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口諭

瑪琭這顆心喲，可真是十五個水桶吊著——七上八下。

不過事兒已經發生了，她便瞟一眼瑪穆平珠，面上極力平靜道：「這麼說來，他們兩個是一勝一負。行，正好扯平。」

她歪頭瞥一眼玄燁，「那位小國舅爺也是不賠不賺。」

「這才是最好的局面，一碗水端平，皇上你說呢？」

玄燁還能不知道她那小九九是怎麼算的？他便瞟她一眼，輕哼一聲，「他們兩個有你這個姐姐護著，人家阿靈阿的姐姐卻不在了……這便還是人家阿靈阿吃虧不是？」

瑪琭眼珠兒一轉，「那皇上再將他一個姐姐也給召進宮來，那不就又齊了。」

玄燁長眸登時一眯。

屋裡的氣氛忽然就有點小緊張起來。

本來哭咧咧的白啟也不敢哭了，一臉不服不忿的瑪穆平珠也不敢瞪眼睛了。

丫丫和賴保在旁看著不對勁兒，便趕緊一人護著一個，給帶出去了。

瑪琭自知理虧，趕緊搶步上前將坐炕上的炕褥給一頓拍，然後沖玄燁露出狗腿子的笑容，「我給皇上拍軟和了，皇上坐，請上坐。」

玄燁無奈地眯眼瞪了她好一會兒，走過來伸出食指沖著她腦門子戳了一記。

「爺可警告你，你要是膽敢將爺的孩子也給教成你這樣兒……爺非跟你沒完！」

瑪琭揉揉腦門子，「哪兒能呢。我的孩子跟我一點都不一樣，人家老有骨氣了~~」

玄燁嘆口氣，自己坐下了，同時也一把抓住瑪琭的手，拉她一起坐下。

丫丫送進熱茶來。

玄燁端起茶碗來，視線越過裊裊熱氣看瑪琭。

「……又想給爺展示你會算命，是不是？怎麼，你那鬼畫符又給你什麼預兆了？」

瑪琭知道玄燁這是怎麼了。

是她一不小心又將玄燁的心事給預告了。

——玄燁會再召一個鈕祜祿氏的女孩兒進宮，來填補孝昭皇后留下的那個空缺。

這個女孩兒就是孝昭皇后的親妹妹，也就依舊是阿靈阿的庶出姐姐。

而這個女孩兒不是旁人，正是鼎鼎大名的溫僖貴妃。

只不過現在這事兒還沒發生呢，估計玄燁也就是才開始動這個打算。結果瑪琭這就給提前說破了。

玄燁有點沒面子了。

瑪琭其實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剛剛為了護著弟弟妹妹，話趕話說到那了。

玄燁既然已經開問了，她就只好硬著頭皮繼續編瞎話搪塞。

瑪琭咳嗽了兩聲，「不是我那鬼畫符的預兆，是我那天把吉服袍給孝昭皇后燒了，然後在那煙里看見的……」

這個說法熟悉吧？沒錯，她就是照搬照抄僧人煨桑說看見她不吉的那個說法的。

玄燁都眯起眼來，「你在那煙里看見爺又選了個鈕祜祿氏的女孩兒進宮？」

瑪琭使勁點頭，「對，長得跟孝昭皇后賊像；還穿著大紅的袍子，那當然就是皇上迎娶了唄。」

玄燁便嘆口氣，「胡扯。爺何至於『迎娶』！」

能叫皇帝迎娶的，或者是進封之後給補婚禮納彩等過場的，在大清只有皇后、皇貴妃。貴妃都沒這個資格。

瑪琭也不堅持，「……反正，就是看見人家穿紅衣裳了嘛。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吧。」

玄燁微微有些怔忡，指尖在膝頭上彈了彈。

「這麼說，你也覺著爺是應該再選個鈕祜祿氏的女孩兒……」

瑪琭欲言又止。

玄燁凝著她：「說。」

瑪琭只好嘆口氣。這回總得說點實話了。再繼續編瞎話的話，怕是玄燁都不肯信了。

她便清了清嗓子道：「反正皇上終究不想再選個出自蒙古的皇后。那既然宮中已有仁孝皇后、孝昭皇后，那這兩家便是最合適的后族之選。皇上若再在其中擇一位人選，想必便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說不出什麼來。」

