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懊悔
李陵將她放於床榻上,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緩緩低語:「今夜歸來,未見娘子身影,心裡空落落的!」
燭影搖曳,子卿撫著他的胸口,想著侍女的話,心中嘆息:這人向來會說情話,明知是假,她竟有幾分動情!
李陵忽然起身,離開床榻,子卿坐起身問道:「你去哪兒!」
李陵回身笑道:「去洗一洗,滿身的酒氣!」他說完,忽然饒有興味的坐回床邊,與子卿調笑道:「娘子這是想什麼呢?」
哪知子卿並不與他玩笑,緩緩啟唇揶揄道:「是去洗一洗,滿身的脂粉氣才對?」
李陵失笑:「郎君向來潔身自好,等了多年,如今才能沾到娘子身上的脂粉氣!」他說著忽然壞笑著將子卿摟入懷中:「娘子如此捨不得,不如也隨孤,一起去洗一洗,也好多沾一沾娘子的脂粉氣!」
李陵對韓家姑娘的事總是閉口不提,子卿選擇高高掛起!不論傳言如何,她一概不聽、不問!只在心中盤算,韓家姑娘進門那一日,她該如何全身而退,以免自取其辱!
李陵時常會問她想要什麼?她總會在心中譏誚:如果什麼是想,就可以得到,那多好!
不過面上依舊歡喜無限道:「黃金珠寶我都的郎君,竟比不上那些俗物!」
子卿則大言不慚道:「黃金珠寶人人,也不能揣在自己兜里啊!」她本以為得了李陵的歡心,便可躲過殺身之禍,哪知這位殿下兵變之禍未起,子卿卻遭遇了另一件禍事!
初冬的午後,陽光還算暖和!往日溫雅和煦的溫柔少年郎!早朝歸來時,已換了一副陰冷沉靜的面孔!他喚了錦歌去書房,待他再次出現在子卿面前時,已手持長劍,凌厲的劍鋒正抵著她纖細的脖頸上!
子卿愣了半晌,她一向貪生怕死慣了,沒想到事到臨頭,她反而淡定了不少,緩緩垂下眉眼看著那冷冽的劍鋒,一言不發!她不是不怕死,可是活著她求什麼?傻傻的交付了一切,換來的卻是哄騙,她卻還要裝作深信不疑!
少年郎見她不語,扔掉手中的劍!一手抓住她的脖頸,言語哽咽道:「孤對你一心一意,你竟是如此無情無義之人!」
「不知殿下為何事而氣惱?」
跪在一旁瑟瑟發抖的錦歌將頭伏在上,哭道:「娘子那日請上馬車之人,正是太子府夜宴時的刺客!」
「那日在太子府上,你就認出他來了,對不對?」
子卿不語,李陵又接著說道:「你為何要如此袒護他!」
子卿道:「我與許先生認識比你早,自然有些情誼,他有難我如何能袖手旁觀!」
「那孤呢?」李陵說著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子卿道:「殿下這不是好好的!」
「好好的?他幾次三番勾結魏人行刺孤,你卻偏袒他!」
「許先生,向來溫和有禮!若不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何至於做刺客?」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天道如此!」
「許先生,性子內斂溫和,從不與人爭執!前,他還是個孩童,大燕的鐵騎征服了他的國,號稱正義之師的大燕軍隊,在南越的王城中剽掠三日,三日啊!我從不敢想象這三日,城中的百姓是在怎樣的恐懼中度過的!他們命如螻蟻、手無寸鐵、不敢反抗,任由掠奪屠殺!韓老將軍是大燕的肱骨良將,好微風啊!可他是南越的罪人!你可聽到那荒寂的諸地,那些,無辜枉死的冤魂在夜夜哀嚎!」說道此處,子卿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若不是三年前,你們逼得他大哥自盡,若非太子府的狗腿,在他的故土,橫徵暴斂,需索無度,害得南越遺民,無法生存!他又何至於,與虎狼為伴!他們在前,就已經臣服了,他們已經是大燕的子民,為何不能被善待?若長久的順從,得不到善待,只有奮起反抗!」
李陵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鬆開了些許,他神色幽暗道:「你可曾想過我,倘若我當初不慎,死在他們手裡!你可會為我,落下一滴眼淚?」
「殿下不會死!」子卿脫口而出,他是天命之人,如何會死。
「不是孤不會死,是你從未將孤的生死,放在心上!」李陵說完,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道:「當知道你如此辜負我時,我多想一劍殺了你!可是,你站在我面前,我的劍無法傷你,我想一把掐死你!想看著你在我懷中一點點冷卻,以後再也不能背叛我,可我還是狠不下心!」
「這又何來背叛一說?」
李陵道:「作為我的枕畔人,我的摯像是有些過分了哦!哎!當初也沒想這麼多,我也不知他會這樣生氣!」子卿說完又忍不住嘆息一聲,枕畔人拎不清,的確讓人生氣!他去韓家赴宴,對自己有所隱瞞,自己尚且會猜忌,心生怨懟!將心比心,倘若他與幾次三番要殺自己的人交情匪淺,她會作何感想!她應該早早就向他坦白,不該與他藏著掖著,畢竟這事還有太子那邊的關注,就因她的拎不清,他說不準會從受害者,變成主謀!
