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郁，你要投票給淼淼同學嗎
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鈴打響，學生魚貫而出，涌到食堂和校外的小餐館。
淼淼的錢包從書包里拿出來放回去又拿出來，她盯著桌子恨不得眼神可以折射，把旁邊那個悠閑玩魔方的小壞蛋盯出一個大窟窿。
教室里只有零星幾個人還坐著，馮悅站在教室走廊外，用手比劃催促淼淼。
淼淼也餓啊，淼淼也想吃飯。
但是淼淼的靈魂早就尷尬羞恥得升了天，現在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開口叫旁邊這位大爺讓一讓。
「那個……」淼淼湊到顧郁手邊，細白的手指在桌上小幅度地畫圈，她沒敢看他，聲音輕得快被頭頂嗡嗡的風扇掩蓋。
「麻煩你讓一下唄，我……我想出去……」
顧郁輕笑一聲。
極短促，淼淼差點以為她幻聽了。
她心裡咯噔一下。
魔方放在桌上，六面整整齊齊的顏色。
「如果我是你，不想求人，大可以直接從桌子上翻過去，或者稍微挪動桌子位置。」
他的語氣寡淡，似乎真的在為淼淼想辦法。
淼淼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只有一個想法：換同桌！立刻馬上換！哪怕她一個人坐也可以，這日子是一天都過不了了。.
顧郁向前讓出位置，淼淼試探性邁出步子，繼而強裝鎮定走到門口，拉著馮悅的手逃跑一樣從三樓衝到一樓。
「可以啊，長本事了，淼淼，你出教室那步伐可有范兒了。」馮悅豎起大拇指。
淼淼扭捏會兒，她癟著嘴，「廁所，我要去廁所，憋了一上午嗚嗚。」
*
一中有晚課，淼淼吃了晚飯後，在超市買了許多零食。
馮悅在班上的人緣特別好，所以淼淼想用零食「收買」她，讓她在她的室友面前多多說點好話，給她拉票。
前排的馮悅把零食裝進桌洞，信誓旦旦打包票，「你就放心好了，不用拉票也能選上，班上喜歡你的人可多了。」
洛淼淼沒覺得自己有這麼大的人格魅力，她好想好想當語文課代表。
所有科目中，洛淼淼最喜歡語文，所有老師中，洛淼淼最喜歡語文老師花花姐。
花花姐姐溫柔知性，想和她貼貼。
據淼淼所知，班上至少有六個人報名語文課代表。
越接近上課時間，她越緊張。
如果報名人數大於老師所需要的學生人數，一般採取匿名投票選舉形式，每一票都很珍貴。
她想了想，特地摘掉一半與同桌的之間的厚壁壘，讓兩人之間敞亮些。
還沒打好求和的草稿，眼看顧郁慢悠悠晃進教室門，少年身高腿長，即使走得不快，也沒幾步就到座位了，淼淼挺直腰桿，沖他露出個大大的微笑。
顧郁掃了眼她微笑時臉側的小梨渦，和代表緊張的觸碰捏在一起的手指，他徑直拉開椅子，大大咧咧坐下，抽出數學課本擺在桌上。
身側的少女見他對如此燦爛的笑容熟視無睹，開始翻找書包，窸窸窣窣，沒一會兒，一盒德芙巧克力湊在他眼皮子底下，探過來的手腕帶著雕刻雙魚戲水花紋的純銀手鐲，精緻得和這雙不沾陽春水的手如出一轍。
聲音也透著一股子不諳世事。
「吃德芙嗎？」
顧郁百無聊賴地點了點桌面，他的目光滑過德芙，落在那雙真摯的眼睛里。
對視三秒后，洛淼淼把德芙塞在書包里，低著腦袋重新挑了一排旺仔牛奶，「喝這個嘛，這個很好喝。」
沒有接。
於是淼淼把牛奶放在一邊，找了包辣條，或許同桌喜歡吃辣的。
顧郁只覺得她莫名其妙。
白天憋著渴著也不會叫他讓一讓，書沒搬過來就著急找老師換座位，恨不得跟他劃清界限，躲他三丈遠。
現在這是在做什麼？
他能預料到忽然對他好的人都想要從他身上索取什麼，這位同桌就差把「我有事求你」寫在臉上了。
