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五皇子楚涼坐在上首,目光寒涼。
他沉聲道:「南安城的事情,你們打算怎麼辦?」
站在下面的眾人,紛紛垂眸,一時間竟是沒有人敢說話。
眾人戰戰兢兢,誰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這時,一個穿著青色袍子的男人走了出來,朝著楚涼拱手道:「回稟殿下,如果要拿下南安城,就必須派遣兵馬過去,而且……需要糧草。」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我聽說南安那邊缺少糧草,所以……我認為此次應該從西北調運一批糧草到距離南安城最近的城池。」
楚涼微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手中的玉扳指隨著他的動作不斷轉動。
旁邊的一個將軍道:「胡將軍,我們這裡離南安城比較遠,而且還要防止南安城有人突襲,若是要運輸這些糧草,恐怕會耽誤我們進攻南安的時間。」
楚涼聞言,眉頭皺起。
據他所知,鳳朝歌已經回到了南安城。
而且,那人的實力怕是比以前更強!
南安城現在還有重兵把守,硬闖並非長久之計。
胡將軍冷笑道:「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何不直接進攻?」
他話音剛落,另外一個身形高挑英氣勃勃的年輕女人便道:「不行,南安距離我們太遠了,即便是全速行軍也需要半月的路程。而且……」她停頓片刻,看向主座上的五皇子,問道:「我們要用半個月的時間才能拿下南安,但是如果在這期間內我們遭遇了東楚的攻擊怎麼辦?屆時我們的損失可不僅僅是一點兒糧草那麼簡單。」
眾人被她提醒,紛紛贊同的點了點頭。
五皇子楚涼沉吟許久,忽然抬起頭,視線掃向了大廳內其餘的文武官員。
「本王想要問問,諸位愛卿,你們可願意領兵征伐?」他語帶威嚴地問道。
大廳里鴉雀無聲。
許久,一個老臣上前幾步跪在地上,恭敬地道:「殿下,如今南安混亂,周邊各方勢力都虎視眈眈,我們楚國的確需要立足未穩,萬萬不能冒進。況且我等皆只是武將,對於治理國家並不懂……」他低著頭,一臉惶恐與害怕。
「哼,」胡將軍冷笑,道:「治理國家?我看是膽怯吧!」
「胡將軍慎言。」
大廳又陷入詭異的靜謐。
這樣的情景讓人覺得有些壓抑,好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令人心慌意亂。
這種沉默不知道維持了多久,終於又有一個將領上前,道:「末將願意領兵攻打南安。」
「末將也願意。」
「末將亦願意……」
「……」
楚涼的目光緩慢的從眾人身上滑過,唇角勾勒起一抹冷漠的弧度。
「既然如此——」
話還沒說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眾人紛紛回頭望過去,卻見一個士兵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報——」
他滿臉通紅,氣息紊亂,顯然是奔波趕路累壞了,口乾舌燥,連話也說不清楚:「殿下,西北來信,說花月城……花月城失守了……」
嘩!
此言一出,整個議事廳瞬間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露出震驚而又憤怒的表情,尤其是剛才的那群將領。
他們紛紛道:「不可能!花月城不是有十萬大軍鎮守嗎!更何況還是有著楚遂安王爺鎮守,怎麼可能會被奪得了城池!」
「不錯,一定是姦細放走了敵軍!」
「花月城乃是天險,除非是西楚的人偷襲,否則南安根本不可能失守!」
楚涼神情陰冷,他的雙眸緊鎖住門口的士兵,沉聲道:「你剛才說什麼?花月城失守了?!」
士兵顫巍巍的跪倒在地上:「是,西楚軍攻破花月城,現在已經佔領了……」
「轟隆——」
楚涼猛地揮袖砸在桌案上,發出巨響。
眾人嚇得渾身哆嗦。
楚涼咬牙切齒:「好個西楚!居然敢玩偷襲!」
西楚的使者在這裡。
這些西楚人一早就潛伏在他們周圍,甚至是準備了弓箭手埋伏在暗處伺機射殺。
若非是這群人自己作死,楚涼根本就發現不了這些西楚人。
楚涼氣得胸膛劇烈地起伏,一張俊美邪肆的臉龐上布滿陰霾。
這群廢物,居然這麼容易被人騙了!
