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劉氏探望
等到二十杖打完,只覺五臟六腑都快震碎,屁股更是疼的似油潑火燒一般!
因強忍著疼痛,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這一頓板子打完,她已聽不清,堂上主審官的問話,意識逐漸模糊她靜靜趴在長凳上,慢慢失去知覺!
子卿半夢半醒間,看見自己變成了一頭豬,可恨她這頭豬的主人竟是孫娘子,孫娘子,整日里,就想著把她做成烤乳豬!這一日,她終於沒能逃脫孫娘子的毒手,她被孫娘子架在火上烤,她奮力掙扎,耳旁是孫娘子的聒雜訊,屁股上有炭火炙烤出油花,併發出誘人的滋滋聲!她拼盡全力打翻烤架,一個跟頭栽會來現實中!
她的身下沒有炙熱的炭火,只有鋪著一層稀稀薄薄稻草的床板,滿眼的昏暗,辯不清晝夜!牢房裡陰冷潮濕陣陣霉味直衝鼻腔,牢房是一面一面的鐵柵欄所隔開的!
原來她只是做了一個夢,她沒有變成烤豬,但屁股火辣辣的疼是真,耳旁孫娘子喋喋不休的罵聲也是真!
「你們這些黑心肝兒、爛肚腸的、把人打成這樣,也不給請個大夫!你們早晚被雷劈死!吃飯被噎死!喝水被嗆死——你們不得好死!」孫娘子越罵越帶勁,卻沒有要來藥膏,不過瞧見子卿醒過來,還是心安了不少!
牢中的獄卒每日會給她們一碗清水、幾個個硬饅頭!子卿渾渾噩噩的在床板上趴著時睡時醒!不時在心中感慨,謹慎如她好不容易躲過了殺身之禍,不曾想又迎來了牢獄之災!
這一日,竟然有人來探監!孫娘子坐在床板上,正給子卿看著傷口!忽見一主一仆兩位女子,一人提著食盒,一人則不停的用帕子擦著眼淚!
那獄卒在前面領著路,提食盒的侍女跟上前,不著痕迹的給那獄卒塞了一包銀子道:「我家姑娘,身子骨嬌弱,還望大哥多多關照!」那獄卒推辭著,最後還是盛情難卻收下銀子。
探視的二人,被獄卒領至牢房跟前,用帕子抹著眼淚的婦人,又給丫頭使眼色,塞了不少銀子,才央求著那獄卒幫著打開了門,劉氏還未跨進牢房,就已泣不成聲。侍女鸞喜的摻扶下,方才走進牢房!
孫娘子一臉茫然的看著來人,子卿又是欣喜又是慚愧的叫了聲:「大嫂嫂!」孫娘子聞言,這才起身摻扶劉氏,讓她挨在床板上坐下!
劉氏剛一坐下,見了子卿這般凄慘光景,更覺傷心,一邊用帕子抹著眼淚,一邊嗚咽道:「姑娘受苦了!」
子卿趴著身子仰頭安慰道:「嫂嫂不必傷心!」劉氏坐在一旁嗚嗚咽咽了好一陣,方才緩和了一些,見子卿一直趴著,方才問道:「姑娘這是怎麼呢?」
孫娘子口快道:「前兩日才挨了板子,這會動彈不得!」劉氏一聽更是傷心的去拉子卿的衣裙,只看了一眼便痛哭起來,一旁提著食盒的侍女鸞喜立刻拿出金創葯,安慰道:「大奶奶莫哭!姑娘會挺過去的!」
劉氏本想親自為子卿上藥,奈何手抖的實在厲害,孫娘子見狀,主動接過藥膏為子卿上藥!劉氏和鸞喜則從食盒裡取出飯菜!
子卿問道:「嫂嫂!家中父親母親,兄長可還一切安好?」
嫂嫂劉氏聞言,沉默一陣點頭道:「家中都好!」
一旁的鸞喜忽然抽噎著開口道:「姑娘出事後,老爺和大爺都被罷了官——」
劉氏立刻制止鸞喜的話,子卿心中十分自責,她寧願在玉酥坊受孫娘子壓迫,也不願回陸家,就是不想因自己的事,連累陸家,不曾想出了這事,陸家還是未能倖免,她慚愧道:「都因我一人行事乖張!累及父兄!」..
