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 貴嬪
林婉遙就在寢殿,一直都沒動彈。她這一胎從剛開始就有些不穩固,太醫們悉心地照料著,不敢出半點差池。現在已經將近五個月了,雖然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卻也不得輕心大意。
剛用過些湯水,林婉遙好不容易合上眼歇息了一會,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又吐了起來。
寢殿內外的宮女們都緊張地守著,生怕林婉遙出了什麼事。
「唔——」
原本在睡夢中的林婉遙突然支起身子,一直坐在床邊的寧芙趕緊對嬤嬤道:「快,娘娘又要吐了。」
嬤嬤們上前,捏著壺湊到了林婉遙的嘴邊。林婉遙乾嘔了好一會,直到面色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才堪堪停下來。
宮人們手腳麻利地伺候林婉遙漱口凈面。
元夕站在一旁,面龐上是褪不去的擔憂。她小聲道:「娘娘,不然奴婢去請太醫吧。」
林婉遙就著寧芙的手躺了下來,閉目道:「不行,本宮還能撐得住。你這個時候去請太醫,驚動了陛下,陛下會擔心的。」
「陛下為平州的災情所困擾,本宮不能給陛下添麻煩。」
「胡說,怎麼就給朕添麻煩了。」
宋傾嵐背著手走進來時,剛好聽到林婉遙軟軟地說出這句話。宮人們和寧芙齊齊行禮,宋傾嵐擺手道了聲平身,來到床前,心疼道:「今兒怎麼樣?可還難受?」
雖然剛才沒吐出什麼,但林婉遙確實不那麼難受了。她微笑道:「臣妾不難受,倒是陛下,面色蒼白,像是又重了些……」
「是臣妾的不好。」
「說的什麼話?再這樣說朕就罰你了——你去請個太醫,給皇后瞧瞧,朕總是看過了才放心。」
元夕道了聲是,出去請太醫了。
「說起來,」林婉遙被宋傾嵐握住了手,聲音也溫溫柔柔的,「這些日子都是順嬪來照料臣妾的,順嬪妹妹溫柔貼心,臣妾很是喜歡。」
宋傾嵐知道這是林婉遙抬舉寧芙。
連續幾個月,她每日就是在慈寧宮和鳳鸞殿之間往返,就算是個鐵人也該被捂化了。黃太后已經不再與她置氣,偶爾還會留她在宮中看她跳跳禪舞。
她照料林婉遙確實也用心,這都是林婉遙的宮人親眼所見。
宋傾嵐也不再那樣抵觸她了。
他淡淡地看了看寧芙,道:「你辛苦了。」
寧芙從綉墩子上站起來,給宋傾嵐行禮道:「嬪妾不敢談辛苦。嬪妾自知淺薄,不能為皇後娘娘分擔辛苦,只能盡心竭力侍奉娘娘,讓陛下您放心。」
宋傾嵐挑眉。
這小姑娘,原本以為是個莽撞的,卻沒想到進宮才這段時日,說話就比從前好聽了許多。
宋傾嵐放柔了聲音道:「你的心意朕明白,起來吧。」
「平生傳旨。」
「晉順嬪為順貴嬪,下月初五行冊封禮。」
平生道了聲是,回身前往各宮傳旨去了。
寧芙生生地掐住了手心才憋住了溢於言表的狂喜,她跪了下來不停地給宋傾嵐磕頭道:「謝陛下,謝陛下隆恩!」
宋傾嵐叫宮人給她扶了起來。
小姑娘終究還是藏不住心事,差點在宋傾嵐面前哭了出來。這倒是難得露出了幾分真性情,不讓人厭惡。
宋傾嵐擺手道:「你跪安吧,以後不必日日過來伺候了。你也是主子,畢竟要照顧你宮上下的顏面。」
寧芙道了一聲是,帶著宮人退下了。
宋傾嵐俯身,吻吻林婉遙的額頭,小聲道:「你身子不方便,後宮若有什麼事兒,你甩給平生就是。」
林婉遙道了聲好。
「對了,陛下,」林婉遙擔憂道,「平州受災嚴重嗎?陛下可有了應對之策?」
上次的水災實在是太嚴重了,讓人有些后怕。
宋傾嵐撫摸著她的額頭道:「剛道你身子不方便,還惦記著這些事兒?放心吧,朕已經派人去了,你最寶貝的珂兒是第一個鬧著要去的。」
林婉遙的面上浮出了一絲驕傲,道:「大淵能有珂兒這樣的公主,是百姓的福祉。」
「越說越離譜了。」宋傾嵐笑道。
卻也沒反駁。
過了一會,張霖帶著兩個太醫一道過來了。仔細地為林婉遙把過了脈,確定林婉遙沒什麼大礙,宋傾嵐這才離開了鳳鸞殿。
在宋傾嵐說要留遲允在宮中用膳之前。
遲允把孫令輝約在了御花園的景子軒。
皇帝不來的時候,倒是個十分僻靜的去處。只是孫令輝不太明白的是,兩個大老爺們約在御花園到底是做什麼,賞花?吟詩?他一個大老粗哪裡懂得這個。
但既然遲允選在了這個地方,他也不能說什麼。
來的時候孫令輝一直在想遲允這個人。
其實他和遲允的交集真算不上多,加上上次在酒樓偶然遇到他,二人私底下說的話也不超過二十句。
孫令輝並不厭惡這個驚才絕艷的左相。