瑪琭敢這麼說，便是上回親眼見著玄燁並未攔阻皇太后給孝昭皇后舉哀。

太皇太後為了給玄燁壓力，親自來祭孝昭皇后；玄燁終究是怎麼都沒敢讓那老太太行禮，不過到了皇太后這兒，他卻沒攔著。

由此可見，玄燁心下已經有了打算。

而且在赫舍里氏和鈕祜祿氏之間，玄燁選擇了後者。

因為鈕祜祿氏是武將之家，祖祖輩輩軍功卓越。此時朝廷正在平定三藩，要的就是這樣的滿洲武將家族的拚命。

而赫舍里氏畢竟是文臣之家，就算索額圖能在朝堂上幫上玄燁，可是平定三藩終究不能指望文臣。

是時勢造就了玄燁的這個選擇。

瑪琭說這番話的時候，一改平素的淘氣，眉目之間氣質沉靜，叫玄燁不由得刮目相看。

玄燁雖未置可否，卻還是忍不住伸手在她面頰上掐了一記。

「……懷著孩子呢，別叫自己這麼思慮。」

瑪琭莞爾一笑，「要不是這事兒關係到皇上，我才懶得想。總歸那又與我無關。」

她是包衣，至少在大清前期，是絕不可能叫包衣當正妻的。

玄燁長眉輕挑，「終於肯承認，關心爺？」

瑪琭想了想，「因為要謝皇上沒跟我家那兩個小傢伙計較。」

正在孝昭皇后治喪期間，若是換了另外一個皇上，說不定就要追究白啟和瑪穆平珠的責任了。至少，也得把他們兩個和她媽給攆出宮去，也省得在宮內再生事端。

玄燁咬牙，伸手又在她腦門上點了點，「你可真拿爺當做買賣呢！」

瑪琭呲牙樂，知道玄燁不樂意聽了，便趕緊換個方向，「……那皇上替我給人家小國舅爺道個歉吧。」

玄燁面色微微有些不快。

馬來心下一揪，「皇上……我說錯什麼啦？」

玄燁便哼了一聲，「不用了。」

玄燁在瑪琭這兒又坐了一會兒，這才走了。

瑪琭惦記他那個神色的變化，擔心是當時還有什麼玄燁沒明說的事兒，便趕忙叫賴保出去打聽打聽。

晚上掌燈時分，賴保得了信兒回來。

說原來阿靈阿當時被白啟和瑪穆平珠給打急眼了，說他們姐弟兩個打一個，是欺負人。

阿靈阿自己是鈕祜祿氏嫡子，又是孝昭皇后的弟弟，從小在家也是嬌生慣養的，這便當場放話，說要來找他們兩個的姐姐來算賬。

想必在場也有人跟阿靈阿說到了她，提及她的身份不過是個小小的貴格格，還是包衣出身。

皇后是正妻，是主子；貴格格只是排名靠後的小妾，她和她弟弟妹妹便在阿靈阿那小孩兒的眼裡一點分量都沒有。

所以阿靈阿才敢當場放話要來找她算賬。

結果，被當場在那的一個人給教訓了。

瑪琭一怔，「誰呀？還有誰在那個節骨眼兒教訓那小國舅爺去？」

賴保略微一頓，垂下頭去：「……是佟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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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琭半天沒說出話來。

她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好嘛，貴妃的弟弟，收拾了皇后的弟弟。

而且這位雖然暫時是貴妃的弟弟，可是後來也是實打實的皇后的弟弟——雖然得等她姐姐臨終前追封為皇后的。

不過好在隆科多還多一重身份——他還是皇后的親侄兒。他親姑姑是皇上的媽。

自從上回太皇太后要處死她，事後她聽雙姐說去向隆科多求助；從那之後又有些日子沒聽見他的音兒了。

其實上次她也想謝謝他來著。雖然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麼幫過她，可是想來雙姐不至於撒謊。

可是旋即她就知道有喜了，這事兒便就耽擱了下來。

沒想到今日隆科多又出面教訓了阿靈阿。

雖然已經斷了交往，可是她不知不覺中，還是一點一點地欠了他，這債又慢慢摞起來了。

賴保看瑪琭半天沒動靜，不由得小心偷瞄。

瑪琭便清了清嗓子，擺出義正詞嚴的神情來，「那個什麼，這個多不好意思啊，他都是大人了，阿靈阿還是個八歲的小孩兒。他這屬於大人欺負小孩兒了~」

「不如下次還是叫瑪穆平珠收拾他吧。反正他們兩個同歲，瑪穆平珠無論怎麼著，也不算勝之不武。」

賴保驚得瞪圓了眼，「主子的意思是……還叫三姐兒打那位小國舅爺？」

瑪琭點頭：「嗯。只要不吃虧，那就見一次打一次。打服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