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不敢
凝視遍體鱗傷的長尾，王望塵取出一把槍，用靈魂手臂輕輕上膛。
進行研究和探索的人並非全都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想去見識大自然的奧妙。
有些人之所以進行研究和探索，是為了得到更好的名譽，更多的財富，乃至更多的權力。
無論人類還是妖族，只要基礎的底層原理不變，永遠都會出現那種人。
就像王望塵以前說過的，高尚的永遠不是職業，高尚的永遠都是人。
有些人能夠看到不同的未來，並且通過自己的努力將未來導向自己想要的方向，讓一些素不相識的人也跟著受益，帶領族群走向繁榮。
其中的艱辛或許會讓他喘不過氣來，但是只要能夠得到他想要的未來，他仍舊會樂此不疲。
王望塵之前不知道長尾為何踏入研究這條道路，但現在王望塵卻能夠從他的一言一行中，判斷出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何要進行研究。
長尾是為了妖族的未來。
在妖族高層看來，人類是致使他們陷入悲慘命運的罪魁禍首，唯有將其徹底清除，才能幸福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妖族從遙遠的過去中吸取教訓，想要代替人類觸摸更高的科技，徹底顛覆整個世界。
聰明絕頂的長尾自然被分配到研究部。它服從了妖族的安排，並且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製造出了那些東西。
無論最初的目的是什麼，他終究在探索知識的邊界。
正因為底層邏輯難以改變，當有人為了更好的名譽、更多的財富乃至更多的權利進行科研時，也不必過分的苛責他們。只要他們能夠拿出成果，不進行造假，掀開知識的嶄新一頁，他們本身也是值得敬佩的。
畢竟做事不求回報的基因，很快就會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當然，值得敬佩並不等同於認可他所做的一切。
記憶和感受塑造認知，認知決定立場。天下沒有什麼絕對正確的事，大多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而立場的不同，往往會在資源重疊的地方製造衝突。大多數衝突都可以通過分析立場的成因來解決。就怕，無數相同立場的人彼此挾持著前進......
他們是多數，他們自然覺得自己是對的。
哪怕他們沒有洞察事情背後的原因，哪怕他們只是通過一些隻言片語了解事情的概要。
他們相信到任何證據都沒有辦法逆轉他們的想法，他們便是無可救藥。有些人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是蠢就是壞。
而對付這些人，說話是說不通的，往往得採取最原始最暴力的方法。
王望塵動了動嘴唇，原本還想說幾句話試探試探長尾，但見到長尾慷慨赴死，他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恐怕都沒有辦法改變長尾的想法。
於是，王望塵扣動扳機，一枚紅色子彈穿膛而出，不偏不倚擊中長尾的胸口。
鮮血如花一般綻放，長尾如殘破的落紅般摔落地面。
王望塵嘆了一口氣，快速聯絡菲拉，確認另外一邊的情況。
得知菲拉已經收攏絕大多數妖族士兵，王望塵轉身向天空飛去。
「等等！」郭雪不禁發出聲音。
王望塵在空中駐足，回頭看向郭雪和廣曉龍，卻沒有說一句話。
郭雪開口道：「你要去哪裡？妖族的入侵還在繼續，我希望你們能留下來，助我們一臂之力。」
王望塵開口說道：「你是我們的老朋友。我們之前受了你不少照顧，所以這次我才選擇冒著風險來這裡，助你們一臂之力。我們好不容易才得以保全自身，得找個地方積蓄力量。
我在其他地方也多少聽見了一些風聲。我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對修仙界而言，有的宗門死了可比活著更有用。我們科學門死了，也肯定比活著更有用。
