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地獄自愧不如
檀小兮本能地一驚，手上精神力便已經蓄勢待發，剛要一掌劈出去，手腕便被那欺身而近的男人牢牢抓住，接著耳邊傳來熟悉的低語：
「別動，是我！」
「玉辭？你怎麼在這裡？」檀小兮險些收不住掌，一束光打在他臉上，看著他熟悉的淡然神情，躥到嗓子眼的總算回歸原位，驚喜地壓低聲音道，「你不是說讓我一個人來探嗎？」
羅玉辭在黑暗中的眸色亮如星子，唇角微微勾起道：
「我怎會捨得真的讓你孤身涉險？」
檀小兮心中感動，看了一眼大廳的方向道：「你怎麼知道他會選在今日對我下藥？還有，這幅畫有古怪，你阻攔我做什麼？」
「狐狸總是會露出尾巴的。李世安此人工於心計，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動手的，但是一旦動手，就一定會達成他的目的。」
羅玉辭放開了她柔滑的手掌，指著江山水墨圖對準的書架道，「我攔著你，是怕你貿然行動，闖下大禍。」
檀小兮臉上露出不解，又被他拉到一旁，這才道：「現在再試試。」
指腹輕觸，圖後果然有一圓形機關，按下后，對面的書架忽然移開，檀小兮正要露出欣喜的神色，漆黑的暗處忽然噴射出一股黃褐色的煙霧，檀小兮本能地躲閃，臉上便多了一塊帕子，牢牢地將她的口鼻捂住。
轉頭去看，羅玉辭臉上也同樣捂著一塊帕子，檀小兮這才明白方才他為什麼要阻攔自己：
【好傢夥，若不是他攔著，我今日可能就要再穿一次了！】
羅玉辭轉頭看了看她：
再穿一次？穿什麼？總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兩人靜待良久，待屋子裡的毒氣消散，羅玉辭這才拉著檀小兮快步走進了書架後方的密道。
檀小兮點亮手中光束，拿下捂住口鼻的帕子怒氣沖沖道：「什麼人嘛！自己房間里還裝這種下三濫的玩意兒！」
「所謂狡兔三窟，說的便是他這種人。」李世安目光炯炯望著前方，留心著腳下每一寸凸起，生怕踩到了暗器觸發的點，手也僅僅抓著檀小兮，讓她每一步都跟著自己。
「所以他是狡兔三窟，你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黑暗中的檀小兮為了緩解心中的緊張，故意逗起了羅玉辭，「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喜歡我，吃醋了才調查他的？」
「不是。」羅玉辭回答得讓檀小兮略有失望，前路是拾級而下的台階，愈發幽深，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愈加低沉。
「我們懷疑清水鎮這麼多年的幾十起失蹤案都和他有關係，兩年前我就已經派清風和葉叔叔暗中監視他了，可惜這人行事詭譎隱秘，一直無法拿到有力證據，你的出現，算是他自己暴露的一個缺口。」
「此話怎講？」檀小兮實在不解，自己與李世安明明什麼也沒做，怎麼就成了他自我暴露的缺口？
「還記得你之前給李明德開的那張藥方嗎？」地下空氣愈發乾燥冰冷，冷得兩人微微發顫。
「李明德的藥方？」檀小兮想起來了，這見色倒戈方想來確實是治好了李明德，後來還聽聞他連著娶了三名姬妾，其中兩人還都有了身孕。
「隆濟醫館里有我安插的眼線，此人說李世安曾偷偷謄抄了你的方子，後來便出現了兩名男子失蹤的事情。這兩名男子看似不認識，身世也毫無關係，但我手下的人多方探查，才發現了二人的共同之處——見色倒戈。」
檀小兮恍然大悟：「你是說，是李世安派人抓了這兩人，用來試藥？」
「我的猜想便是如此。」
「可李世安為何要試這張方子？」檀小兮緊跟著羅玉辭的步伐，驀地抬頭：
「他有病？」
冰冷幽暗的氣氛被她這句突兀的反問打破，羅玉辭忍不住微微一笑：
「可能已經好了，所以今日才想拿你驗證。」
檀小兮在心裡爆了一萬句粗口，嘴上卻溫溫柔柔說了句：「我才不會讓他得逞。」
