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崑崙神功 上

第二章 崑崙神功 上

且說林劍入深林后一直尋著牛蹄痕追上去,林劍追了將近一里,已累得呼呼喘氣,回顧四周,皆是高大濃密的樹木,他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一時間不知怎麼辦。正在氣餒之際,忽地聽得黃牛一聲叫喊,竟離此不遠。林劍猶如遇到救星般,一聲歡呼,聽聲奔了過去,剛將走近之時,聞得一陣金屬撞擊聲,林劍好奇心起:「敢情還有人在這裡打鐵?」卻傳來了一聲喊殺聲。林劍唬了一跳,心中又害怕起來,但他好奇心難以按捺,躡手躡腳地爬了近去,躲在一株大樹後面,張目眺望,見黃牛便在對面不遠處,他大喜,正要出去,卻瞥見了四人在林中空地打鬥,三人圍攻一人。只見那被圍攻的人背坐在一株樹上,雙腿受傷,身旁流了不少血,右手持著一把鋼刀,正與其他三人相鬥。另外那三人,手持長棍的那個長得相當威武,只是臉上橫著豎著的疤痕數不勝數,還有一個使一把斧子的卻是個肥頭大耳之輩,一個手握長鞭的長得卻是身材瘦高,賊眉鼠眼,那林里傳來的聲響想來定是他們所發的了。林劍見那被圍攻的人滿臉血跡,相貌堂堂,約莫三十來歲,其他三人個個凶神惡煞,一副要置人於死地的樣子。他見形情如此,不由得起了俠義之心,林秋舊曆江湖,深知江湖險惡,他閑暇之餘常與林劍說些江湖軼事。林劍知是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他雖常聽這些事,但今日第一次遇見,心中忐忑不安,他想:「這些人若殺了人,那如何是好?好在有阿黃在,必要時叫阿黃對付他們。」他抬頭望去,只見那手拿長鞭的人喝道:「姓蔣的!你還不束手就擒!」林劍心念一動,想道:「且聽聽他們說些什麼,莫幫錯了好人。」又想:「爺爺常說,人不可貌相,這三人長得凶神惡煞卻也說不定是好人。」他本想幫忙,待聽得他們說后,靈機一動,且看看情形如何。那個持斧的胖子又道:「蔣不通,本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竟敢來管我們的事,有此一刻,也是你自找的!」林劍心道:「這叫做蔣不通的倒是個好管閑事之輩,不過得看看管的是好事還是壞事。」蔣不通冷笑道:「今兒叫你們這群為惡害民的均州五虎全上天堂!」持棍的那個聞言大怒,喝道:「你殺了我們的大哥和二哥,此仇非報不可!今日決計饒不了你!」林劍心想:「這姓蔣的竟然殺了兩個人,這仇確實該報。但聽他們的口氣說來,那三人卻也不是好東西。」原來這三人正是臭名昭著的均州五虎,他們此番越鏡到金州作案,卻被蔣不通遇著,殺了他們的大哥杜十二和二哥鄭直,但這五人卻也非浪得虛名,一番追殺過來,蔣不通雙腿已受了傷,剩下的是持旋風斧的老三趙剛,風火棍老四孫錢通,鬼煞鞭老五李機。「越境」是江湖術語,每一窩盜賊搶匪都有屬於自己的作案地盤,越境即為到其他盜匪的地盤上作案,江湖上一般是不予許的。

蔣不通緩緩道:「你們在均州作惡,我本不會特意去殺你們,但你們卻越境到金州的地頭來作案,教姓蔣的遇到,可不能不管!」林劍暗暗點頭,心道:「說得好!路見不平,須當拔刀相助。這三人不是好東西,在此『作案』,教姓林的遇到,可不能不管。」趙剛三人聞言臉上不禁一紅,原來他們在均州便看到一個富商,但那個富商甚是狡獪,竟給他東躲西藏逃到了金州,這才不得不犯險越境到金州。這是丟臉的事,他們自是不會說,趙剛向其他三人使了個眼色,示意殺人滅口。蔣不通似已知道,緩緩的道:「你們若殺了我,師兄自是會給我報仇的。」三人聞言變色,想是對蔣不通是師兄極是恐懼,不禁躊躇起來。林劍心想道:「看來這姓蔣的師兄是個大有來頭的東西。」他不知師兄即是師門之間的稱呼,是以稱之為「東西」。

