，也消耗了阿卡蓮之前吸收的整整三成源生生命。雖然村民們沒有立刻恢復正常，不過據依瑪說那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村民們會怎樣並不在阿卡蓮的關心範圍之內，那場雨本是她為治好多多一時興起的嘗試――完全擺脫咒語的束縛，只憑精神力直接引導並釋放體內儲存的生命元素。事實上，那場凈化之雨已不屬於一般魔法的範疇。眾所周知，對元素的直接操控可是高等精靈的專屬權能！
無論如何，阿卡蓮完成了按常理來說不在她能力範圍之內的事。她確實稱得上為一個異數，違反了由三位至高神共同制定的力量法則的異數！
對於這些，阿卡蓮本人並不知情，就算知道了也不見得會有多關心。她只在乎多多，那個可愛純真的小妖精，如今又能抱著螃蟹活蹦亂跳了！
當朝陽再一次躍出山巒，阿卡蓮牽著多多離開被迫逗留了幾天的山間村落。前來送行的只有依瑪。祭司打算等村民們徹底復原后再回所屬神殿復命。
晨風中的少年掛著如釋重負的輕鬆笑容，清秀如玉的臉籠罩在金色的霞光中。他雙手交疊於胸前，深深鞠了一躬：
「阿卡蓮小姐，多多，願聖光照耀你們的道路！再會！」
「你也保重，再會。」
淡淡地說完簡短的道別語，轉身離去前，阿卡蓮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還保持著行禮姿勢的依瑪。
只希望他的內心，真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放下了重擔……
對於這名少年祭司，阿卡蓮始終存有一分特別的興趣。只因他溫和純良的外表下，極端而迷亂的內心。越複雜矛盾的情緒，就越能吸引感情淡薄的少女，去靠近，去感受……
金銀相間的長在少女身後流淌，隨著輕盈悠然的步伐帶出點點光暈。她的身旁，精緻如瓷娃娃的小男孩蹦蹦跳跳，鮮活動人。目送著她們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一個山坡后，白衣少年溫暖的表情驟然降溫。
依瑪漠然地快步走回村內，踏進小神殿。幾個村民感受到他的怒意，都不由自主地顫抖。
被認為沒有受「詛咒」影響的村民，反而是他最早成功的「實驗品」。他們的靈魂印記已經完成轉換，徹底脫離了三位至高神的掌控，成為了「那位陛下」的所有物。雖然實驗品們平時看起來毫無異狀，但只要少年祭司下令，哪怕是叫他們虐殺至親也會毫不猶豫地照做。這一次功敗垂成，全拜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所賜！
冷冷地哼了一聲，他步入自己的房間，門在身後重重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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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貫入神力的傳訊水晶出朦朧的紫光，片刻之後，一個透明的半身影像浮現在水晶上方。
接觸到影像上那雙柔和似水的藍眸，依瑪慌忙低下頭，把過於明顯的傾慕和迷戀隱藏在微斂的長睫下，然而略為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他內心的激動：
「主上！」
「晨安，依瑪。」清冽如歌的嗓音帶著溫和笑意，在狹小的房間中蕩漾縈繞，「一天不見，你似乎又拘謹了呢，請看著我說話。」
