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第二次牢獄之災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在咳嗽。和方才那孩子一般情形，嘴角已經溢出了血跡，面色焦黃，渾身都在劇烈的咳嗽聲中被牽拉得顫慄不止。
他渾濁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檀小兮身上的診療包，雖然被喉嚨口混合著的痰和血堵塞得發不出聲音，但眼神中流露出來對生的渴望全部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檀小兮起身走了過去。
周圍的流民帶著惶恐的期待審視著她，一路為她讓出了一條窄窄的道。
與此同時，太醫院裡派來的幾名醫官也背著藥箱匆匆趕來，這些人顯然知道這場疫情的嚴重性，帶著手套蒙著面紗，將自己保護得十分周到。
來到現場后，見到有一名少女正在施針，便站在後面不敢打擾。
眾人屏息凝神，目光都落在一根根金針之上。那些針彷彿自己長著雙眼，在檀小兮柔軟的指腹間閃著金光，沒入那名氣息奄奄的男子身上。
對那些醫者來說，她行針的穴位出神入化，皆是他們世代行醫的家傳中未曾見過的。
而落入尋常百姓眼裡的，是那泛著金光，行雲流水又變幻莫測的下針之法，在這樣美麗的一個女子手上使出，詭異而美麗。
三十二根銀針悉數入穴，檀小兮催動身體里的精神力，金針受了靈力后針尾微微顫動，原本面色焦黃的男子口中輕吐出一口濁氣，軟綿綿的身體也逐漸有了起勢。待到收針之時，他睜開的雙眼竟是一片清明，面色也恢復了淡淡的血色。
「好了……天啊這是神醫啊！竟然治好了！」
「神醫救命！」
人群忽然蜂擁而至，有人去摸那男人的雙手雙腳，有人去探他的鼻息，還有人當即跪在地上，對著歡淼一陣磕頭跪拜，所求皆為保命。
幾個膽大的婦女也上前來拉扯檀小兮的衣衫，在她們的拉扯下，檀小兮一身素白的長裙瞬間變得灰撲撲。
紅兒見狀，忙上前護在檀小兮身前大聲叫道：
「你們莫要拉扯我家姑娘！你們這病能治，藥方已經給了諸位宮中太醫，一會兒就會有湯藥分發，輕症去設下分發湯藥的地方領葯，如遇病症疾重者，先排隊，我們姑娘自會為你們診治！」
吵嚷間，一名年輕的醫官反應極快，他從自己的藥箱里取出紙筆，端坐在了沿街放置的一張簡陋案桌前大聲呼道：
「咯血，高燒不退者，抽搐者前來報名，這位姑娘會依照排隊順序為大家治病！輕微咳嗽者先稍後，前方百步內湯藥安置點很快會提供湯藥，一會便可前去取葯！」
此招果然有效，人群被分成兩撥，一波人跑向前，大多都是些年輕力壯的流民。剩下的婦孺老幼拖著沉重的身子去那名醫官處排起了隊。
檀小兮脫困，整了整凌亂的衣裙，又摸了摸髮髻上的簪子。
紅兒小聲道：「放心吧姑娘，簪子在呢。」檀小兮一笑，這丫頭果然是紅袖招出來的，察言觀色十分聰明。
這才走向那名醫官，走到他面前微微見了一禮，那醫官並不多言，起身讓了座。
檀小兮剛要推讓，他便垂手回禮道：「姑娘坐著便是，下官岑凜，是太醫院王太醫的弟子。平素學醫時習慣了站著研葯寫方子，無礙。」
檀小兮頷首，坐下后抬頭卻見方才沒了娘的那孩子站在了紅兒後面，紅兒走一步，她便跟一步。
檀小兮柔聲道：「你若無處傍身，跟著你紅兒姐姐，力所能及之事，可助她一臂之力。」那孩子得了令，通紅的雙眼裡泛出一絲喜色，忙扯著紅兒的袖子跟在她身後。
檀小兮所開的藥方極為靈驗，前後不過三日，便讓許多病症不甚嚴重的患者恢復了七八成，多數青壯年基本痊癒，在官府的安排下幫助重病患者，看著情況逐漸好轉，讓大家著實鬆了一口氣。
