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修仙世界也要學習19

這算是什麼？歸零者嗎？！

一股無名鬼火躥了上來，讓白梨很想掀開殷芊芊的天靈蓋看看裡面究竟是個什麼構造。

對於這匪夷所思的一切，系統是這樣解釋的：顧雲的主動與承諾讓殷芊芊患得患失的心安定了下來，她終於與顧雲心意相通，同時也與自己達成了和解。修為散盡后，她心中的陰霾也一同散去，變得潔凈無垢。

「……所以，女主的負面情緒值就這樣歸零了。」系統幽幽嘆氣，像個給孫子講睡前故事的老爺爺。現在，故事說完了，祖孫倆也該睡覺了……

白梨根本睡不著！

一刻鐘前的她，就算是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她在宴會上的發言會造成這種結果！

「你為什麼這麼淡定啊系統！這樣任務就完不成了！！」她語氣激動。

系統微妙地沉默了一瞬。

以前它催宿主做任務時，大概也是這種慷慨激昂的語氣吧。這才過去多久啊，沒想到對任務這麼上心的人居然變成了宿主。

難道說，它居然在潛移默化中讓宿主熱愛上了工作嗎？它好牛！

若不是場合不對，系統簡直想為自己高呼三聲「萬歲」，不過礙於形勢，它還是矜持一點，只把這段影像存進資料庫好了。

沒等到回應的白梨還在碎碎念：「你們穿書局的程序出問題了吧？絕對是出問題了吧？女主的負面情緒值，難道不應該是累加制，只增不減的嗎？」

沉浸在快樂中的系統隨口敷衍：「啊對對對。」

白梨：「……啊對對對？」

白梨危險地眯起了眼睛，等到了下一個世界，等她掌握了高維世界的技術，她就一定要把系統從腦子裡薅出來，讓它見識見識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察覺到危險氣息的系統一個激靈，連忙改口：「啊不不不不，我剛才說錯話了，宿主你彆氣、你彆氣……」它極其諂媚地陪著笑，轉而解釋，「按照程序設定，女主的負面情緒值確實是只增不減，不過偶爾也會出現特殊情況嘛，就像現在這樣，嘿嘿嘿。」

它尬笑幾聲，說話變得著調起來：「但是宿主你放心，女主的負面情緒值在歸零前，已經達到了任務要求的10點並被程序記錄下來了，所以，你當前是已完成任務的狀態，隨時可以脫離這個世界。」

開玩笑，要是任務完不成，它絕對會比宿主更著急的。系統承認，它只是突然地、惡劣地、不受控制地……想見識一下宿主抓狂的樣子。

可能這就是近墨者黑吧，開心。

白梨是不知道系統這些百轉千回的心思，而且她也不會相信系統構造簡單的腦子能容得下一個捉弄她的陰謀詭計。聽說任務完成，她只是暗暗鬆了口氣。

這邊剛放下心來，那邊宴會場中又有了異動。

沒有人願意放棄自己的修為，天道只好強硬地向他們索取。

至於索取的辦法——很簡單，修行之人死了，他的修為自然也就散歸於天地間了。

在這個邏輯下，異動出現了。

「啊——啊呃呃呃——」

當所有人都以沉默來表達他們的不情願時，一個褐色衣袍，面容年輕的修行者忽然慘叫著抽搐了起來。

緊接著，他目中出血，潺潺不止。黑紅的污血淌落到下巴上時，他機械地、如同木製傀儡般地一節節向後仰頭——很難想象人類脆弱的脖頸彎到那種程度還沒有折斷。

這般詭狀，讓會場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褐袍修行者附近的幾個修士想要躲開他，卻苦於被定住，無法有大的動作。

他們只好拚命地扭動身軀，儘可能遠離那不可名狀的恐怖。

「嗬——嗬——」

褐袍修行者氣若遊絲地喘氣，他的血似乎要流幹了，飽滿的身軀幹癟，丰神俊逸的面容也逐漸枯槁如老人。

從一個活生生的人演變為一個瀕死的木乃伊，前後只用了幾秒鐘時間。又過了幾秒鐘，褐袍修行者徹底沒了呼吸。

會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野火大師神情悲憫地看著這一切，顧雲扶著面色蒼白、幾欲作嘔的殷芊芊，兩人一起向外走去。

白梨當然也是怕的。

她是腦子聰明了些，可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凡人、一個普通人。眼前這種如同撞了鬼般的恐怖場景，她當然也會感到生理以及心理上的不適。

顫抖的手忽然被握住，白梨知道那是誰。

她沒有回頭看。

「抓住我。」

抓緊我。

不然她不知何時就會暈厥在這片骯髒的土地上，經年累月的疲憊腐蝕她的筋骨，讓她再也沒有爬起來前進的能力。

「我在好好抓著呢。」

葉琛的語氣很認真。

波濤洶湧海面上的一葉扁舟，於是就這樣獲得了它的錨點。

白梨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目光中滿是堅定。

葉琛給她施加的擴音術還沒失效。..

