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大凶之卦
次日。
落鶴坡衙門。
「大人。」以衙役頭子敲開了張懷義書房的門。
「何事?」張懷義問道。
「老李頭昨日出城之後一直未歸。」衙役頭子答道。
「嗯?」張懷義聞言,放下了手頭的書卷,皺眉看向衙役頭子。
這老李頭不是別人,正是送吳靜水出門的那衙役。
「在城中尋過了不曾?」張懷義問道。
「尋過了,那些煙柳之地也沒他的身影。」衙役頭子道。
「你去庫房領些銀兩,再帶上幾個弟兄,花錢雇幾個獵戶與你們同去城南山中找找。昨日我讓他去城南山中幫我辦事,那山中地勢複雜,他許是迷路了。」張懷義道。
「諾。」衙役頭子抱拳領命,退開了書房。
張懷義待衙役頭子走後,忙從懷中取出銅錢三枚,開始卜卦。
張懷義一邊搖著卦,一邊心中祈禱。昨日在軍中喝酒時的那陣心悸他一直不曾忘記,吳玄機問他之時,他不說只是不想掃了大家的性子罷了。要知道,當時在場之人皆是半仙之軀,皆可窺冥冥之中的那點天機。
「叮,叮,叮,鈴鈴~!」
當張懷義搖完最後一爻之時,手上的銅錢散落到了身前的書桌上,渾身的力氣猶如被盡數抽走一般,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水山蹇(jin)、火水未濟、水風井,體被用所克,火耗水,巽木再耗水,且此時乃是長夏之際屬土,土再克水,完了……」張懷義口中喃喃自語。說著說著,其眼神之中神光逐漸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乃是頹廢之意,他知道,吳靜水此行兇多吉少了。
此三卦之中,水山蹇為本卦,體卦為坎水,用卦為艮土,此卦為下下卦。火水未濟為互卦,為中下卦。水風井為變卦,亦是下下卦。本卦所示乃是所問事物之始態,亦或當下所處境況,互卦所示為問卜之事之進程,變卦所示為問卜之事最終是何結果。
蹇卦主凶象,四大難卦第三卦,有冰天雪地赤足而行之意。未濟卦,火上水下,陰陽不和,難盡人意。井卦,木在水下,草木被水所浸,木自然難活,乃是凶卦。
落鶴坡南門外。
「大人!」一個獵戶高聲呼喚不遠處的衙役。
「找到什麼了!」衙役頭子聞聲,趕忙到了那獵戶身邊。
「大人!那好像有人!」獵戶指著山坡下的樹叢中的一棵大樹,說道。
「走,過去看看!」衙役頭子招呼著眾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往那片樹叢走去。
不多時,眾人來到了獵戶所指之處。
「啊!」眾人看清事物之後,皆是驚呼出聲。
那躺在樹旁之人並非那走失的衙役老李頭,而是吳靜水!
此時的吳靜水渾身慘白,全身已經僵硬,頭頂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很是駭人。吳靜水的懷中抱著一隻紅毛狐狸,但那狐狸也已死了,這狐狸不是胡媚娘,又能是哪個?
