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不殺手痒痒
「這叫的也太慘了點兒。」張英舔了舔嘴唇。
老六笑著看了看張英:「聽饞了?」
張英砰砰捶了老六兩拳,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在這個年代人們聽到殺豬的慘叫聲並不會產生任何不適,而是第一時間就會想到香噴噴油汪汪的大肉片兒用酸菜燉出來,蘸上蒜汁兒……所以說聽饞了這話真沒錯。
小玲和小童都捂著耳朵,帶著一種興奮和好奇看著整個過程。
終於把大黑豬擺好了合適的姿勢,豬頭懸在鐵案子外面把脖子露出來……如果它那還算是脖子的話。
太重了,光是挪動就把幾個人累了一身汗,比抬著都累。
殺豬匠從他的工具包里抽出寒光閃閃細細長長的殺豬刀來,抹了一把鬍子:「盆。」
邊上準備好的小楊媳婦把那個大鋁盆里撒了一把細鹽,就往豬脖子的地方下面推,老六說:「先別,先放水筲。先放那個水筲,位置對正一點。」
所有人都扭頭疑惑不解的看向老六。擺水筲?
「聽我的,先把水筲擺好,楊嫂子你就管那個盆,小偉你看著筲,我說換你倆就換一個,速度快點。」
「確定啦?」殺豬匠問了一聲。雖然沒太明白,但人家是主人家,別說放個水筲,放個蓋簾他也管不著。也不想管。
「確定,殺吧。」老六點了點頭:「小偉我說換你就快點把筲提走。」
殺豬匠呶了呶嘴,拿著刀掂了掂,左手在還在狂叫的豬臉上拍了拍,然後去摸准了心窩的位置……眼睛根本就看不出來是哪裡。
其實就是鎖骨連接的那個窩窩,豬的這裡直接正對著心臟。
殺豬匠摸准了位置,想了想,把手裡的刀在豬身上比了比,有點擔心刀身不夠長,然後這才刀尖抵在位置上,吸了一口氣,一刀攮了進去。
這東西必須是一刀到底,直接攮到心臟上才行,動作要快,刀路要直。刀還得夠長。
「東家,」殺豬匠扭頭看了老六一眼:「我刀一拽出來血可就出來了。」他還在想著筲和盆兒的事情呢。
老六點點頭:「來吧,快點,可別讓它叫了。」
「扶住了啊。」殺豬匠叮囑了按著豬的幾個人一聲,把手裡的刀一擰勁兒快速的抽了出來……然後就傻了。沒有血。
確實沒有血,一點紅色的樣子都沒有。豬叫的聲音更大也更慘了,開始使勁兒掙扎,老黃他們幾個死死的按著:「怎麼了?沒扎著啊這是?」
殺豬匠也蒙啊,刀夠長啊,手感也對勁:「要不我再來一下?」他把刀又往豬身上比了比:「有了呀,我不可能連這點準頭都沒有。」
「有了有了,沒事兒,都等一會兒。」老六接過話:「黃師傅你們按好,小偉你看著桶。小楊嫂子你把盆里放點熱水,一點就行。」
「有,有東西。」小偉彎著腰仔細的看了一會兒,才發現有東西再往水筲里流。要不是老六說還真沒注意,流下來的東西是無色透明的:「這啥呀這是?」
殺豬匠也彎腰去看。大家都圍在這裡,鐵案子下面是一片陰影,不彎腰下去根本就什麼也看不見。
小偉伸手要去碰,老六說:「別碰,那是油,你們按好就行,讓它淌。」
「油?」所有人都驚訝的叫了出來,都往案子下面的水筲湊了過去,就連站在豬頭那裡按著豬的老黃都抻個脖子往下面看。
「按好按好,血沒出來還沒死呢。都離遠點,一會兒再看。」
豬太肥了,這一刀都還沒來得及流血,油先出來了。油把心臟包在裡面的,它不淌完血就出不來,就像心臟沒破似的。
「六哥,真是油啊?你怎麼知道它是先淌油呢?」張英感覺好神奇。別說她,所有人這會兒都感覺好神奇。殺豬先淌油這事兒大夥都還是頭回見到。
「這麼肥能沒有油嗎?心臟離著那麼遠,肯定就是先淌油唄。」老六沒有道理在這硬講道理:「活著的時候油是稀的,要死了才會凝固。」
這話到是不假,不管是人還是動物,皮膚下面除了肌肉骨骼以外大部分東西其實都是液態的,甚至是流動的,死亡或者破開皮膚以後就會以極快的速度凝固。
所以我們摸身上才都是軟的,死了就硬了。
其實這也就是中醫和西醫最大的差異所在,西醫是研究死人的,按照死人的解剖來定義人體,而中醫是研究活人的,所以有氣有脈有經絡,講的是動態平衡。
所以西醫治表,中醫能治本。
