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斬狼首
姜霆聽他如此說來,心裡如何能不明白他放不下顧桓知,不禁嗤笑一聲道:「這塞北苦寒之地自然是比不上帝都,不過可惜舜欽再想留在帝都,只怕天下人都不樂意罷。」
氣氛幾乎凝固下來,楊舜欽微微眯著眼睛,有濃厚的厭惡在他眼底閃現,等少年緩了緩氣息道:「你讓我做鎮北王妃,也不怕天下人笑話?」
姜霆臉上被餘暉浸染,更顯露出一種桀驁不馴來:「我何嘗將那些庸俗不堪的天下人放在眼中。」
風沙吹動著遼河岸邊高大的樹木,駝鈴聲聲響起,似乎是來往商隊經過。
楊舜欽不願再同他爭執什麼,只目送著那群商隊消失在茫茫戈壁中,暗想著兩軍對壘之際尚且有商隊不顧危機穿過這西涼沙丘,只是為了家中幾口人的一頓飽飯。
少年哀哀嘆了口氣,轉頭問道:「將軍,這仗何時才能結束?」
姜霆沒料到他突然提起這個:「少則半月,多則一月。」
二人騎著馬在風沙中緩慢行進,楊舜欽輕聲道:「那就好,這場動亂也該早些結束了。」
姜霆沒有再接話,他們就這樣繼續走著,如同兩顆渺小的沙礫漸漸被夜色吞沒。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楊舜欽感覺到有些疲憊,才提出打道回府。
少年懶懶地打了個呵欠,隱約瞧見不遠處閃爍的綠色光芒,他本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等姜霆伸手拉住他的韁繩時,楊舜欽驟然清醒過來。
他們遇到了狼。
「怕嗎?」姜霆問道。
楊舜欽的手緊緊握在佩劍上,微微笑道:「只是想起從前的事情,我和陛下去兗州那回也遇見了狼。那時,也是將軍在暗處出手相救。」
姜霆還未接話,少年便如同利劍一般從馬背上躍起,只有聲音隨著殘留的風聲傳來。
「只不過這回,我並不需要將軍相救了。」
手起刀落間,楊舜欽已經斬斷狼頭,那幽幽的綠色眼睛還來不及發出痛苦的嘶吼,便隨著飛濺而出的血液滾入塵土之中。
隨後的幾隻狼似乎也被這一幕所驚,不過片刻便紛紛撤退,等姜霆驅馬上前時,狼已經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舜欽好劍法!」
「托將軍的福。」楊舜欽緩緩呼出一口氣來,滾燙的鮮血幾乎淋了他半個身子,隨後又在西涼冰冷的風中飛速冷卻下去。
姜霆跳下馬來,將那枚狼頭作為戰利品一同帶回軍營去。
「你怎不把那身狼皮給一併帶回去?」
「等回去之後,我自然會讓人過來收拾。」
待到重新上了馬,楊舜欽才漸漸恢復心情,他也不明白自己剛才是哪裡生出來的勇氣,竟然敢與那野狼正面搏鬥。
興許是仗著姜霆在身後,自己才這般肆意妄為吧。
兩人這般回了軍營,少年半身染血的情形把迎接的士兵嚇了一跳,還以為這位皇帝和王爺捧在心尖上的人出了什麼意外。
等到沐浴凈身之後,才將那一身血腥氣息蓋住,姜霆見楊舜欽心事重重的模樣,知他一時半會是睡不著的,便命人取了琴來,隨手彈些寧靜的小調。
燈火葳蕤,少年撐著臉聽著琴音縈繞在房間內,望見窗外巡邏的士兵,只覺得頗為不真實,緩緩道:「這樣的曲子不適合現在。」
姜霆聞言指法一變,弦音驟然厚重起來,隱約有了金戈鐵馬的戰意。
楊舜欽點點頭,這樣不和諧的曲子反倒讓他生出幾分安心的感覺來,竟是如此靠在桌前沉沉睡去。
等楊舜欽再度醒來時,耳邊回蕩著出征的號角聲。
天還未徹底亮,濃墨般的夜色如水汽般氤氳,姜霆已命先鋒渡過遼河,急攻凌襄城。
少年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一身戎裝,目睹著姜霆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一隊接一隊的人馬。
西戎人被這突然的進攻打亂陣腳,不到一個時辰,打著姜字旗號的隊伍長驅直入,兵刃交接的砍殺聲四處而起,即便楊舜欽早已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仍然要為這次戰役的慘烈程度咋舌。
西戎人體格高大,戰鬥之心異常堅定,再加上他們常年與西涼軍為敵,彼此恨之入骨,西戎軍拼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將長槍刺入敵人胸口。中文網
即便破城異常順利,凌襄城內西涼軍受到了頑強的抵抗,守城的西戎老將戰死後,其部下莫昆鐵帶了千騎人馬倉惶出逃,卻早在顧桓知的意料之中。
「莫昆鐵,你已經無路可逃,倒不如早些投降。」
凌襄城失守,意味著西戎的防線幾乎要後撤五百里,相當於將這片土地拱手送人,連曾被譽為西涼戰神的哈勒都身死,這罪責豈非要全部落在他的頭上?!
莫昆鐵嚇得肝膽俱裂,回頭望去,但見那為首的年輕男子鳳眼中的森然殺意,還未反應過來,顧桓知已身先士卒,率先持槍沖入,瞬時便斬殺了幾名騎兵。
此刻的顧桓知,在心氣已散盡的西戎軍眼中猶如天神下凡,殺神再世,不過片刻,他身後的軍隊也高聲吶喊著沖了進來,剎那間便將西戎鐵騎沖得七零八落,至於莫昆鐵本人,更是被一擁而上戳成了刺蝟。
他的首級被割下來,與哈勒的放在一處。
五日後,顧桓知便收到了西戎使者攜重禮求和,承諾願將西戎五城悉數割讓,除每年朝貢稱臣外,更是許諾一個月後將奉上耶律明的首級。
耶律明即是突厥分裂后投靠西戎的那一支部族首領,此戰能得到如此戰果已是大出顧桓知意料之外,當下欣然允諾,班師回朝。
此次大捷相當於給朝內各個世家吃了枚定心丸,也算是證明這個倉促上位的皇帝興許做得不比他逝世的兄長要差。
姜霆與西涼軍叛亂一事就如同從來沒發生過,所有人都對此含糊其辭,顧桓知甚至在封賞之時還用一時糊塗給這件事情定了性,眾臣便也明白,姜霆算是坐穩了鎮北王的位置,只不過他能否回到西涼,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顧桓知僅僅回朝兩日,原本身體還算硬朗的丞相楊銘便生了一場大病,再過兩日,連在青州擔任刺史的楊晗亦日夜兼程趕回京城,這種時候,眾人大抵也清楚,這位侍奉了幾朝的老臣也到了天命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