趙剛沉聲道:「殺了你后,我們立即毀屍滅跡,管教沒人知道。」蔣不通冷笑一聲,道:「你當真以為會沒人知道?」林劍聞言心裡打了個突,心道:「難道這姓蔣的發現了我?」不由得又害怕起來,當下一動也不敢動,練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趙剛回頭望了望孫錢通、李機二人,對蔣不通獰笑道:「他們二人也要殺了你,是不會說出去的!否則他們也自身難保。」蔣不通嘿嘿冷笑,眼角似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樹角,趙剛吃了一驚,回頭望去,只聽得「沙沙」一聲,趙剛喝道:「何方高人,速速現身!」一記毒鏢打在樹上,卻毫無動靜。他先射毒鏢后再出聲,表明欲置來人死地,手段十分狠毒。林劍在旁瞧得明白,心裡暗暗好笑:「那只是只松鼠,這使斧的大塊頭上當了!」心念未停,只聽得趙剛「啊」的一聲,一把鋼刀穿胸而過,沒至刀柄,想是不活了。原來蔣不通早有察覺樹上有隻松鼠,才故意用言語套趙剛上當,待到松鼠要動之時,便使眼角假意示看,這種計量趙剛本不會上當,但他先聞蔣不通言透有高人在伏,又聽得樹上有響動,才不由得相信,趙剛相信了,孫李二人自然也跟著相信,當他們轉過頭看時,蔣不通早已準備好,內力透過鋼刀,直射入趙剛的胸膛。

孫李二人大吃了一驚,怒喝一聲雙雙撲了上去。林劍見此情景,不由得嚇得雙腿發軟,心道:「這姓蔣的倒是個厲害的角色。」蔣不通嘿嘿一笑,解下腰帶,趙剛一死,剩下的孫錢通、李機二人倒不怎麼厲害。只是蔣不通雙腿受傷,苦於無法行動,再加之消耗了許多內力,才與孫李二人堪堪鬥成平手。孫錢通猛喝一聲,當頭一棒,照蔣不通打了下來,撲勢猛烈。蔣不通只單憑一條腰帶和一雙肉掌實是難以抵擋,林劍心想:「這下這姓蔣的定是完完了。」不料大出他的意料,蔣不通單掌撐地,沉喝一聲,內力一吐,竟躍了開去。孫錢通一棍撲空,結結實實的打在地上,土石俱裂,林劍看得心驚動魄。蔣不通身在空中,一掌劈向李機,李機側身避開,一抖長鞭點向蔣不通後背「靈台穴」,這「靈台穴」是人體要穴,輕則內傷,重則斃命。蔣不通一卷腰帶,纏在李機的鞭上,他借身子落地之力,一旋身將李機帶上,拋向空中。李機被一股莫名的大力拋向後面,正撞上前來的孫錢通。二人狼狽站起,蔣不通已穩穩落在地上,嘴角掛著冷笑。

孫錢通和李機對望一眼,心中起伏不定。李機拱手說道:「好個崑崙派的北斗神功。」蔣不通嘿的一聲,笑道:「姓蔣的還有的是手段,現在就讓你們瞧瞧推雲神掌。」李機朝孫錢通使了個眼色,孫錢通大喝聲中一個當頭棒又復劈下。蔣不通一掌劈出,孫錢通只覺一股怪力將自己推向一邊,不由得順著勢轉了起來。這就像兩個相同的磁極碰撞在一起,大的將小的推開一樣。蔣不通手一揚,腰帶捲住了孫錢通的脖子,孫錢通霎時只覺眼前一黑,呼吸困難。李機吃了一驚,長鞭立即抖向蔣不通面門,這一招圍魏救趙,蔣不通果然放開了孫錢通,轉過來與李機相鬥。他的腰帶既不夠李機的鞭長,使起來又不順手,而李機使鞭卻也有些能耐,只見他「點」、「劈」、「刺」、「纏」幾決使得活靈活現,林劍看得眼花繚亂。蔣不通的腰帶卻限於只有「拍」、「卷」二決,蔣不通欲在孫錢通醒來之前先除掉李機,是以連下殺手,但精力已消耗的差不多,竟久攻不下。李機哈哈大笑,道:「蔣不通!你大限已至,去見閻王罷!」一條鞭直刺蔣不通胸口「膻中穴」,蔣不通大喝一聲,身子往後仰去,手揮腰帶,纏住了李機的長鞭,手一猛拉,李機不由得飛向蔣不通,蔣不通身子復上,一掌猛的劈出。李機情急之下,雙腿連連盤出,蔣不通喝道:「來得好!」一掌擊中李機的左腿,李機慘叫一聲,飛摔在地上,腿已斷了。林劍暗暗喝彩,心道:「好身手!這姓蔣的好本事。」心中不禁甚為佩服蔣不通。