所以，抱歉，我不能與你們並肩作戰。頂多在最後的決戰來臨時，提供一點點小小的幫助。我一直相信，修仙界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但實際上，我還是小看了不少宗門的腐敗。」
王望塵身旁浮現出一張張由光編織成的畫面，飄向郭雪和在場所有修仙者。
那些畫面展露著的是世界各地的凄慘之象。
不僅有妖族踐踏城鎮的畫面，還有修仙者清理城鎮以防妖族獲得補給的畫面。不僅有妖族屠殺城鎮修仙者束手旁觀的畫面，還有修仙者虐殺凡人解決自身壓力的畫面。
王望塵說道：「你們還沒有真正團結起來。恐怕也很難團結起來。如果你們能夠真的團結起來，我們加入你們又何妨？而現在，我只是做了和絕大多數人一樣的選擇罷了。」
說完，王望塵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天際之中。
就連郭雪也不知道王望塵究竟去了什麼地方，又是以什麼方式離開的。
一幅幅由光構成的畫面，也隨著王望塵的離開逐漸消散。上面的光景卻在每個人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郭雪失落地垂下目光，不知道這場戰爭將何去何從。
廣曉龍拍了拍郭雪的肩膀，輕聲說道：「相信我，大災難真的來臨之時，他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但是，我們絕對不能坐視大災難徹底來臨。
他給我說過不少遠古的事情。遠古的人族把妖族打得節節敗退。那時候的人族可沒有這麼多修仙者，也沒有那麼多可以修鍊的功法，但他們還是做到了。
我想，如果按他所說繼續聚集人族的力量，肯定能夠抵擋妖族的進攻。」
郭雪輕輕點了點頭，無奈道：「但願如此。」
川古州的妖族部隊暫時被解決，川古州暫時恢復了往日的和平，妖族奇迹般沒有發動第二輪進攻。
但其他大州的戰事卻越演越烈。
出雲宗。
一個監工拿著鞭子，狠狠抽打在一個搬運石塊的民工身上，不耐煩地喊道：「快點！快點！別耽擱時間！」
被抽打的民工敢怒不敢言，只能背著巨大的石塊一步步走上擴建的城牆。
被徵召來的民夫知道如果妖族真的打過來，他們費心費力建造的城牆恐怕阻擋不了妖族多長時間。他們也知道如果修仙者過來搭建城牆，用不了幾天，根本不用他們日以繼夜地幹活。
如果那些修仙者是為了抵抗妖族積極閉關修鍊也就罷了，事實上，絕大多數修仙者過著和平時沒有兩樣的生活。
這裡身處腹地，妖族一時半會兒打不過來，建造牆壁只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
為了所謂的保存實力，沒有修仙者會在這種能夠由凡人完成的工作上浪費時間。
出雲宗不是個例。
修仙者需要花費大把大把的時間進行修鍊，空閑的時候還要調整心態，怎麼能把時間用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之上？
如果是平常間，絕大多數宗門都會給被雇傭者一些工錢。被雇傭者也心甘情願地做工。
但當這種大型工程突然而至時，壓迫跟著接踵而至。
起初，出雲宗不僅管吃管住，還會拿出錢財分發報酬。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錢沒了，吃住也跟著沒了。
就算上頭真有人願意拿出錢財，經過層層盤剝，也所剩無幾。
並非所有地方都像是出雲宗一樣，有的宗門確實會從始至終按照最初的待遇支付給民工報酬。
但指望道德這種東西約束住修仙者，明顯不現實。
沒有的想要擁有，擁有的想要得到更多，自己沒有的也不允許別人擁有......
一旦有人抑制不住自己的衝動，開始無節制地釋放自己的慾望。而這種釋放慾望又沒有辦法得到懲罰，剝削就會像病毒一樣四處傳播。
就算凡人知道自己遭遇不公，沒有力量的他們依然只能認命，去羨慕嫉妒生在那些好宗門附近的凡人。
他們不敢將那些複雜的情緒傾瀉給上面的大人物，於是只能朝其他可能跟自己對等的存在宣洩自己複雜的情緒。
如果真的引起什麼麻煩，面對和自己同等的存在，他們也有反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