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奇怪的長公主
李嬌蓉站在門外等了許久，這才見那宮女跟著另一人姍姍來遲，雖然這兩人讓她等了許久，但李嬌蓉心中也沒有絲毫的抱怨與責備，而是挺直身子，笑盈盈地看著她們。
她在笑，翠竹卻是眉頭緊皺，等走近之後，就像是被嚇到一般，雙腿發軟，多虧身後的小宮女扶住才沒有摔倒。
李嬌蓉心有不解，但見人快要摔倒，也是急忙伸出手，確保那人無事後才收回。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看著眼前的李嬌蓉，一瞬間彷彿又看到了十幾歲的長公主，也是笑盈盈的，還擁有年輕時的活力與嬌艷，而非現在的死寂。
翠竹淚眼婆娑，哽咽道：「真像啊。」
李嬌蓉不懂她為何哭，只得慌忙地遞出帕子，說道：「您快擦擦，莫要哭了。」
她出生民間，也長於民間，自是沒有那些達官貴人高高在上的姿態，也不會看不起這些宮人，而是細聲安慰。
見她這樣，翠竹連忙伸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帕子，仍舊是哭個不停。
李嬌蓉沒了法子，於是她假裝不經意地抬頭，看了看烏蒙蒙的天，心裡更加著急，長公主到底要不要見她？不見就早點說，否則過會兒下雨了，馬車很難走啊！
她心裡很著急，面上卻不顯，站在一側安靜地等著宮女哭完。
翠竹終於調整好情緒，連忙將李嬌蓉給的帕子揣在懷裡，隨意用袖子抹了抹眼淚，說道：「奴婢失禮了，求夫人見諒。」
「沒事沒事，你不哭了就好。」
「謝夫人，夫人稍等，容奴婢進去稟報長公主，夫人莫要先走……」
像是怕李嬌蓉等不及會突然離開一樣，翠竹話還沒說完就跑著進了屋，她要跟長公主說門外有個夫人長得很像她，一定要見見，萬一當年的小主子沒死呢？
畢竟凡事都有個萬一。
翠竹跑得急，也讓李嬌蓉等得更急了，其實不見也沒關係的，她現在只想回家。
周玉照本來正專心地看著佛經，轉著佛珠，只覺得心神皆靜，突然被翠竹一打擾，什麼好心思也沒了，無奈問道：「怎麼了？慌慌張張的，門外來的到底是何人？」
翠竹哭著懇求起來：「見一見她，長公主，您一定要見見她。」
周玉照只覺得今日的翠竹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到底來的是誰啊？她怎麼就非得見一見呢？直接雙手一攤，很是任性地答道：「不見，就不見，擾我清幽，快把人趕走。」
京城裡的人都太虛偽了，光想著一步登天，再者自己離京都快二十年了，什麼忙都幫不上，為何他們還不能放過自己呢？
周玉照下意識地就將李嬌蓉歸為前來阿諛奉承討好處的人，心下厭惡極了。
翠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拚命地磕起頭來，「公主，就見一面，您聽奴婢一回，見一見她吧！」
這兒人多，除了翠竹自己，沒人再知道長公主「生病」的那一年多到底幹什麼去了，是以她不敢多說，只能懇求長公主見門外的人一面，她們長得很像，見了就能知道。
看著從小跟著自己的宮女，想起二人幾十年的主僕情誼，周玉照妥協了。
「見，我見，你快去把她帶進來吧。」
翠竹領了命，欣喜地出門把人帶了過來，然後趕走了屋內的幾個宮女，自己則是警惕地守在門外，給二人單獨相處的空間。
李嬌蓉被她的一系列操作搞得迷迷糊糊的，只能無措地看向坐在雲紋螺母雙彩繪金屏風內的女子，思索再三，覺得自己不能失了禮數，於是恭敬地行了個禮，張嘴說道：
「見過柔嘉長公主，給長公主請安。」
這屏風做得很是巧妙，外人看不清裡頭，裡頭人卻能好好地打量外人。
周玉照看著李嬌蓉那張神似自己的臉，心臟跳得極快，而且在冥冥之間，好像有一股力量指引，讓她不自覺地想去親近這人。
周玉照心慌極了，她拚命轉著手腕處的佛珠，面上故作淡定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父母雙親可還在人世？是幹什麼的？今年多大了，屬相是什麼……」
她問得急切，一串一串的問題接連不斷，倒把李嬌蓉的小腦袋問得更迷糊了。
見她不回答，周玉照急了，催促道：
「你快說。」
李嬌蓉被這聲催促叫回神，答道：「我叫李嬌蓉，爹娘不在人世了，我爹以前是個獵戶，我過了年就要二十歲……」
對上了，那人也是個獵戶，她走前給閨女取了名字，就叫「李嬌蓉」。
眼淚頃刻間流下，周玉照死死拽著腕間的佛珠，咬牙不叫自己哭出聲來，然後只聽「啪嗒」一聲，繩子突然斷裂，佛珠一顆一顆的滾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迸濺聲。
李嬌蓉嚇了一跳，俯身撿起滾落在自己身邊的一顆佛珠，擔憂問道：「您沒事吧？」
周玉照恨不得立刻上前把人擁個滿懷，告訴她，「沒事，乖乖，我的好蓉娘……」但等她「騰地」站起身時，又開始害怕了，她好怕蓉娘恨自己，也怕她不認自己這個親娘。
她俯在椅子上痛哭，淚水無聲地滑落臉頰，那與李嬌蓉如出一轍的杏眸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屏風外的身影，人卻是久久不語。
李嬌蓉沒聽見屏風內的聲音，再次問道：「長公主殿下，您沒事吧？」
聽著她語氣中的擔憂，周玉照急忙擦乾眼淚，慌張說道：「我沒事的，你別擔心，好孩子……」
她想見見李嬌蓉，想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跟她幻想中長得一樣，她還想抱抱李嬌蓉，問她這麼些年過得是不是很苦，那人有沒有善待她……
周玉照想問很多，於是她站起身，緩緩地走出屏風，心中突然多了些緊張。
但就在她剛走到屏風時，門外有個宮女出了聲，「翠竹姐姐，顧修撰找來了，說是眼看天色不好，馬上就要下雨了，要帶他夫人回家，您看這該如何是好？」
李嬌蓉聽著相公來了，急忙抬頭向門外看去，那樣子恨不得下一刻就衝出去。
周玉照看在眼裡，強忍著哭意說道：「那就快些回去吧，下雨了山路不好走，謝謝你肯來看我，我很開心。」
長公主的聲音聽著不對勁，「秦山寺」的每個人都不對勁，太奇怪了。
李嬌蓉急著回家，於是行禮，離開了。
她剛走，周玉照推開門，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抵在翠竹懷裡痛哭起來，嘴上呢喃道：「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她沒死。」
她不敢說得大聲，不敢讓李嬌蓉知道，因為她早就不配當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