「我是不是很過分!很愚蠢!」子卿倚坐在桌邊問錦歌道。
錦歌一邊收拾著李陵生氣時踹的滿目狼藉的屋子,一邊回復道:「是的!」
子卿輕哼一聲道:「你會不會說話,我已經很自責了,你就不能寬慰寬慰我!」
「做奴才的是該時刻討主子歡心沒錯!可主子若誠心問話,錦歌會如實相告!」錦歌道。
「你可真大膽!」子卿說完忽然自嘲道:「也對,如今這樣,我被掃地出門也是早晚的事!也難怪你敢直言相告!」
錦歌:「娘子如何說歪話?錦歌只是深知娘子性情,才敢直言相告!殿下如此偏女色,太後娘娘曾為她遴選過一位身份貴重娘子為妾,可惜那位娘子福薄,還未進門,便香消玉殞!陸娘子是唯一一位得殿下歡心之人!您為何不珍惜!」
子卿懊惱嘆息!這她也是知道的,李陵每日端的是風流個儻,情場浪子的模樣,理論上的功夫做的再足,可實際還是「小白」一枚,韓家姑娘是白月光又如何,只有她見過他的羞澀與窘迫,她只是裝作不知與羞澀罷了!她想男人的心中,應該不止有白月光,還應有一顆硃砂痣!
「娘子,我說了這些,你可聽進去了!」錦歌問道。
「聽進去了!」子卿點頭,轉而又道:「眼下,我是與他撕破臉了!好日子也是到了頭!這裡也呆不下去了!」
「娘子,為何這樣想!」
子卿有些理不直氣不壯道:「正常人,應該都這樣想啊!」
錦歌為子卿端來茶水道:「娘子還是想一想,該如何哄殿下開心才是!」
子卿嘆息:「沒用的!你看他今日對我欲殺之而後快的模樣,撇開這些不說!那日,大張旗鼓的向那些軍士自報家門,太子殿下追究起來,太子府那邊兒向他發難,他是將我交出去,還是不交呢?倘若他將我交出去,輕則牢獄之災,重則一死!倘若不交出去,不僅會與太子府撕破臉,還會落人口實,到時候那些人會藉機收回他的兵權,他將再次任人擺布!這有負於信賴他的人!不如到時候,我將你打暈,然後偷他幾樣東西!到時候就對外稱我是潛伏在他身邊的細作!陛下頂多斥責他的失察之過,再加上與韓家聯姻,這事,對他的影響自會減輕不少!」
錦歌聽她如此分析,驚駭不已:「娘子既知這般兇險!當初為何還要率性而為!」
子卿面上懊惱道:「當時只想著一時仗義,也沒想這麼許多!」她說完又向錦歌詢問道:「你可知他有什麼特別珍好說!」
子卿認真道:「我說了,兩種結果,一是讓他為難,二是讓他更生氣,真把我當細作給處置了!看在你我相處這一陣的緣分!就幫幫我,你就當什麼也不知,什麼也不說就可以了!」她從來不知賢良為何物,她可不會勸他為保地位,去娶別的女人,畢竟她還是很喜歡,那將自己全身心交付於她的小郎君的!
錦歌終是經不得她勸說,悄悄告知她,李陵的枕下有一枚錦盒,是他十分珍一陣才忍著笑道:「省的你尿床!」錦歌被她的話刺激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一會兒才紅著臉道:「娘子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來!」
「如何不能說!世上哪有人不惜命!把我逼急了,比這更粗鄙的話我也能說!」
「——」
「——」
沈良冷著臉拒絕子卿道:「陸娘子,您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殿下不想見您!」
子卿低聲下氣的求道:「沈大人,您就行行好!放我進去!」
「不行!」
子卿忽然向沈良招手示意他低頭,子卿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語:「知道殿下今日為何讓您執守嗎?您看我都在這裡磨蹭了許久,他在房裡能聽不到嗎?他若是真的不想見,是不是早就該出聲了!我已經連著碰壁三日了,旁人沒那個膽子放我進去,我也不好硬闖!」
沈良道:「那卑職也沒那個膽子放你進去!」
「不是有膽沒膽的事,你放我進去,殿下定會罰你這沒錯,但你放心,板子一定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罰你就是為了不打自己的臉!我的意思你懂了嗎?」子卿賣力的忽悠道。
沈良思索道:「你的意思是殿下他想見你,但礙於自己說的話,又不好自己食言!今夜特意留我執守,自己看著辦!」
子卿豎起大拇指嬌俏的笑道:「聰明!」
子卿踏進房門,於書桌前看書的李陵,冷冷瞧了她一眼,繼續埋首書卷!子卿盛著酒壺酒具的托盤放置好,轉回書桌旁,便聽李陵冷聲喝道:「你出去,孤不想看到你!」
「嗯!那就不要看好了!」她說話間,纖長的指已到自己腰間,慢條斯理的解下雪白的束腰,繞到李陵身後以束腰蒙住他的眼,輕聲笑道:「這樣就看不到了!」
李陵被她戲耍一番,好不容易扯住她的外裳,子卿拋下外裳逃脫!李陵嗔怒,一把扯下蒙眼的束腰,嗓音暗啞道:「你過來!」
「殿下今日,好生奇怪!說話總是出爾反爾,剛剛才說不想見我!這會兒又讓我過去?」
李陵閉目有些難堪道:「孤,定是前世做了惡人,今世才讓你來折磨!」
子卿想著,自己今夜定是個妖孽,她打定了以後再也不見的信念,什麼沒皮沒臉的事,今日就做了!
她輕笑上前,雙手勾住李陵的脖子,在李陵耳邊魅惑低語:「我是殿下心口的硃砂痣!」她說著側身拈起一支筆,蘸了一點桌案上的胭脂,在他心口輕輕一點,嫣紅如血似一顆硃砂痣!
待身側之人,沉沉睡去!纖細的指拂他如墨的黑髮,小聲低語:「傻瓜!是我在酒里下了迷藥!你好好休息!」子卿說完,一陣莫名的心酸湧起,他的枕下沒有錦歌說的錦盒!
那錦盒,藏於他的玉枕之中!子卿想打開來瞧瞧,哪知他將盒子十分寶貝的上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