心臟劇烈的擂動，依瑪緩緩抬頭，迎上了那張即便在夢中也不敢直視的臉。柔和的五官不可方物，即便比起以精緻美貌著稱的遠古精靈也毫不遜色。冰雪般透明的肌膚給人一種不真實感，如夢似幻。卷翹密長的金色睫毛下，燦若星辰的晶瑩水眸中永遠蕩漾出暖人的溫柔……如神祗雕塑般高雅聖潔的姿容，以及身後那對閃耀著星光的雪白羽翼，無不昭示著魔法影像中那個存在的身份――
大天使！
無性的天使是光明之神的親創神族，至高神最完美的造物之一。代理薩林迪安行使治世權能的主神，幾乎都由上位大天使擔任。他們是光明神最忠實的臂膀，最無情的執行機器。地上界只有光明教皇和神使才能直面這些神族榮光，按照法則，區區一名初級祭司是絕對沒有資格與天使接觸的。
只不過，依瑪並非至高神之信徒，而眼前這位大天使業已脫離光明！本應遭受毀滅神罰的墮落天使，與假扮成光明神祭司的少年，這樣的組合怎麼看都散著神秘。
此時，白凈少年正痴痴凝望著影像中光華耀眼的天使，滿面緋紅。早在數年前初見的那一刻，他的整個心與靈魂都已為之深陷沉迷！就連在人前偽裝出來的溫和善良，也只因心底的那個執願：他想更接近「他」，哪怕僅僅是表象也好，他想變成如「他」一般美好的存在！
「呵呵……」天使出輕笑，甘露般的聲音彷彿能直達聽的靈魂深處，「又在呆。」
少年慌忙將視線定在對方微微翕動的嬌艷紅唇之上，試圖緩和天使超越性別的美貌對自己的衝擊力：「主上，那一位剛才已經離開。」
「嗯，你做的很好。」
「可是……屬下實在不明白！」
「唔？你說。」
依瑪咬咬唇，將心底的疑問統統一吐為快：「為什麼要放走她？既然她無法成為吾神陛下的屬民，讓屬下直接抹殺她不是更安全嗎？何況，她還破壞了『奪魂』試驗！明明就快成功了的……」
看著少年因不甘而微微扭曲的面龐，天使輕輕嘆了一口氣：「依瑪，聽我的話，永遠不要去招惹那一位。」
「可是，為什麼……屬下曾對她進行催眠，卻沒有任何效果。她到底是什麼人？」
「我無法回答你。還有，關於那一位的一切，你都不能向華倫希爾透露。」
「我……」
「能做到嗎？」影像上碧波蕩漾的藍眸流露出似水溫柔，然而話語中的堅定不容辯駁。
「……屬下遵命！屬下誓：決不向吾神陛下透露任何有關阿卡蓮的事。」
「就連她的名字，也決不能提起。」
依瑪疑惑地望向對方超凡脫俗的面龐，只遲疑了一瞬便順從的點頭：「謹遵汝命！」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那位總是溫柔親切的天使，露出如此認真的表情。
無論如何，依瑪都不會忤逆「他」的意願。因為，他所追隨、迷戀、崇拜的，是一位真正純潔美好的存在。天使清澈眼底的溫柔並非偽裝，而是源自最純凈高尚的靈魂！如果還有誰能為這污濁墮落的世間帶來希望與光明，那麼必是「他」，唯有「他」！
「依瑪，不要不甘心，你做的足夠好了。『奪魂』實驗是整個計劃的第一步。能取得那樣的成效，已經超過了我的預期。」
依瑪臉上又浮起一片紅雲，現在的他，似乎變回了星夜下的靦腆少年。不同的是，在阿卡蓮面前他一直是在作戲，然而此刻卻出自真心！
「處理好實驗的事後，你就回來吧。現在還不能讓外界知道我們的計劃。」
「是。屬下一定會『乾淨徹底』地善後……」依瑪垂下眼，攥緊拳頭又鬆開。期待已久的復仇終於將劃下句號。既然不能讓那些傷害過他的人們成為邪神的靈魂傀儡，那麼就徹底毀滅他們！他要讓他們飽嘗墜入無底煉獄的滋味，到時候，即便連冥神也無法令那些骯髒的靈魂得到解脫！
「……」天使無言地注視著眼露狠決的依瑪，暗暗嘆息。他的心意早已傳達給曾被自己救下的絕望少年，然而過了這些年，少年仍舊傷痕纍纍，心中的仇恨之火也從未泯滅。
救得了他一時，卻終究不能護他一世。前方的路，只能由他自己選擇。
「依瑪，叫克洛克也回來。」華倫希爾即將完成神格融合，這段最關鍵的時期，決不容許再出任何差錯。
「是，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