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2. 一段錄像

「趕緊回家，我要活捉你當時在場的證據。」

車子重新啟動，韓夢渝就急不可待的說。

「洪軍都實錘了，還以為我在哄你開心不成？兩個身影我都徹底對上了，無非就是你當年是短髮。」

增慫非常不服氣的說道。

「那是學校的規定，剪頭髮那天我都哭了的，爸爸媽媽一陣好哄。都被你帶偏了，我還是不信的，你跟洪軍好的穿一條褲子，狼狽為奸的，他肯定是配合著你說。」

韓夢渝先做了解釋，又急忙的否定，唯一的目的是降低自己心裡的期望值。可實際上，她比增慫還要更希望這些都是真的，因為在韓夢渝心裡，這是牽扯到了她自己究竟能「正統」到什麼高度的關鍵證據。

「什麼狼狽為奸呀？我們倆是同甘共苦一路走來的兄弟！那時候農村還很窮，家裡烙一個鍋盔，都會給對方偷著掰一牙子的。說到這裡，我還突然想到一件趣事。當時洪軍和陳慧剛剛互生好感，洪軍死皮賴臉的找理由接近陳慧。我家當時有很多戲曲的磁帶，那貨私自做主把一盒洗了，非纏著人家陳慧拿回家給他翻錄一些自己喜歡的歌曲。」

增慫開始講段子，韓夢渝饒有興緻的聽著。

「陳慧答應了，給他錄了半卷子的歌。其中有一首歌我們倆都很喜歡。倒帶循環放時已經能卡到分秒不差。我問洪軍那歌叫什麼名字，這貨信誓旦旦的給我說叫《一顆愛你的心》，我信了兩年，上大學時才知道那是張信哲的《別怕我傷心》，被人生生的嘲笑了。後來我找陳慧確認過，人家陳慧說那時候她都懶得理洪軍……」

韓夢渝笑的腰都直不起來。

增慫講的是真段子，只是沒敢給韓夢渝實說，警校里嘲笑他的人是孫喬。

「那，那陳慧是什麼時候答應洪軍的？」

韓夢渝笑完以後又問。

「洪軍入伍后。都離了家的他倆用QQ聯繫上了，洪軍第一次回來探親時，關係正式確立了。」

「嗯，這是好多女孩的一種情結吧？那他們好早！讓人羨慕……」

兩人一路聊著天，到樓下時韓夢渝心情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增慫提議說先吃點東西，韓夢渝都拒絕了。

進了家門口，換好鞋子的韓夢渝第一時間的衝到小帥住過的那間房子的一台舊電腦跟前。

開了機，點開了文件夾，韓夢渝的想法卻突然又變了。

「我先去洗澡，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死了。你……，你一個人找，我只看真的有你的那些。」

增慫回頭看著韓夢渝，韓夢渝眼神躲避著。

點頭，鼓勵韓夢渝先去忙別的。

韓夢渝跑出房間，又很快的返回，把一個新的玻璃煙灰缸擺到了電腦桌上。

再出門，順手關了門。

增慫確認韓夢渝沒有勇氣再進來后才點開了那個文件夾。

雖然的確也是人一生中的一個重要時刻，但增慫還是不能理解怎麼就有人連這種壓抑、悲傷的場面都要去記錄。

別說尚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韓夢渝了，增慫瀏覽著照片心裡都是沉重壓抑的。

大概的瀏覽著照片，世間百態盡顯其中，增慫看到了絕頂的悲傷，痛不欲生的哭嚎，但也同時看到了難抑的幸災樂禍和虛偽掩飾下造作的同情。

好在他們的女兒，當時還尚顯稚嫩的湯希希在照片中始終真誠的陪在韓夢渝周圍，讓增慫明白這一家子也不都是像畜牲一樣吃草長大的！

湯老爺子的傷心是真實的，他親臨參加了大女兒的葬禮。

小姨父始終沒出現，他應該是那個端著相機的人。

但孟媛一家子包括陳伽源都在，還有許多增慫熟悉或者陌生的好友、同事出現。

增慫很容易的就在數張整體的遠景照片中找到了自己和洪軍，說句真實的話，增慫當時稀奇的表情中甚至透著那麼一點點猥瑣。

桌面上建了新文件夾，增慫把收集好的照片一一存了進去。

文件夾里還套著文件夾，增慫繼續點開，裡面是一組視頻文件，長度都在幾分鐘的左右，應該是用數碼相機切換模式后拍攝的。

增慫點開前先確認了音箱是關閉的，插了唐小帥打遊戲的耳麥后才小心翼翼的按照時間順序點開了第一個。

追悼大廳的畫面，增慫第一次見到了韓夢渝的母親，雖然她已經只是那樣安靜的躺在鮮花環繞之中。

說實話，韓夢渝可能長的更像父親一些，韓母所表現出的是另一種優雅、恬靜的美，氣質上又一種讓人無法用言語去讚美的超脫感，雖然她雙目緊閉，卻讓增慫不由得產生出一種強烈的尊敬又樂於親近的感覺。

韓父應該最希望，也最心塞看到的鼓勵就是這一段了吧。

時間軸往前推進，鏡頭掃到了韓夢渝，悲痛神傷的表情在她單薄憔悴的臉上呈現，增慫不忍再看一眼，迅速的切換到了下一段。

場景切換，到了墓地邊上，整個流程的關鍵環節一一呈現。增慫看的很仔細，除了有意拉近的局部特寫之外，增慫和洪軍也被多次的收錄其中！

增慫打算就自己看看，有照片就足以給韓夢渝證明了，那些有自己出現的照片會沖淡韓夢渝的哀傷，衝擊力上要比這些鮮活的視頻文件減少數個數量級。

增慫已經沒有數自己是第幾次的點煙、滅煙頭了。

視頻還在播放，增慫突然聽到了一聲刺耳的旁白！

雖然聲音壓的很低，但增慫戴著耳機還是第一時間的聽了出來。時間又過去了數年，但成年人的聲線不會變！

當時是墓碑下最後的封蓋儀式，拍攝視頻的人走遠后，拉了一個遠景。

或許是突然的神情放鬆，或許是一時的得意忘形，增慫聽到了他或許無意的一句獨白。

反覆的拉回去重新聽了數遍，增慫這才確認，他說的是：

「唉！你也真夠倒霉催的。死的應該是他呀！」

增慫確認，應該是他自己後來也只是打包而沒有親自的仔細瀏覽，才留下了這句他自己都下意識說出，事後問沒有意識到這句話！

思量了一根煙功夫，增慫登錄了電腦版微信，把這段視頻傳輸到了自己手機上。

又猶豫再三，增慫選擇私自做主把這段視頻從電腦上先徹底刪除了。其他圖像文件，增慫動都沒動。

恢復好耳機，關閉文件夾，增慫準備讓韓夢渝先看到她最想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