劉氏哭道:「姑娘不必心裡去,大爺說,宦海沉浮,常有之事!如今姑娘與衡王殿下遭逢禍事,只怪父兄無能,無力搭救!」
「嫂嫂能來看我,心中已是感激不盡!」
孫娘子一聲不吭的擦著葯,子卿偶爾輕哼一聲!劉氏又說道:「若是旁的事,老爺一定會腆著臉去求一求國公爺,可太子殿下畢竟是國公爺的愛婿,他老人家也算半個苦主!實在無心顧及旁人——!」
聽劉氏這般說話,想來李陵這不受愛重又嫌疑重大的皇子,如今的處境也不太好!伯父那裡是不用指望,畢竟親疏有別,更何況她和李陵是謀害太子殿下的重要嫌犯!
鸞喜將飯菜擺在破板床上,放下手中的籃子,請子卿與孫娘子道:「飯菜簡陋,兩位將就著吃一些!」
孫娘子為子卿擦完葯,便用衣裙擦擦手,拿起碗筷不客氣地說起來!劉氏見子卿身子不方便,正給子卿夾菜時,獄卒便出現,催促道:「時間到了!」劉氏無奈,只得再三囑託孫娘子照顧子卿,而後在丫頭鸞喜的摻扶下離開!
待劉氏走後,孫娘子拿著金創葯問子卿道:「你既有父兄娘家,為何不肯回去,偏偏來我店裡坑害我!莫非真的如傳言一般,那日送入太子府的糕點裡下了毒?」
「你是有——病吧!」子卿說著,由於太過激動,扯住了傷口,不得不放緩了神色。
孫娘子笑道:「跟你說笑,你用得著這樣生氣嗎?」
「我還懷疑那日是你出賣了我呢!」
「我哪日出賣了你?」
子卿垂下頭低語:「起初我以為是你告訴李陵,我的境況,可那日從翠雲樓回來,沒收到銀子,你劈頭蓋臉罵我的樣子,我就知道不是你了!如今想來這都是有心人刻意安排!」
孫娘子笑道:「是人家做好了局,等著你們往裡鑽!我也真是倒霉,怎就沒有看出你是個麻煩精呢!」
子卿不語,抬眼瞧瞧昏暗無光的牢房裡,滿面哀傷!子卿現在唯一可以寄託的希望就是宛若了。李凌那裡估計境況不會比她好多少!
子卿始終不敢確信是那人設計了她,如此精妙的局,一箭雙鵰!關鍵她還十分上道的就進了他布的局裡!她若是不離開,老老實實的呆在蘭台,也就不會被人這樣設計!
倘若她離了蘭台去投奔宛若,也不會有這樣遭遇!可她偏偏就進了這玉酥坊,吃什麼茯苓糕!又在太子薨逝前,往太子府里送什麼糕點,這一切串起來,哪有那麼多巧合,不過是旁人設計好了!等著她自己往圈套里走罷了!
子卿想起徐恆英平素溫良的模樣,又是心驚,又是惱恨,枉她一直惦記當初她在風月無邊搭救過自己,她竟是把自己當作傻子獵物一般算計!
話說回來,是她太傻,只因旁人一次的良善之舉,她就對人掏心掏肺的好!
子卿再一次被提審!堂上的大人不會在意她有傷在身,該跪依舊跪,從前那位緋衣主審官林書陽,已換做一位鬚髮花白的大人替代,看那神情對著紫袍的唐大人倒是十分的言聽計從!依舊是例行的詢問,子卿則按照他們已知的實情回復!
後來堂上的緋衣大人將她那日與李陵在翠雲樓密會,是如何受李陵指使,給太子殿下下毒!推導的有理有據、合情合理,子卿對此愛答不理,後來乾脆緘默不語!
堂上審案的大人物,氣的直拍驚堂木!這一幕讓子卿覺得,自己真的成了他口中的刁婦!在唐大人磨完了最後一份耐心后,又要給子卿一點顏色瞧瞧!這一次沒有挨板子,遭殃的是手!
她被那些衙吏摁住,狠命的拉扯著夾她手指的繩子時!這次讓她領略到了,什麼叫十指連心、鑽心之痛!
眼睜睜的看著,十根青蔥一般細長白潔的指,變得腫脹發紫!她為了不讓自己求饒,或說出不體面的話,只死命的咬住唇舌,直到唇邊沁出血絲!她從未這樣痛苦過,即使是上一次的杖刑,她在一次次撕心裂肺的折磨中暈厥過去!