「西楚人狡猾,他們這次趁著我們楚國大敗,一舉攻陷花月城,實屬不易,我們還需謹慎行事。」那胡將軍開口勸阻道。
「謹慎?難道就這麼任由西楚搶先一步佔領西北?」一旁另外一位將軍反駁道。
「呵……」胡將軍嘲諷道:「難不成你們真的以為憑藉著那十萬大軍就能直接進攻到京城南安?我告訴你們,西楚的鐵蹄,可不會因為你們幾萬軍隊而收斂!」
「你!」
「夠了!」楚涼厲喝一聲,制止了兩位將軍的爭執。
他看著跪在地上瑟縮的士兵,道:「你回去告訴南安城,就說本王親率三十萬大軍前往南安城,務必保住南安!」
楚遂安沒有想到,自己盼了這麼久的機會,會在這一刻到來……
「遵命。」那士兵匆匆的退下。
等他走了之後,胡將軍忍不住道:「殿下……」
「閉嘴!」
胡將軍立刻噤聲。
這一晚的宴會並沒有因此而平息下來,眾人仍舊激烈的爭論。
楚涼聽著那些人爭吵,始終保持沉默。
待所有人吵夠了,他淡淡的道:「好了,此次出兵南安,諸位大人也都參加。」
胡將軍聞言,皺起眉頭道:「可是殿下,這一次西楚和攻打南安,若是我們出兵,豈不是會引火燒身?」
照他的想法,若是直接等到西楚國與南安城兩敗俱傷之時,再行出兵,不是好得很?
楚涼微微揚眉,目光掠過那些人臉上,最終落在胡將軍身上。
他緩聲道:「本王相信西楚不會背叛盟約,如今我楚國已經岌岌可危,如若不奮起一搏,遲早被他們吞掉,如果這個時候不奮起反抗,那麼就永遠也沒有機會了。」
楚涼的話音一落,那些原本義憤填膺的文武百官立刻不說話了。
「這一戰,我們輸不起。」楚涼站起身來,一字一句道:「若是再這麼拖延下去,我們只怕要被他們吞噬殆盡了,本王絕不允許先祖們費盡心思建立的楚國毀於現在!」
眾人面色變幻莫測。
楚涼垂眼看向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心中浮現一絲苦澀的味道,但是很快,他便將那股複雜的情緒拋擲腦後。
他是這個國家唯一的嫡系血脈,是楚國的未來,是這個國家的希望,他必須做到最好,哪怕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好了。」楚涼轉身,目光銳利:「明日出兵南安!」
楚國的文武大臣都是面面相覷,但很快也跟著他走了出去。
「你不去嗎?」楚涼看著自己身邊的男人。
男人微微搖頭,淡淡的道:「我留下,陪你一起。」
楚涼怔愣。
他繼續道:「你是皇子,不能輕易涉險,還是我去吧。」
楚涼抿了抿唇,最終點頭,道:「嗯,辛苦了。」
「你我之間,向來不必客氣。」
夜色越發濃郁。
一輪彎月掛在黑漆漆的天空中,散發出幽藍的光芒,照亮了大地。
南安城的街道一片寂靜,偶爾有幾輛馬車飛馳而過。
「吁……」
馬車停下,帘子被掀開,西楚國皇太子從馬車內鑽出,他穿著黑衣勁裝,長發用一根木簪束縛在腦後,露出英俊而深邃的五官,眉宇間透著一種凌厲肅殺之氣,叫人不敢直視。
他抬腳跨過了門檻,踏上階梯,就是來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前。
門口的侍衛見狀,恭敬地行禮:「拜見太子殿下。」
西楚太子點了點頭,抬步走進去。
院子里有一顆高大挺拔的古樹,枝繁葉茂,將整個院子遮掩得嚴嚴實實,讓人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
「太子。」屋內傳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
西楚太子推開房門,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房間里燃著一盆香料,正散發著裊裊青煙,熏得整間房間都瀰漫著一種淡淡的藥草味。
屋子裡站著一個年紀約四旬的中年男人,正盤腿坐在床榻上,膝蓋上擺放著一把劍。
「風老。」西楚太子走近他,語氣尊重:「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休息?」
風老睜開眼,看了一眼面前意氣風發的少年,嘆息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西楚太子走到桌子邊,倒了杯茶水遞給他。
風老接過茶,飲了一口:「這次來南安城,是麻煩你了。」
西楚太子低下頭,緩緩道:「您一生都是光風霽月,這還是您第一次找我呢,我能為您做些事情,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語氣中不掩飾崇敬。
風老含笑,看著他,眉目慈祥。
他和這個少年,也是多年前偶然有過一次接觸罷了。
風雪飄揚的冬季,他救下了這個少年,本是無心之舉,這個少年卻是一直記著。
「你的決定是對的,西北確實該派遣一支大軍增援南安,這樣才能減少損傷。」他說著頓了頓,道:「這一次你帶誰去?」
西楚太子抬眼看他,眼底閃過一抹詭譎的光,道:「風老,孩兒想帶著鳳朝歌。」
風老眉毛皺了起來,似乎有些不解:「不可!鳳朝歌雖然實力已經恢復,但是經驗畢竟很少,要是她上戰場的話,恐怕抵擋不住五皇子的十萬雄師!」
「風老,這些,不應該由鳳朝歌親自一筆一劃親自去討回嗎?」西楚太子堅定地道。
當初,她就是被五皇子一點一點的折斷了一身的傲骨,說什麼不也是得她親自討回嗎?