「嘔!」有一個衙役看清吳靜水的死相后,實在沒忍住,捂嘴乾嘔了起來。砍頭的,開膛破肚的,這些常見的死法,他都見過,但這把天靈蓋給掀了的死法,他是頭一次見。
將天靈蓋掀了未必會馬上就死,但這死亡的過程卻是極為痛苦的。
「你,你,你們兩人在此處看守吳大人的屍身,你們其他人繼續尋找老李頭,我去向大人回報此事。」衙役頭子強忍著腹中的翻騰之意,強自鎮定下來,叮囑手下。
「諾!」眾人聞言,紛紛抱拳應是。
「大人!出事了!」那衙役頭子也顧不上敲門,直接將張懷義的房門推開,喊道。
張懷義見此情形,知道自己所佔之事多半是應驗了。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何事?老李頭找到了?」
「老李頭還還未找到,但在山中發現了……」衙役頭子咽了咽唾沫,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吳大人!」
張懷義聞言,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衙役頭子身邊,死死地盯著衙役頭子的雙眼,口中艱難地問道:「是死是活。」
張懷義雖說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他不願去面對,他希望自己卜錯了。哪怕吳靜水真出事了,他也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吳靜水還留有一口氣就行,自己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救治。
「死,死了!」衙役頭子被張懷義盯地發憷,結巴答道。
「將事情始末說一遍。」張懷義冷聲道。
「咕嚕~」衙役頭子咽了口唾沫,說道:「我們進山之後……」
片刻后。
「大人,事情就是這樣。」衙役頭子道。
「多帶些弟兄,看好那片林子,不許讓任何人踏足那裡,老李頭也儘快找到,將吳靜水的屍身運到義莊吧。」張懷義輕聲道。
「諾。」衙役頭子應了一聲,趕忙離開了張懷義的書房。
張懷義和吳靜水的關係這衙役頭子是知道的,張懷義知道吳靜水遇難之後,竟然不憤怒,反而出乎意料的冷靜,他對此很是出乎意料。在他看來,徒弟遇害,師父卻不憤怒,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不光如此,他還從張懷義身上感受到了一陣陣冷意,絲毫不見平日里儒雅神態,這令他打心底的犯怵。
張懷義待衙役走後,也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官袍,離開了衙門,往軍營行去。
「你怎麼來了,有事兒?」吳玄機看著眼前的張懷義驚訝地道。
「幫我個忙。」張懷義說道,其神情很是肅穆。
「出了什麼事了?幫什麼忙?」吳玄機見張懷義這神情,知道是真有事發生,隨即也正色問道。
「幫我驗屍。」張懷義正色道。
「是誰?」吳玄機問道。
「呼~!」張懷義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道:「靜水。」
「我辦不到。」吳玄機聞言,想也沒想,便搖頭拒絕道。
張懷義之所以不親自為吳靜水驗屍,原因與吳玄機一樣。因為,他辦不到。一者,不忍見其死狀,二者,不忍下刀解其屍身。至於為何二人都辦不到,原因也很是簡單,因為吳靜水先後拜二人為師,感情深厚,於情於理都難以下手。
真相固然重要,但人心非鐵鑄,既然無法冷靜下來尋求真相,那麼即便醫術再好,最終真相也會被情感所蒙蔽,反而尋不到真相。
「此案我無法辦理,需其他官員來辦。靜水死相蹊蹺,我需知道是否為妖邪所為,若是妖邪所為,需將案件交由降妖司查案。若是人為,我需稟報皇上,讓皇上另派官員前來查案。若不屍檢,便難以知曉此事究竟是人為還是妖為。」張懷義看著吳玄機,正色說道。
「我與靜水關係亦是不淺,我也下不去這手。」吳玄機道。
「我來吧。」二人說話間,林婉兒走進了營帳,說道。
「你都聽到了。」吳玄機看向林婉兒。
「嗯。」林婉兒點了點頭。
「婉兒姐……」張懷義感激地看向林婉兒。
「靜水這死法蹊蹺,即便是人為,那多半也是妖人所為,對付亂世妖人,我道門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查案我不在行,但驗個屍,看看下殺手之人是人是妖還是能得看出來。」林婉兒道。
「婉兒姐,你只需驗出是何物下的殺手即可,其他的你就別管了。」張懷義感激地道。
「此事還是儘快解決為好,走吧,帶我去義莊吧。」林婉兒道。
「我跟你們一起去。」吳玄機站起身來說道。
「你老實待著吧,照顧好靜清,我去去就回。」林婉兒對吳玄機說道。
「行吧,路上小心,快去快回。」吳玄機聞言,只好無奈地答應了下來。畢竟張靜清年紀還小,肯定不能無人照顧,駁龍昨日喝完酒後便回玉清了,軍中又沒奶娘,總不能指著一幫大老爺們照顧張靜清。
張懷義領著林婉兒行了一炷香左右,便來到了落鶴坡義莊大門外。
張懷義從懷中將布包拿出,遞到林婉兒面前,說道:「婉兒姐,裡頭有仵作領路,我在外邊等你。這副刀具給你,你先拿去用。」
林婉兒接過布包,點了點頭,也不多言,徑直走進了義莊之中。
正是:
天府占卦問吉凶,
土掩火木耗水絕。
世事難料多無常,
昨日一別為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