他沒心思和她玩喜歡吃什麼遊戲，語調淡然：「有事直說。」
淼淼沒送出去東西，她不敢直接請求別人幫她。
她抱著一書包零食，把口袋敞開到最大給顧郁看，硬著頭皮比劃一下：「那個，你要不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你要是不說，就別說了。」顧郁對她的零食不感興趣。
洛淼淼看他要轉身做自己的事情，急忙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袖口，「今天晚上選語文課代表，你投我一票，好不好？」
顧郁沒說話。
淼淼雙手合十，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好不好好不好，拜託拜託，你的票真的很重要。」
語調像裹著蜂蜜的棉花糖，甜膩得讓顧郁不禁蹙眉。
洛淼淼沒等到顧郁的回復，老師已經進教室了。
填寫匿名票的時候，淼淼在心裡默默祈禱，只要能選上，她就一個星期不喝奶茶。
講台上開始唱票，屬於淼淼的「正」一個個增多，偶爾停滯，淼淼的呼吸也跟著屏住。
馮悅歪著身子靠在椅子，熱心向洛淼淼實時報備，「洛淼淼選手領先一票……現在局勢逆轉，被周同學反超兩票……真棒，打成平手，接下來該如何發展，是周子芸的隕落，還是洛淼淼的崛起，讓我們拭目以待！」
「花生瓜子礦泉水，廣告之後，精彩繼續！」
八位候選人，有位男生的票數比淼淼多兩票，淼淼和周子芸並列票數第二。
可是語文課代表只能有兩個。
吳老師敲黑板，鬧哄哄的教室安靜下來。
「舉手投票吧，選周子芸的舉手。」
班長清點人數，班上四十多個學生，選周子芸的有十七個。
淼淼猜到一部分人選擇棄票，果然，當清點選淼淼的人數時，班長數著：「……十六、十七。」
戛然而止。
又是一樣的票數。
淼淼瞄了眼她的好同桌，從頭到尾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手上拿的數學教材已經翻到七十多頁了。
比她翻語文書還快。
她試探地用指尖戳了一下同桌的手肘，輕得像羽毛觸碰，很容易忽視。
或許是淼淼哀求的眼神太過明顯，在班長要宣布結果的時候，顧郁敷衍地抬了一下手。
班長推了推眼鏡，「顧郁，你要投票給淼淼同學嗎？」
淼淼捏著手指，緊張地看著顧郁的側臉。
他散漫不羈地應了聲：
「是。」
*
晚課後，走讀生陸陸續續離開教室。
淼淼猶豫兩節課，此刻慢吞吞收拾好書包，已經緩步到講台，還是忍不住折身返回顧郁身旁。
筆桿從他的指縫靈活轉過，他的鼻樑高挺，明亮光線在一側臉頰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淼淼盯了眼他長長的睫毛，從書包里抓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在他展開的書頁上：「謝謝你選我。」
顧郁停下轉筆，他抬起眼，黑眸凝視她。
凸起的喉結緩緩滑動，繼而是簡單一句：「還有事？」
淼淼愣怔一瞬，「沒……」
顧郁把奶糖扒到桌洞里，算是收下了。
淼淼還以為他要說「沒關係」一類的話。
其實淼淼想向他道歉來著，和小夥伴聽八卦說小話被當事人逮個正著，真的有夠尷尬的。
她捋捋書包背帶，媽媽還在校外等她，唔……改天吧，改天道歉。
顧郁看她慢吞吞往前挪兩步，頓一頓又挪兩步。
「喂。」
淼淼回頭，面帶疑惑。
「少吃點亂七八糟的零食。」
「……啊？」
顧郁露出友善的笑容，「不利於腎臟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