不過在朝堂上立場不同罷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天氣逐漸溫暖了起來,御花園裡的香氣若有似無地飄進來,又漫無目的地從旁的地方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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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允就坐在窗邊,身上穿著一件低調的銀灰色大氅,手裡拿著一朵鵝黃色的小花,百無聊賴地把玩著。
孫令輝走進景子軒,笑道:「拜見左相。」
遲允起身迎道:「孫將軍客氣了,坐吧。」
孫令輝坐下了,他環顧四周道:「這地方不錯啊,我也經常陪著伏卿來御花園,但是沒到這邊來過。」
遲允「嗯」了一聲道:「此處的景緻確實算不錯。」
孫令輝嘿嘿一笑,短暫的客套就結束了。他用手指摩挲了兩下椅子把手,道:「遲相找我來有什麼事兒?」
遲允把小花放在桌上,道:「不是小事,此事只有你能做。」
「嗯?」
遲允溫聲道:「孫將軍最近應該感覺到,京城愈發亂了。」
孫令輝一聽,又樂了。他道:「可不是么?就剛才,我進宮的路上,還抓了兩個搶銀子的小毛賊。」
「事情倒是不大。」孫令輝撓撓脖子。
遲允點頭道:「事情確實不大,但架不住多。昨日京兆尹給我來了信,說是京城最近的案子太多太雜,甚至頻繁鬧出人命,京兆府的衙役實在不夠,故給我來信,想尋找些法子。」
孫令輝能在三品大員這個位置上做了這麼多年,也是個人精。
他一下就品過味了。
他道:「這倒是個問題。衙役再多,也擋不住犯事的人更多呢。一個個抓一個個審,再下獄流放,什麼時候該是個頭。」
「是這個理兒。」
遲允道:「所以今日請孫將軍來,也是想讓你幫幫京兆府,他們現在已經支撐不住,如果能有金吾衛,那事情就好辦許多了。」
孫令輝沉吟了一下。
「這……京城的防護該問過大將軍。」
遲允笑了笑道:「這你不必擔心。在安北侯離開京城之前,我已得了他的手諭,況且金吾衛本就負責京城的防衛,你作為金吾衛的主將,此事我必須得找你。」
孫令輝沒想到遲允居然連京城的防衛這種事情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只能說,這個年紀能當上左相,當真是有些東西的。
於是孫令輝捏著下巴想了想道:「行,既然大將軍首肯,我就將金吾衛調到京城,幫助姚大人吧。」
遲允道了一聲多謝。
兩個人不是什麼朋友,自然也不多話。孫令輝又客套了兩句,起身離開了。
遲允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直到那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他才起身離去。
桌上的小黃花被風吹散了花瓣,剩下了可憐的花蕊,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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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聿輕車簡從,從京城到達武襄軍駐紮處的神流江,也就用了四五日。
神流江雖為江,但卻是亘穿南北數州最大的主流江,從上游到支流浩浩蕩蕩地綿延了將近千里,匯入海域,是名副其實的東遊第一大江。
郭偉達擅水戰,所以他手下的武襄軍,就駐紮在此處。
武襄軍有一樓船,巨大無比,高數十丈,遠遠望去像是一堵天牆一樣杵在江面,活生生地把日光給劈了開來。主樓船的周圍停靠著幾輛小的,在這龐然大物的襯托下,顯得格外不起眼。
岸邊就是武襄軍的營寨,營寨廣闊,來自江面的冷風不停地拍打著高高揚起的旌旗,發出了野獸一樣的怒吼。
沈承聿從京城來到武襄軍營寨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
大名鼎鼎的安北侯大將軍,突然從京城過來了,若是去旁的地方也就算了,他來的居然是武襄軍的營寨!
武襄軍安著個舟師的名號,實則是姥姥不親舅舅不疼的一支軍隊。
驃騎營名滿天下,敵國狼子只要聽到了他們的名號,隔著三百里都能嚇尿了褲子。大淵的騎兵太過強橫,以至於很多人都忽略了武襄軍這個存在,而且近幾年的戰爭都是圍繞著地面展開的,武襄軍愈發就沒了表現的機會。
沒有表現的機會,陛下也就自然而然地,有些忽略了這支軍隊。
而在平州蝗蟲滿天飛這個節骨眼上,沈承聿從京城來到了這個地方,用後腳跟想想也不可能是什麼祖墳冒煙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