蔣不通使的這幾招耗力過大,面色蒼白,氣喘噓噓。孫錢通此時已轉醒,站了起來,見了這個現成的便宜,他也不顧李機的傷勢,拿起風火棍,哈哈大笑,得意之極。大搖大擺的走到蔣不通面前,喝道:「蔣不通!今日由老子成全了你,你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罷!」蔣不通力氣實在不濟,嘆了口氣,道:「蔣某一生英雄豪傑,不想今日竟死在你這種人手裡,到了地下,實是愧無顏見列祖列宗。」語氣滄桑悲壯,大有英雄末路的情懷。孫錢通大怒道:「臨死之前還撐什麼英雄!到頭來還不是白骨一堆?好!老子現在就成全你!」說著一棍猛然劈下,林劍大吃一驚,顧不得許多,一吹口哨,在旁遙遙觀戰的黃牛聞聲立即吭了一聲,奔了過來。孫錢通一驚,轉身朝林劍的藏身之處喝道:「什麼人?給老子出來!」猛聽得身後蹄聲,孫錢通回首一瞧,只見一頭黃牛正沖向自己。孫錢通吃了一驚,他畢竟是個學武之人,驚駭之餘,長棍立即揮上,作勢要劈黃牛。林劍沖了出來,大跳大叫,手舞足蹈,喊道:「阿黃!頂他!頂他!」那黃牛與林劍最熟悉不過,見林劍示意,立即明白。頭一低閃過了孫錢通的風火棍,但孫錢通可非尋常人,劈勢一轉,長棍橫掃擊中黃牛的側股,黃牛大吼一聲,發了怒,頭角一頂,將孫錢通遙遙頂出數丈,摔在地上,一動不動,想是氣絕了其實以孫錢通的本事要對付一頭牛不算難事,但他此刻已是到了筋疲力盡、油燈枯竭的地步,被黃牛一撞,竟躲不開,硬是被頂死了。李機大駭,叫道:「老四!老四!你怎麼了?」他勉強站起。林劍見黃牛頂死了一個高手(在他眼裡是個高手),不由得大為歡喜,抱著黃牛沒口子的讚賞,又察看了黃牛有沒有受傷,孫錢通那一棍的力道已相當微弱了,黃牛又皮粗肉厚,故而不礙事。林劍看過後才放下心來,蔣不通忽然叫道:「好孩子,小心!」林劍一怔,但覺後頸給人抓了起來,林劍大驚失色,叫道:「放開我!放開我!阿黃救命!」黃牛喝喝大叫,但見主人受持,卻不敢動作。抓住林劍的人不消說自是李機了。李機抓住林劍,見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先是一怔,隨即大怒,厲聲道:「四哥死在你這小鬼手裡當真枉得很!」林劍手腳麻木,卻是李機抓住了他後頸的穴道,穴道受制不能動彈,林劍卻不知,嚇了一跳,哭道:「完完了,我中了邪,不能動彈。」李機本在發怒,但聽了此言,也不禁好笑,冷冷道:「你這小鬼真是鄉巴佬,老子是抓住了你的穴道,可不是中邪。」林劍哭道:「你騙我,我就這麼給你一提起,手腳就不能動彈,定是中了邪,完完了!完完了!」李機給他弄得啼笑皆非,喝道:「臭小鬼!你再哭,老子殺你了!」蔣不通此時還未恢復,聽了此言,不覺下了一跳,叫道:「蔣某與你有仇,不關這孩子的事,你放了他!」李機大怒道:「我四哥是給這孩子害死的,還說不關他的事?」蔣不通道:「姓孫的老賊是給黃牛頂死的,要報仇找那黃牛去。一個大人對付一個小孩下此毒手,當真是丟盡了你們均州**上的臉。」李機怒道:「你敢說我四哥的壞話!」說著一邊抄起了孫錢通的長棍,一邊說道:「老子現在就宰了你來祭奠我四哥。」眼見已走到了蔣不通的面前,林劍大驚,叫道:「阿黃!阿黃!頂死這妖怪!」李機大怒,將林劍重重摔在地上,好在他傷后乏力,否則林劍必給他摔得骨頭碎斷。饒是如此,林劍也摔得頭冒金星,眼前發黑。李機舉起風火棍,正要劈下,忽然胸前「膻中穴」被重點一下,眼前一黑,倒地氣絕了。

