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假千金只想學習2

第二天是工作日，換句話說，白梨需要去學校上課了。

她醒的很早，拉開卧室的窗帘時，天還沒有完全放亮。下樓來到客廳，李平昨日提到的給她請的保姆並沒有來。

白梨打開冰箱，裡面空蕩蕩的，除了撲面的涼氣一無所有。

看來只能到外面的早餐鋪買點吃的了，她從口袋中摸出一部智能手機，指紋解鎖后，成功地在電子錢包里找到了原主留下的數千元餘額。

作為白家的小姐，這點餘款顯得有些磕磣，不過用作白梨這段時間的飯錢，已經足夠了。

隨著手機掏出來的還有一張黑卡，白梨將它隨手扔到了桌子上：用這個去買包子，八成會被當成神經病的。

這棟別墅離京華大學的確很近，出門走過一截短短的小巷，大分鐘的路程，便能到達學校的一處側門。

白梨成功在側門附近的小攤上買到一份包子豆漿，用學生卡驗證了身份后，邊吃邊往學校里走。

她有一節八點的早課，因為對學校環境的不熟悉，在課前十幾分鐘才找到上課的教學樓。

抽象繪畫原理，這節課程被安排在一個足以容納一兩百人的大教室。白梨到達時，教室前排的位置已經被坐的差不多了。

她隨便找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下，裝模作樣地翻開教材。

看不懂。

不許久，課程開始。一位年輕的男教師打開了多媒體設備，投影出幾幅經典的抽象畫巨作，然後開始侃侃而談。

白梨強打起精神聽了一會兒。

聽不懂。

她決定放棄，偷偷刷起了手機。

不大的手機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元陳列其中，隨著白梨手指的滑動迅速向屏幕上端滾動。

系統沒忍住好奇：「這是什麼？」

「這個世界的物理學論文。」

「宿主，如果你覺得無聊的話，可以想想如何儘快地完成任務。」系統委婉地提醒，「比如說回到白家大哭大鬧，給女主添堵。」

「閉嘴。」白梨沒有理會系統的提議，她白皙的手指頓住，聚精會神地看手機里的一篇文章。

這個世界的物理學發展進程與她原來的世界相差無幾，在前沿理論上甚至還要落後一些。但是，白梨關注到了學術發展中的那些微小差異，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些差異可能指向一個嶄新的物理學領域。

「宿……」系統還欲再勸。

「閉、嘴。」白梨冷酷無情。

系統沉默了，她終於得以專註地讀完感興趣的文章，心滿意足且獲益匪淺。

「白梨！」

嗯？有人在叫她嗎？

白梨回過神來，才發現教室前方的男教師不知何時停下了他的「演說」，整個教室里鴉雀無聲，還不時有人回頭望她，眼神古怪。

她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是是，老師我在的。」

在成為專職研究人員前，白梨也曾在大學裡帶過課。她回想起在課堂上被自己突擊點名的學生慌張的神態，覺得她此刻的模樣應該也差不了太多。

男教師咳了一聲：「對於這幅畫，你有什麼理解？」

白梨是系裡比較有靈氣的學生，偶爾走神，他也願意寬容。而且他相信，白梨一定能提出獨到的見解。

白梨看向大銀幕，和那幅由雜亂線條和色塊組成的抽象畫大眼瞪小眼。

男教師滿懷期待：「說說看。」

白梨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呃，線條和色塊？」

「還有呢？」

「它們、它們混合在一起。」她乾巴巴地補充，「很美，讓我想到科赫曲線。」

科赫曲線是一種數學分形，因為形似雪花也被稱作雪花曲線。它的邊界「無限大」，卻包圍著有限的面積。白梨初次接觸時，就為它的靈動美麗而驚嘆。

但顯然其他人不這麼想。

男教師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教室里也響起了幾聲低笑。

系統也笑：哈哈，活該。

白梨尷尬地坐回座位上。

好不容易挨到課間，她拿起水杯準備去泡點咖啡——為了彌補，至少在後半堂課上，她得表現出認真聽講的樣子。

熱水機前排著長隊，白梨一邊等一邊用手機繼續刷論文，目不斜視的，導致她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下意識彎腰道歉：「不好意思。」

