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該輪到我了
黑沉沉的天空，鉛雲密布，星月無光。
大雪仍下個不止，整個汴京城都變得安靜肅殺起來。
沁園的馬車抵達皇宮東門，御史大夫蘇明披著黑色裘衣冒雪上來打恭：「趙公子。」
封恆跳下車轅，打起車帷請他上馬車，隨後繼續駕車穿過宮門，徑直往福寧宮而去。
一路上並無人阻擋，也不見戍衛，出奇得通暢。
馬車在福寧宮門外停下，蘇明領著趙雲驍快速走下馬車，在內監的引領下疾步走進皇帝寢宮。
寢殿內，年僅十歲的幼帝煢煢卧在龍榻，雙目緊閉，臉上無半點血色，深陷昏迷。
趙雲驍冷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一眾太醫，沉聲問道：「陛下情況怎麼樣了？」
太醫們不認識趙雲驍，但見御史大夫蘇明神情前倨後恭，料想此人定大有來頭。
一時不敢忤逆，均愁眉苦臉地道：「陛下病得古怪又突然，下官實在無從下手。」
趙雲驍臉色愈加凝重，「務必竭盡全力醫治陛下。」
他話音剛落，忽聽得殿門外腳步聲雜沓，似有許多人奔到寢宮，燈籠火把的火光瞬間從窗格中照進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著又聽到接二連三的火銃上膛聲響。
蘇明登時臉色大變，立即走到龍榻旁戒備。
突然，寢殿朱門被一股蠻力推開，二三十名手持長銃的侍衛立刻蜂擁而入。
個個身披鐵甲，殺氣騰騰，瞬息將龍榻、趙雲驍、蘇明以及一眾太醫團團圍住。
就在眾太醫驚疑不定之際，侍衛忽地向兩旁分開，昂然走進來威風凜凜的攝政王。
身後跟著不即不離的林清正。
趙雲驍冷眸掃過兩人，「陛下病重，不知王爺率火器營包圍福寧宮，是何用意？」
乍見趙雲驍，攝政王微微一鄂，隨即很快恢復鎮定。
「陛下病重，本王特攜火器營恭請陛下交出傳國玉璽，擇宗室能者，傳以皇位，安定朝野。」
趙雲驍輕哂：「王爺原是來逼宮的。」
攝政王清脆地冷笑，並不否認。
今夜不管是趙雲驍，還是天王老子，誰敢阻攔，他便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眼中突然射出狠毒的光芒，攝政王抬起右手對眾人打了個手勢。
霎時間，二三十名侍衛手中的長銃一排排地瞄準趙雲驍，頗有隨時要將他打成馬蜂窩的氣勢。
趙雲驍毫不畏懼，嘴角邊微露不屑之色。
攝政王狂妄地大笑，甩下衣袂，走向龍榻，猛地一腳踢開蘇明。
陰狠的眼光在幼帝白如蠟紙的小臉上轉了幾圈，他連連嘖聲道：「可憐的孩子啊，誰叫你爹走得太早。」
「皇叔也不是硬心腸的人，你今夜肯交出帝位，皇叔且留你一命。」
聞言，趙雲驍眸光一凜，趁著眾人精神鬆懈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身勒住攝政王的脖子。
攝政王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得「喀拉」一聲，太陽穴上頓感一陣冰涼。
眸光斜斜一溜，發現是短銃，驚得怫然變色。
「趙雲驍，你放肆！」
話落，火器營眾侍衛這才後知後覺地將銃口重新瞄向趙雲驍。
「立刻交出解藥救陛下。」趙雲驍冷冷下令，「還有，叫他們都退下。」
攝政王生性傲慢自大，也曾有過刀口舔血的日子，自不會輕易亂了陣腳。
「趙雲驍，你有膽子就動手。本王倒要看看，你今夜能不能安然走出這寢宮。」
「眼下殿外全是火器營的人，只要本王一聲令下，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趙雲驍加重手勁，銃口抵得攝政王腦門上浮現一圈紅印。
「我說最後一遍，交出解藥，命火器營即刻離開。」
「你妄想。」攝政王眼中貪婪的光芒近乎瘋狂。
他苦心孤詣籌劃數年，眼見今夜就要功成，豈能輕言放棄。
逼宮本就是一場豪賭，狹路相逢勇者勝，他不信趙雲驍真有膽量射殺自己。
衣袂下的雙手暗暗捏緊拳頭，他眸色猙獰地掃過火器營眾人，「眾將士聽令，今夜射殺趙雲驍者，封萬戶侯。」
趙雲驍劍眉豎起，深眸布滿嚴寒，摳動扳機道：「是要比比速度嗎？」
「封萬戶侯」的誘惑實在太大，況且短銃又沒抵在自己腦門上，火器營眾人微一躊躇，也跟著摳動起扳機。
「給本王打！」
一聲令下，「噼...噼...噼...」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是引燃潮濕的鞭炮而發出的啞聲。
二三十支長銃全部冒起裊裊白煙，竟沒有一把射出火藥鐵彈。
火器營眾人盡皆駭然，一呆之下，卻聽趙雲驍寒森森地道：「該輪到我了。」
這一下變起俄頃，驚得攝政王全身發抖，顫聲賠笑道：「雲驍，咱們有話好好說。火器營眾將士通通給本王退下。」
「且慢。」趙雲驍冷冷地道，「方才我已給過你們離開的機會，是你們自己不珍惜。」
就在眾人還沒琢磨透他話里的深意時，卻見殿外突然火光衝天，呼聲如雷。
林清正知道已中趙雲驍的計謀，心裡暗暗叫苦，急忙轉步欲逃。
可方行至殿門口，卻見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英勇威武的御林軍，有的手持短銃，有的手提橫刀。
片刻之間，已將火器營眾人盡數拿下。
更恐怖的是，福寧宮外已架起了六門大炮，炮身在雪夜之中閃著青光，看上去威力極大。
封恆站在庭院中央，手持短銃，「砰」的一聲，向天鳴出一槍，以示威嚇。
嚇得林清正手酸足軟，踉踉蹌蹌地逃回，跪到趙雲驍面前求饒。
「王爺，咱們投降吧。外頭全是手持短銃的御林軍，還有大炮。」
「逸仙兄，我錯了，我錯了。我馬上歸還豐元商會，求你饒我一命。」
攝政王聽得面如土色，不敢置信地問道：「趙雲驍，你哪裡來的短銃和大炮？」
趙雲驍其實對林清正戒備已經很久了。
從何時起的呢？
大概是從那批出問題的長銃開始的。
彼時，他從汴京回到姑蘇城，在劉家港拷問柳硯舟時，的確以為一切都是江淮漕司在暗中作祟。
但回到臨安，在林清正主動引薦大衛時，他就開始懷疑起了這位「好兄弟」。
他自幼跟隨祖父浸身於風雲詭譎的生意場，見過太多太多人為了利益而不擇手段，六親不認。
久而久之，他便對身邊每一個人都保持著戒備。
唯一例外的，就是他一手帶大的蘇瑤。他知根知底，全心信任。
至於其他人，他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
哪怕是眼前這位曾經一起長大，說過「要為彼此兩肋插刀」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