這三日她頂著星辰出門，披著月色回房，用紅兒的話說，那便是實實在在地從冥王手上搶回了上百條人命。
所救之人大部分都是婦孺老幼，耄耋老者突如其來的跪謝讓她心內愧疚，牙牙學語的孩子笨嘴拙舌道謝逗得她哈哈大笑，幾日辛苦，至晚間用膳時連胳膊都抬不起來的睏乏，都融化在了那聲聲感恩的言語之中。
施針至第三日午時，隊伍里最後一名婦女的病症，終於趕在一場暴雨即將落下前被檀小兮手中的金針緩解，她鬆了一口氣，見大多數人用來防護的一日一換的面罩髒了，便讓羅玉辭和小傲幫忙去官府庫房裡幫忙領取一些物資過來。
兩人離開后，檀小兮準備去外面看看今日的米粥發放情況如何。
自從她來了這裡三日，有了歐陽將軍一家在朝堂之上的據理力爭，各處流民安置點的米粥越來越厚，中午還能有窩窩頭吃，檀小兮看在心裡也是十分高興。
「檀大夫！你看！今日有白面饅頭呢，給你吃！」忽然一個少年笑呵呵從她身邊跑過來，十分歡喜地舉著一個雪白的大饅頭遞給她。
「我不餓，你自己吃！」檀小兮連忙推回去，這少年前日便是她親自施針救回來的，如今有了饅頭自己捨不得吃，便想著回報檀小兮。
「今日怎麼這麼好，竟然給你們發白饅頭了？」檀小兮有些奇怪。
「外頭剛才來了一個官家的大小姐，拉了好多饅頭過來呢！」那少年見她不肯要，便自己吃了啃了一大口饅頭道。
「官家大小姐？」檀小兮有些奇怪，便往外走去，想知道那是誰家的小姐如此大方又心善。
可剛一走到外面，她便愣住了。
雖然這名身著紅色襦裙的女子以紗遮面，但檀小兮依然迅速認出，那是慕容嬌嬌！
檀小兮心中一緊，本能地轉身欲走，可下一秒，便感覺道身上射來一道熾熱的眸光，慕容嬌尖銳的冷笑聲響起：
「喲！這不是清水鎮的小神醫嗎？我聽說京城來了個十分厲害的女醫，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的時疫，竟然被一個小小女子給治好了！我在府中閑來無事又好奇得很，便帶了些吃食過來看看到底百姓口中的女神醫到底是誰？」
「哈哈哈，不曾想，竟然真的是你！果然是你啊——殺人兇手，賤人，檀小兮！」
檀小兮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冷銳地掃了她一眼道：「你可知自己在胡說什麼？我何時殺了人？」
「你殺了我的世安哥哥！我求了爹爹，爹爹說會幫我保下他！可第二天他便死在了清水縣的大牢里！不是你殺的又是誰？」
慕容嬌一雙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這些日子她被慕容齊關在家裡，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個機會，能提慕容齊出來做慈善秀，當然要出來會一會檀小兮！
「慕容嬌，我只和你說一次，你聽好了，李世安罪行滔天，自作孽不可活，但他不是我殺的，殺他的另有其人，請你不要血口噴人！」
檀小兮心中也十分氣憤，李世安的死很明顯是慕容齊下的黑手，慕容嬌不去想辦法找慕容齊的證據，反而在大庭廣眾下如此污衊她清白！
「賤人！你再辯解也沒有用，今日我來，便是替我亡夫報仇的！」
慕容嬌眼中閃過得意的神色，檀小兮心道不好，這女人怕是要做什麼事，果然，她心思剛一轉，身後便倒下了站著看熱鬧的流民。
這些人口中吐著白沫，渾身抽搐不止，看樣子明顯是中毒了！
「來人啊！這個江湖騙子檀小兮，把流民們治死了！把她給我綁起來，帶到我慕容家的大牢里，我要連夜審問，替天行道！」
檀小兮心裡一沉：這瘋女人，竟然做下這麼荒唐拙劣的局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