「胡鬧!」風老幾乎是想都沒想,厲聲訓斥:「你知道五皇子那一行人有多麼狠毒嗎?你可別忘記了上一次西楚和東陵結盟,最後卻被東陵坑害得差點亡國,你難道忘記了?!」
「風老……」西楚太子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一些,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令人痛徹心扉的事情,「我楚國雖是泱泱大國,但也曾遭受過滅頂之災。我們楚國的先祖們為了躲避東陵的屠戮,不得不逃離京城,隱居在南方,數百年來韜光養晦,苟且偷生。可恨當年東陵欺辱我朝時,我朝竟無力報仇!」
說到這裡,西楚太子突然握緊了拳頭,臉上浮現怒意:「卻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會是一場內亂,我等不敢苟活於世,只願以死捍衛我楚國威名!」
「這是當初鳳玄將軍一生至死的願望啊!」
「你……」風老看著自己面前的少年,一陣恍惚,半晌,他嘆了口氣:「好。既然你心意已決,那麼便隨你去吧,記住,若是遇到困難,就讓你母妃替你籌謀!」
「還有,記得保護好鳳朝歌。」
西楚太子神色凜冽的拱手:「是。」
風老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西楚太子躬身退出了這間屋子,關上房門。
他站在門外,冷漠的臉上閃過一絲戾氣,嘴角勾起一絲譏笑。
西楚太子領兵三十萬出征南安城,此消息很快傳遍大陸各個州郡,無數的人翹首期盼西楚的勝利。
因為,西楚對戰楚國,上一次出征的人是鳳玄!
而自鳳玄之後,楚國便是再也沒有一個大將能抵擋其他國家的進攻!
現在,楚國雖然是還未受到完全的打壓,不過是因為鳳玄才離開不久,餘威尚在罷了。
南安國皇宮,楚遂安正在召集群臣商議應對之策,可是他剛說完,就被楚國丞相打斷:「陛下,不能出兵啊!」
「為什麼?」
「陛下,西楚這次可是有備而來啊,一旦出兵,勢必會陷入苦戰,咱們楚國糧食短缺,人才也極少,恐怕撐不到打敗西楚。」
西楚太子乃西楚唯一的皇子,他領兵出戰,肯定會帶走西楚大量的糧餉。
而這樣一來,他們楚國雖然佔據了有利位置,但是國力卻是遠遠比不上西楚的,楚國就真的危險了!
楚遂安聽了,忍不住皺眉:「那就任由西楚攻佔我楚國邊境?」
「這是西楚太子的意思。」大理寺卿道:「臣覺得他此舉頗有深意。」
「什麼深意?」楚遂安不耐煩地問。
「臣覺得,太子此舉是在試探。」大理寺卿道:「或許太子另有計劃。」
一頓的沉默。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了一個女聲。
「陛下不必擔憂,西楚太子此舉,不會對我楚國有任何的影響!」
「你什麼意思?」楚雲涯皺眉,盯著大理寺卿的眼睛,想從他眼底看到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