那人卻很奇怪，一動不動地站在她面前，既不說話，也不離開。

白梨覺出不對，皺眉看過去，入目是一道纖薄的身影，她面前站著的女子長發及肩，生了一張清秀、柔和、不帶任何攻擊性的臉。

她心中一動，未經系統確認就敲定了此人的身份。

「白桃？」

她猜的沒錯。眼前的女子在聽到白梨喊出這個名字后，明顯吃了一驚，然後眼眶瞬間就紅了。

「對不起，梨梨，我沒想到媽媽會讓你搬出去。」她幾乎要開始掉眼淚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反應那麼大的。」

白梨最怕與這種人相處，於是她敷衍笑笑：「哦，沒事。」

前面的人已經打完水了，她快走幾步，按下按鈕，熱水很快從出水口流了出來。

蓋上瓶蓋，白梨轉身想要回到教室，卻發現白桃還在原處站著，像是在等她。

嘶，真麻煩。

不太聰明的系統在她腦子裡大喊大叫：「挑釁她，打她！」就像是中了哪款暴力病毒。

白梨嘴角抽了抽，前後輕飄飄地從白桃身邊走過，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白桃卻拉住了她的衣袖，欲言又止：「梨梨……」

提示上課的廣播恰好在此時響起，白桃受驚收回手，咬了咬唇：「晚上到咖啡館坐坐，好嗎？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白梨急著回到教室，便胡亂點了點頭。

之後的課程還算平安無事，白梨老老實實地聽完了她並不理解的抽象理論，散課後，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系統。

「322，白桃也在這所大學讀書？」

系統先前給她介紹的故事背景十分籠統，很多細節還有待補充。

「是的。白桃就讀於京華大學物理系，與你同年級。」

從系統那兒得到肯定的答覆后，白梨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物理，恰好是她所擅長的領域……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

系統聽后大驚：「什麼！！你要轉專業？！轉到物理學院？」

白梨以理服人：「如果我在女主的專業上將她比下去，她一定會產生負面情緒的。」

聽起來邏輯縝密、可行性高，系統無言以對，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白梨說一不二，正好上午沒有別的課程，便徑直找去了輔導員的辦公室。..

聽完她的想法，輔導員的震驚並不比系統小：「你是說，想轉專業到物理學院？」

「是的。」白梨很堅定。

「從美術系、轉到物理系？」他重複了一遍，一字一頓，語氣里滿是不可置信。

「是的。」白梨堅定依然。

確認白梨不是在開玩笑后，輔導員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正色道：「白梨同學，轉專業是需要參加學校統一組織的轉專業考試的，並不是說你想轉就轉。而且，恕我直言，美術與物理專業之間的跨度非常大，甚至可以說，它們完全沒有交集。」

他搖搖頭：「我不認為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如果你在本專業的學習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向我求助，而不是冒出這麼一個瘋狂的念頭。」

「我意已決。」白梨斬釘截鐵。

輔導員直直看了她幾秒：「好吧，轉專業考試會在學期末進行，到時候我會通知你的。」

白梨問：「不能現在就轉嗎？」距學期結束還有一兩個月，她不想等這麼長時間。

這次換做對方斬釘截鐵地回答她：「不行。」

既然不行，也無法強求。白梨中午沒有回到住處，而是去學校食堂解決了午飯。

然後，她前往圖書館，利用學校資源從網上搜刮頂刊論文。

此前，她已對這個世界的科學發展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所以現在，她摒棄了大篇幅的瀏覽模式，選取了幾篇自己感興趣的前沿文章進行深入研讀。

白梨是天生的科研人才，在進行科學研究時，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甚至能達到忘我的境界。而且，她理解力極強，即便是晦澀難懂的文獻，也能保持很高的閱讀速度，只有在極偶爾的情況下，才需要停下來演算一二。

系統看呆了，它多麼希望宿主的這種專註精神能夠被放在任務上。它好幾次想出聲提醒白梨，但總覺得會被罵，猶豫許久后還是作罷。

兩個小時過去，白梨讀完文獻，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在眾多文獻中，她注意到一個名叫「林儀」的學者。這個世界、包括她曾經所在世界的絕大部分物理學家，他們做出的工作往往是在提出理論猜想或者在前人的理論猜想上做出改良與突破，這些猜想中的很大一部分，往往會在折騰了一大圈之後被證偽——換言之，一無所獲。

但這位林儀不同，他的理論建立在嚴謹的數學構架上，且大多數理論都通過了實驗驗證。

更為關鍵的是，他的理論指向一條白梨從未涉及過的研究方向，這給她帶去了很大啟發。她嘗試著將這套理論和自己先前的研究工作結合起來，於是一個嶄新的、可行性極高的思路出現了。