但是老六知道會淌油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他上輩子親身經歷過。
淌了一會兒,豬的掙扎和叫聲都漸漸小了下去,油也裝了大半水桶的樣子,終於出現了紅色,夾在無色透明的油里很顯眼。
「換盆。」老六提醒了一聲,小偉看了看小楊嫂子把水筲提了起來,小楊嫂子快速的把大鋁盆推了過去。
盆里又加了些熱水進來,小楊嫂子拿著根棍子不停的攪拌,油血混合物又淌了一會兒才變成鮮紅的血。看到汩汩而下的鮮血,所有人都出了口放下心的長氣。
這就正常了。大黑豬也放棄了,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這血……還能灌了不?」三嫂問了廚師老劉一聲:「裡面那麼多油。」
「確定是油是吧?」老劉這會兒都還沒緩過勁兒來,對水筲里的東西好奇又懷疑。
小偉也不嫌沉,把桶拎的高高的在那看。
老六說:「你把桶放一邊雪上去,凝了不就看出來了。」
「要確實是油的話,那還真麻煩了。」老劉巴嗒巴嗒嘴:「靜一靜看看能不能撇一下吧,要不然怕是固不住,血腸一切都散了個屁的。」
「肉爛在鍋里,怕啥?」小楊嫂子還在攪動豬血,一邊往裡面加料一邊笑著說:「整的就吃整的,碎的就吃碎的,稀糊碎了就喝湯就味,又跑不了。」
老劉匝巴匝巴嘴,愣是沒說出來什麼反駁的話。可是事兒是這麼個事兒,沒有這麼個吃法呀。
「灌吧,愛啥樣啥樣。」三嫂說:「都已經這樣了說啥有啥用?水開了沒?」
「開了開了,都添了兩次水了。來吧,還得抬一道。」
「可得了,還是就著這個案子刮吧,那傢伙弄過去不得連爐子都得壓翻了?就這麼燙吧,都小心點。」
「連著案子抬吧,抬到爐子邊上去。」
大家七手八腳的開始走流程,燙皮刮毛開膛破肚下內臟,院子里開始熱鬧起來,大家按著分工各自忙活。Z.br>
豬肉好吃,殺豬收拾的過程也不是那麼美好,又臟又亂還一股子噁心的味道,幾個丫頭都捂著鼻子跑的遠遠的。
這邊沒有吹豬皮的習慣,直接燙皮刮毛,肉就是帶著皮吃。要往東走,安東那邊殺豬才會吹皮,豬皮拿去做鞋做皮具。
廚房裡酸菜已經用大鍋燉上了,切下來的五花肉洗乾淨直接扔到酸菜鍋里,這邊洗了小腸開始灌血腸。
外面男人們開始殺另外一頭豬。又是接了大半水桶油出來。
第一桶油已經凝固了,閑著的人挨個去參觀,白膩膩的豬油作不了假。不過這個油和用油膘煉出來的不是一個味兒,不能直接吃,得熬一遍才行。
歡聲笑語的忙活了三個多小時,外面院子里已經收拾的乾乾淨淨利利正正,豬圈也拆掉了。本來就是臨時圍的這麼一塊地方。
空氣中這會兒漂浮的已經全是香味兒,燉肉的香味兒。
老黃老宋他們也去把衣服都換了洗漱了一下,乾乾淨淨的等著吃飯。
「廠長,你家裡那兩口他也想去殺。」黃師傅給老六遞了根煙,幫殺豬匠遞了個句話。
「八十多公里地,你願意跑啊?」
「沒事兒,這麼肥的豬可難得碰上,不殺手痒痒。」
「行,誰殺都是殺,你愛跑就去吧,到時候這邊也要去幾個人,你正好搭個便車也行,我家那地方不通客車,到時候吃完飯在一起回來。」
「客車都不通啊?」
「嗯,真不通。客車就到公社,然後有去別的公社的,兩邊都不從我們那裡走。」
「那我這帶著刀啥的,能行啊?」
「轎車,放後備箱就行。黃師傅,宋師傅,你倆也去吧,去我家裡熱鬧熱鬧,把嫂子都帶上。今天讓你們把嫂子叫過來也沒來。」
「來嘎哈呀,都不認識別彆扭扭的,」老黃笑了笑:「整的像就奔這一口肉似的。」
老宋說:「我叫了,她不來,說法和老黃說的一樣。」
老黃說:「我這話也是我媳婦兒說的,我還真沒往這上想。」
「你們就是太外道。」三嫂說:「去家裡得去啊,自己家沒那麼多講究,老六可是拿你們當自家人的,那要不去可就是不給面子了。
還有小楊,你倆也去,在家待著也是待著的,老劉。」
「我不行,我真去不了,」老劉搖搖頭:「我過年得去老丈人那邊兒,我父母都不在了,年年都是在那邊過,夠不上,她家在鳳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