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棄婦

嘖……

瑪琭眯眼睛打量玄燁。

這麼說來，玄燁是知道宜嬪姐妹倆來過了。

而且玄燁素知宜嬪的性子，便知道宜嬪一定會拿布音珠有喜的事兒來嘚瑟。

所以玄燁才以為她生氣了。

「皇上現在才問，不覺著已經晚了么？」

她要是真的那麼小心眼兒的，現在已經著了宜嬪的道兒，氣估計已經下到肋條骨去了。

玄燁雖說來的不算晚，但也還是晚了。晚一秒都是晚呀。

玄燁果然有點緊張起來。

他仔細凝視她的眼睛，「……爺送瑪母去湯泉行宮，在宮外得了信兒，這便縱馬飛馳回來。但還是遲了些。」

太皇太后老太太年歲大了，一到冬天都靠著去湯泉行宮，靠著那溫泉續命呢。要不是為了這個，玄燁也不會在他們家小四兒小滿月的日子都不在宮裡。

而且說實在的，瑪琭十分有理由懷疑，太皇太后這老太太就是故意選在這個日子出宮去的。

要不她怎麼早不犯病，晚不犯病，非得趕上她臨盆的時候，老太太非要嘿喲呼喲地這疼那疼的呢。

老太太這一招像極了許多家裡性子變得老小孩兒了似的，而且專門跟小輩爭寵的那種老人的慣用招數。

瑪琭想到這兒，便也嘆口氣。

她本來就沒真的生氣，這會子就更不好意思裝生氣了。

她便拍拍玄燁的手背，「湯泉行宮這麼遠，皇上本不必今日立即馳馬回來的。」

「我跟宜嬪兩個犯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跟她反正是見面就『唧個』。她現在已經越發在我這兒占不到什麼便宜了，所以皇上不用擔心。」

玄燁凝視瑪琭良久。

「至於布音珠……」

瑪琭輕輕放開玄燁的手。

「皇上不必解釋這些。我又沒問過，那皇上自不用答。」

她下意識往後串了串，「我不問的事情，那就是我不關心的。」

.

玄燁定定凝視著她。

這一刻他心下都不知該是何種滋味。

原本，他是皇帝，他不會跟任何嬪妃去解釋這些事。

甚至於，倘若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這樣的話題，他會起身就走，從此將這個嬪妃徹底冷落。

他可以理解後宮里的爭寵，但是他容不得有嬪妃敢在這個問題上當面問他。

他是天子，無論前朝還是後宮，一切的事，他都有自己的考量。

除了上天，他不用對任何人解釋。

可是說也奇怪，他今日忽然就想跟她解釋一下。

可是她卻將他推開了，完全都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沒有因此而有半點的輕鬆，他反倒只覺自己的一顆心倏然直墮谷底。

她說了，她不問，就是她不關心。

她壓根兒就不關心吶……

他閉住眼。

他以為，她已經誕育了他的孩子，那她的心已然安定下來。

卻原來，是他太自信了。

兩人之間便忽然又這麼安靜下來。

他好怕這種安靜。

於是他趕緊又想起一個話題，「……你管咱們的孩子叫『認真』？」

瑪琭：「？！」

糟糕了，她總是順嘴就能把胤禛的名字給說出來，而且全都是無意識之中的，她多少次有意控制都控制不住。

因為在她心裡，這個孩子就是胤禛，這個孩子跟這個名字是完全畫等號的，如果她不將這麼個名字給說出來，就好像都沒辦法來指代這個孩子。

丫丫都問過她好幾次了，妞妞她們也都被她給說愣過，不過她們都好唬弄，她就隨便說個「認真」啥的發音相近的詞兒就給遮掩過去了。

可是這回玄燁知道了，現在是玄燁當面問她呢。

她就不敢再瞎唬弄了。

因為她知道玄燁絕不是好唬弄之人。若是純粹玩兒智商，不帶穿越女的外掛的話，她還真不是他對手。

她便趕緊腦筋轉個兒。

她不能跟玄燁也說「希望這孩子『認真』」之類的話。因為這聯想到未來的九龍奪嫡，她早早放話讓自己的兒子「認真」，這難免會有點提前就喊口號的意思了。

不行，不能叫玄燁對四兒早早就起了防備之心。

於是她便沖玄燁憨憨一笑，「不是『認真』，是『紉針』啦~」

玄燁一詫：「哦？」

瑪琭從抽匣里抽出針線來，「喏，是這個『紉針』。」

「皇上看，這針鼻兒太小了，我老了，眼花，每次都紉不上針。我便說啊，等這小子長大了，趁著他眼神兒好，讓他替我紉！」

玄燁長眉高挑，對她的回答一時間也頗有些嘆為觀止。

看她說完，玄燁已經一巴掌輕輕蓋在她腦門兒上。

「十八、九歲，就好意思說自己老了？還眼花了？還要指望著孩子給你紉針？」

瑪琭認真點頭，「反正是自家孩子，不使喚白不使喚。」

玄燁無奈地笑，「爺白給你調那麼多針線上的婦人了……你還有什麼活計，非要自己動手辦的？」

瑪琭想想也是，自己方才這話漸漸有些站不住腳了。

於是她急忙道，「總有想自己動手的時候啊！譬如說，將來孩子衣裳上掉個扣兒什麼的，我這當額涅的還能什麼都交給針線上的婦人去做？我就不能自己隨手給他釘上？」

玄燁倒也點點頭。

瑪琭便順桿兒又上，「……還有，比如說皇上萬壽節什麼的，我難道就不想也親手給皇上綉個荷包，做個靴掖什麼的？」

這回玄燁終於笑了，眼睛里光芒閃爍。

「嗯哼，算你有良心，終於想到爺了。」

玄燁說著擺一臉的委屈，「爺直到今日，從你這兒連一塊布片兒都沒收到過呢！」

「爺算瞧出來了，什麼你老了，眼花，紉不上針啊……這些全都是託辭，就是你給自己找理由不想給爺動動針線！」

瑪琭有點心虛。

因為——玄燁說得對。

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想給他綉。

儘管這是女子的必修課，而且滿人的滿綉也都是傳統，女孩兒家打小在家是怎麼都得學著點兒的。

可是她總覺得女子給男子綉東西，是個挺私密的事兒。是真的只有給自己的情郎綉東西才是正常的。

她可沒想把玄燁當成她的情郎。

她只不過是意外來到這個世界，然後被他強留在宮裡的罷了。

她沒能護住自己的身子，她至少得守護住自己的心。

她儘管已經生了他的孩子，可是她還是不打算喜歡他啊！

她於是狡辯，「皇上雖然沒收著過我的布片兒，可是皇上吃過我做的餑餑啊！這吃的和穿的吧，能佔一樣已經很了不得了，皇上總不能強求我兩樣全都精通吧？」

她故意瞟他一眼，「那我豈不成了十全十美的人了？那怎麼能行呢？我覺著這世上十全十美的人只能有一個……」

她說到這兒故意停住，然後用眼角一下一下撩著玄燁。

玄燁哪能聽不懂，又是笑，又是無奈，只能照著她腦門又給了一個腦瓜崩。

「你啊你，爺信你這張嘴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