「你們都看到了，即使不自散修為，天道也會主動向你們索取。而被索取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這論斷讓滿會場的人重新把注意力轉回到白梨身上，他們不說也不動，只是死死地盯著她，好像這樣就能得到一個解決辦法。

這些幽深晦暗的目光讓白梨心中發顫，而她被葉琛握住的地方，正散發著一陣陣溫和的熱量。

說出來就好了。

白梨默默告訴自己。

說出來，完成自己的義務，至於這些人後續會如何，就全憑他們的造化與選擇。

她不是救世主，她只能盡自己身為人類的、淺薄的義務。

白梨儘可能平靜地繼續敘述：「我不知道天道是以何為依據來選定順序，收回能量的。我只知道，在它重歸穩定前，這場以修士性命為代價的凈化不會停止……接下來，就看你們自己的選擇了。」

人群依然靜默無聲，儘管他們已經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這群平日里道貌岸然，拿腔作調的修士們，如今臉上全是自私的醜態和對天道的恐懼。

他們既不願意歸還能量，也不願意死。

異變還在繼續。

那位褐袍修士並不是第一個犧牲者，同時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目力能及的第一個犧牲者，是最開始質疑白梨講話的那名修士，他當時大吐了一口鮮血便倒了下去，死得很乾凈。

而在昆崙山外，凈化或許早就開始了。

褐袍修士之後，這座宴會場上第三個運氣不好的人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他看上去很是慈祥、和藹，符合世俗標準中對得道高人的一切定義。

——然而天道卻讓他走得很不體面，七竅流血，慢性折磨。他在反射著亮光的潔凈玉石地面上撲騰了很久，血液塗抹扭曲的色塊，慘叫了很久才沒有了聲息。

接下來是第四個、第五個……

恐慌隨著死亡蔓延開來，灰濛濛的死的陰雲向這片會場鋪天蓋地壓過來。

「xx的天道，老子不要這修為了便是。」

終於有人禁不住天道的恫嚇，咬牙狠心散去了自己的修為。功力散盡的那一刻，他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下來。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散去修為，以保住性命。

畢竟修為沒了還可以重新修鍊，可命只有一條。至於天道可能因為修鍊而再次崩潰？去他的吧，只要不是禍到臨頭，誰還在乎這些。

可也有一部分人不肯改變主意，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要反抗天道。

他們心中的算盤也打得很好。

一是天道的懲戒看起來是隨機的，不一定就會落到自己頭上。

二是隨著自散修為的人越來越多，天道也會越來越穩定。說不定，天道很快就會滿足地收手了。

是的，他們在賭。他們是以性命做賭注的、瘋狂的賭徒。

這場浩劫過後，修仙界勢必會煥然一新。渡劫期、大乘期的修士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少，而留有修為的他們，無疑會取得更高的地位和權力。

所有的遮羞布都被撤下，人性的醜陋和荒誕，在這一群自詡為世外仙人的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白梨的呼吸有些發滯。

她緊緊地、緊緊地抓住葉琛的手，如同落水的人抱住一塊生命的浮木。

她忽然很慶幸，葉琛是這樣一個理智的人，理智而強大，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永遠不會表現出人類的醜態，如同澄澈剔透的寶石永遠不會沾染上污垢。

她對人類失望過太多次，不同的是，這次她為自己尋找到一塊聖土。

「葉琛。」

「嗯？」

白梨輕笑：「如果你是神明的話，我很樂意做你的信徒。」

「是嗎？」葉琛的聲音聽不出喜悲，「……不要太過美化我。」神明在陷入感情時，也會控制不住祂醜惡的獨佔。

「別在這兒杵著了，這群人沒救了。」野火大師看夠了這場鬧劇，他大聲招呼著白梨和葉琛兩人，「我現在也算不得你們的師父了，但舊日的情分還在，我們一同下山去，開個打鐵鋪子，勉強也能過活。」

他對未來生活樸實無華的展望讓白梨感到一絲慰藉，她終於有心思說上兩句俏皮話：「師父，以後我們玄意宗就改叫打鐵山莊，指不定還能混出一點名聲，傳個十代八代的。」

野火大師狡黠地笑，像個得意的小老頭。

「野火……」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破這邊的溫馨與寧靜，自混亂髮生以來就一直作壁上觀的逍遙仙尊開口了。

「不要那麼悲觀嘛。我們這群人，明明還有的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