醒來依舊在陰冷潮濕的牢房裡,十根手指似火燒一般,疼的鑽心!孫娘子已在一旁睡著!她將手挪到眼前,借著那一方小小的窗子里,透進的一縷慘白的月光,看著自己腫的發黑髮紫的手,無聲的淚劃過臉頰!曾經她覺得眼淚是鹹的,可如今她眼淚滑過唇間,暈開的是無盡的苦澀!
她看著那一方小小的窗,想問一問天,這樣的日子,還能熬幾日!她暗自苦笑,離開蘭台那一日,她曾傷心的想要死去!而今身陷囹圄,她卻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即使是這樣苟延殘喘的活著,她得拼了命的活,倘若她撐不下去死掉,高堂之上的大人會毫不猶豫將她的死,定為畏罪自殺!她得活著,不能讓他們將毒害太子的髒水潑那個她想袒護的人!
從前看書,只覺他腹黑無恥!而今,他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出現在自己跟前,只覺他滿身清白!她只想給他足夠偏愛,即使他不會知曉!
監牢里的日子渾渾噩噩,食物的匱乏,滿身的累累傷痕!使她一時清醒,一時迷糊!清醒時她會聽一聽孫娘子的聒雜訊,還能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絮叨兩句!迷糊時,她便沒日沒夜的昏睡,任憑孫娘子如何焦躁,她只睡的痴痴迷迷!
孫娘子暗無天日的牢房裡,恍恍惚惚的數著日子!或許是上天垂憐,子卿的傷竟一日好似一日!偶爾還能起身走動!
不想這一日夜間!她與孫娘子正欲安睡!漆黑的牢獄中,忽然之間,燈火乍起,滿室光明,刺痛了長於幽暗中的雙目!嘈雜聲四起!
她二人以袖遮目,於縫隙中窺看,還未認清牢房外的情形,便聽一陣鎖鏈嘩啦聲,牢房門被打開!很快子卿就被人架出了牢房!子卿耷拉著腦袋,未出一聲!倒是關在牢房裡的孫娘子立馬擺出潑婦的姿態破口大罵起來!
她安安靜靜的看著那些人,將自己利落的綁在木架上!眼前一身紫色的瀾袍,晃得子卿眯起了眼!
或許是置身於幽暗,再多的光明也壓抑不住內心的陰狠!那身紫袍的映襯,唐大人的臉更顯陰鬱可怖!牢房裡的孫娘子還在使勁兒的撒潑,連唐大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被關照的十分到位,那罵聲生生灌入眾人二中,子卿不忘低頭暗罵一句:瘋婆子,不要命了!唐大人的臉色愈加難看、十指緊握狠戾道:「把那瘋婆子的嘴,堵上!」
子卿微微側目,眼角的餘光瞟到,那些皂吏正悄無聲息的擺出不能在公堂上使用的刑具,她止不住渾身的冷汗淋漓!耷拉下腦袋,像一塊破布掛在蕭瑟的北風裡!
唐大人以手中的鞭子,抬起子卿的下頜,微眯的眼裡透出幾分狠戾:「告訴本官究竟是受誰指使?」
子卿看著他不屑的哼了兩聲,又將腦袋耷拉到另一邊!因為她的不配合,她的身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鞭!比起打板子,夾手指,這一鞭還是可以忍受!唐大人愈加陰狠的咬牙道:「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快快招來!」子卿的腦袋耷拉著,從蓬亂的發間,斜睨了一眼,而後習慣性的保持沉默!
唐大人問道:「是不是衡王殿下授意你去毒害太子殿下?」
子卿聲音啞然:「大人!誹謗親王,可是重罪!」
唐大人冷哼一聲:「狂悖之徒,妄想謀害儲君,而今已是階下之囚,何來誹謗一說?」
子卿聞言細細品味他的話語:「階下之囚」,她不可置信的盯了唐大人許久,而後默默垂下頭!唐大人繼續說道:「如今你的主君,不再是權傾朝野的衡王殿下,他是謀害儲君的逆臣,你若識時務,從實招來,本官可放你一條生路!」
子卿昂起臉,有氣無力的笑睨:「大人想要我招什麼?」
唐大人似乎被她那樣的神情激怒,恨的咬牙切齒道:「賤婦!」
子卿聞言,凄凄然淡笑:「而今落於牢獄之中,只得任人踩踏!是「賤婦」無疑!」她想她這樣子一定很討打才是!
唐大人握著鞭子的手,早已青筋暴起,最後,還是按捺下打人的衝動,他緩和一陣方才開口質問道:「你出嫁之日,遭強人擄去,得衡王相救,為報恩你便委身為妾,本大人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