隨後便聽見羅玉辭冷意徹骨地說了一句：
「我也不會讓他得逞。」
檀小兮正奇怪他的情緒變化之大，抬頭一看，卻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
幾十名男女老幼或躺或吊或綁，被各種刑具禁錮著，其中甚至還有兩名孕婦！
他們身上的衣衫都已經破爛不堪，有人身上長著可怕的瘤子，有人滿頭滿臉紅斑膿痘，更有甚者，缺失了眼睛或者舌頭，無一不再痛苦地呻/吟著，見到從上方下來的人，還未來得及看清是誰，便已經嚇得渾身顫慄，甚至有人直接小便失/禁……！
「不要……不要殺我！」
「別！別再給我吃藥……我給你們當牛做馬！」
「你不如殺了我！你敢殺我嗎？你不敢殺我，你就是狗/娘養的！」
哀求聲，辱罵聲此起彼伏，伴隨著這地下密室里令人作嘔的氣息，檀小兮忍不住胃裡翻騰，喉嚨里也一陣乾嘔。
眼前的場景，讓她想到了從前在星際時代，某個星球的醫學博士帶領著他的軍醫團隊，做過的一個人類活體實驗計劃！
這個往人的身體里注入超級細菌，拿人體和動物做嫁接雜/交的的恐怖軍醫團隊，後來被她所在的JY星球發現並摧毀，相關團隊人員全部被處以人道主義安/樂/死，雖然事件發生的時候她還剛剛開始踏入軍營實習，可那樣的場景，足矣讓她銘記一生！
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時光倒退幾千年，並不發達的大梁朝，竟然也發生了如此駭人聽聞的事！
養母常氏的事情讓對李世安心生懷疑，可誰能想到，這個成日搖著摺扇風流儒雅的男人，竟然在自己的卧房下面，挖了這麼大一個地庫，暗中進行著這樣殘忍的人體試藥實驗？
看著羅玉辭冷若冰霜的臉，檀小兮還是不敢置信地走上去，柔聲對著其中一個頭髮凌亂的小女孩道：
「丫頭別怕，姐姐不是來給你喂葯的，姐姐來救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婷兒。你真的不是來殺我們的？」
「那你呢，嬸嬸，你叫什麼名字？」檀小兮又問另一位身懷六甲的婦人。
「我叫大翠！姑娘，你看著眼神乾淨不像壞人，若是無意中闖進來的，快些走，這李世安，他就是一個瘋子！」
「這位郎君，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田氏碼頭的二狗……」男人面色萎黃，眼下烏青，身上腥臊異常，檀小兮便是不把脈，也知道李世安對他做了什麼——
想來那張見色倒戈的方子，已經給他吃了無數遍……
「婷兒，大翠，二狗……」檀小兮如同魔怔了一般，低低重複著這些人的名字，心也像是沉入了無盡深淵，對李世安抱有的唯一一絲幻想，終於徹底消失。
這些人的名字，她在縣令案桌上的宗卷內都掃到過！
這些人，全部都是這些年來清水鎮莫名失蹤的人！
他們的親人在外哭幹了眼淚，耗盡了錢財苦苦尋覓，有些人甚至思念成疾，或瘋或傻，或死或殘！
卻沒人知道，他們被人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忍受著比地獄酷刑還要殘忍的無妄之災！
這一切，只是因為李世安想要試藥！
讓他的隆濟醫館口碑百年昌盛，財源滾滾！
李家醫者仁心的芳名，便是踩在這些人的血肉之軀上，而自己，竟然還在為這樣的牲畜掙賢名，助他拉攏朝中權貴！
想到這裡，檀小兮怒急攻心，胸口氣血翻湧，險些站立不穩，喑啞著道：「我要殺了這畜生，我要讓他死得比這些人慘百倍千倍！」
「小兮，如今你已經親眼所見，我知你心中盛怒，但此時不是說氣話的時候，你聽我的，千萬別自亂了陣腳！」
羅玉辭鬆開了青筋暴起的拳頭，堅毅睿智的眼神落在檀小兮身上，讓她稍稍恢復了些理智，詢問道：
「你可有下一步的計劃？」
「有，我們先上去，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