白梨心潮澎湃，她甚至覺得，沿著這條思路進行下去，或許能夠觸碰到那條統一四大力的終極規律。

眾所周知，物理學上有四種基本力，分別是引力、電磁力、強相互作用力和弱相互作用力。

探索出這四種基本力的共性，是幾乎所有物理學家的夢想。

但是，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白梨之前所在的那個世界，對這方面的研究都止步於電磁力和強弱力的統一，進一步深入時，這三者和引力間卻出現了難以調和的矛盾。

白梨一直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雖然得到了一點微小的突破，但離那條終極理論還離得很遠。現在，她卻看到了探尋出大一統理論的可能性。

她激動萬分，連帶著呼吸都有些急促。

然後系統一盆涼水潑下來：「醒醒，要去上課了，寫實素描。」

白梨深呼吸，沒有反駁系統。

她太興奮了，這種狀態並不利於進行理論工作。她的確需要時間冷靜下來。

在前往教室的路上，白梨查了查林儀的資料，她驚訝地發現，林儀居然就在京華大學任教，而且她上午在手機上刷到的幾篇觀點新穎、邏輯嚴謹的論文，也是出自林儀之手。

她開始期待，能夠找到機會和這位優秀的學術同行展開進一步的交流。

白梨心情大好，以至於在寫實素描課上的手忙腳亂、一塌糊塗也沒能影響到她的歡欣雀躍。

素描課教師皺著眉連連搖頭，顯然是不能理解系中表現向來優秀的學生怎麼突然擺爛至此。

課程結束后，白梨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想要快些回去驗證自己的思路。她目前的想法處於理論層面，只需要運用數學工具進行演算推導，因此不拘於場地器材，只要有紙筆即可。

忽然手機輕響，白梨拿起一看，發現是白桃發來的簡訊。

「我在這裡等你。「圖片」」

她點開簡訊，看見一張咖啡館的照片，還附有一個定位信息。

「系統，可以不去嗎？」

「宿主，可以關心一下任務嗎？」

白梨嘆了一口氣，認命前往咖啡館。路上，她順手刷了刷學校的內部論壇，在論壇首頁看見一個頗有意思的熱帖：

「點我就看美院高材生在線丟臉。」

點開帖子，主樓的視頻自動播放。

視頻有些逆光，隱約能看清是在一個大教室里。畫面正中的女孩子面目模糊，但從穿著和氣質看十分乖巧。

白梨挑眉：有點眼熟。

然後就聽見視頻里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它們、它們混合在一起……很美，讓我想到科赫曲線。」

哦豁，小丑竟是她自己。

白梨向下翻了翻跟帖：

「這就是美院吹捧的有著百年一遇繪畫天賦的高材生？」

「哈哈哈笑死。」

「什麼科赫曲線啊，聽都沒聽說過。」

「我美院的朋友說，她下午的素描也畫的亂七八糟呢！」

「白梨？我聽說她家裡出了點事兒啊，或許是跟這個有關吧。」這條回復後面，跟著一串兒的「求細說」。

白梨默默關掉帖子，她從中得到的消息是：這個世界的歷史上或許不存在科赫這個人。好吧，這根本無關緊要。

她問系統：「白梨在學校里好像不太受歡迎？」回想起今天的經歷，她似乎並沒有碰到以「朋友」身份出現在白梨身邊的人。

系統故意氣她：「抱歉宿主，原書中沒有這方面的描述。」

「我不去見女主了。」

「宿主不要！！」系統老實了，「好吧好吧，據原書描寫，白梨內向敏感，所以對外表現的孤高傲慢，以此推測，她在學校里的人緣或許不是很好。」

白梨了悟地點點頭，沒有深究下去。她出了校門，在定位信息的指引下來到一條繁華的商業街。白桃所選的咖啡館就在路邊，十分顯眼。

夏日天黑的遲，透過咖啡館的落地玻璃，能看見白桃坐在窗邊，正乖乖巧巧地坐著等待。

忽然，她像是察覺到了白梨的視線，向窗外看過來。然後招招手，彎出一個柔柔弱弱的笑。

白梨頭皮發炸，心生退意。在系統的催促聲中，她最終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穿過林蔭道，走進咖啡館，在白桃對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