林劍又驚又喜,這一手正是蔣不通點的,他已用盡全力,當下昏了過去。林劍咬著牙,忍著疼痛爬起,一探方知蔣不通還有氣,林劍吁了口氣,望著滿地的血跡,還有橫倒豎倒的三具屍體,心中直發毛,正茫然無計可施間,蔣不通忽然轉醒,林劍大喜,扶他坐了起來,蔣不通指了指地上三具屍體,斷斷續續的道:「將,將他們燒掉…」說完又昏了過去。林劍心中直泛涼,一咬牙,說道:「反正這些人都是大惡人,燒了他們也不算沒良心。」於是壯起膽子,雖然這些人都已死了,但心中不免害怕。林劍將趙剛,孫錢通,李機三人的屍體並排放在一起,在他們身上鋪些干枝枯葉,取出火絨火石點燃燒了。林劍將蔣不通扶起,他只有十三歲,蔣不通卻是個成年人,相當吃力,那黃牛甚為通曉人性,伏在地上,待林劍將蔣不通扶上背。林劍將蔣不通扶上牛背,他自小練過基本功,因此被摔了一下,歇一歇片刻便沒事。林劍吁了口氣,拍了拍牛背,說道:「好阿黃,你快帶我們去洗澡的那條小溪罷。」黃牛叫了聲,起身便走,林劍緊跟在後,走了一多里路,回到了那條小溪,那對父女早已不見。林劍將蔣不通扶下牛背,靠在樹上,自己到了溪水上游,捧了水給蔣不通喝下,蔣不通戰了許久,早已口乾舌燥,一觸到清涼的溪水,便悠悠轉醒,林劍大喜,道:「叔叔!你先被動,我給你包紮腿傷。」當下取了些草藥便要包紮,蔣不通道:「小兄弟,你等等,用我這兒。」說著從懷中取出金創葯,道:「這個比較管用。」林劍點了點頭,道:「你先忍耐些。」當下撕開自己的衣服,給蔣不通腿上幾處傷口細心清洗包紮。林劍包紮好傷口后,又去捧了好幾次水給蔣不通喝,蔣不通歇了口氣,便靜心運氣調理。林劍不敢打擾他,靜靜坐在旁邊守侯。見他雙腿盤坐,雙手十指交叉,並放在肚臍前,只見他的臉似乎時漲時縮,暗泛青色。過了片刻,蔣不通緩緩睜開眼睛,張嘴口吞了口白氣,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他沖林劍笑了笑,招了招手,林劍見他片刻便恢復精神體力,大是欽服。林劍走了過去,在他對面坐下,蔣不通微笑道:「多謝你救我性命!」林劍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道理我是識得。」頓了頓,道:「而我也沒做什麼,這都是阿黃的功勞,他還頂死了個高手!」蔣不通哈哈一笑,心想:「蔣某武功高強,今兒卻要一頭牛和一個孩子相救,真是造化弄人啊。」當下說道:「難得你小小年紀便有此俠義心腸,倒是我輩中人。」林劍於他的話一知半解,但想來也是好話。林劍忽然起身說道:「你在這裡等一下。」說完便一溜煙跑了。不久,蔣不通便見他氣喘吁吁的跑來,林劍跑到蔣不通面前,說道:「我瞧你打了這麼久,也該餓了吧。」說著從懷裡拿出了個包袱,裡面包著幾張大米餅。蔣不通大喜,說道:「有吃的最好,可謝謝你啦小兄弟!」接過來吃了,他也著實餓了,將這幾張大餅一口氣吃了個乾淨,打了個飽嗝,笑道:「小兄弟,你不餓么?」林劍笑道:「不餓。」心裡卻道:「你都吃光了才問我餓不餓。」蔣不通擦了擦嘴角,問道:「小兄弟,你怎會去那兒?」林劍心中一動,跳起來叫道:「哎喲!不好!」蔣不通一驚,道:「什麼不好?」林劍跑到黃牛邊,察看黃牛後股,那小箭早已在黃牛奔跑的過程中掉了。蔣不通再次問道:「怎麼了?」林劍才把牽牛到溪里洗澡,后被人射箭,追牛到森林等事說了,蔣不通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心地善良,那是很好。」林劍聽蔣不通讚賞他,不由得樂得眉開眼笑,道:「那是爺爺教的。」

蔣不通低頭沉吟,心中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一件事該不該做。過了良久,忽抬頭緩緩凝視林劍,林劍給他這麼一看,不由得心中一凜,暗道:「這姓蔣的該不會要殺人滅口罷!」蔣不通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林劍暗鬆了口氣,心想:「要殺人滅口也不必問姓名了。」便道:「我姓林,單名一字劍。」蔣不通點了點頭,道:「我叫蔣不通,是崑崙派的。」林劍道:「叔叔,那崑崙派是什麼?」蔣不通笑道:「崑崙派是武林中的一個大派,在西域與中原峨眉少林鼎立江湖。你以後也別叫我叔叔的,怪難聽的。嘿嘿!其實我也沒那麼老。」林劍生性隨和,愛說玩笑,聽蔣不通開口說笑,心中親近了幾分,也笑著道:「不叫叔叔,那叫你什麼?」蔣不通一遲疑,道:「你可叫我蔣兄,那樣顯得我年輕。」林劍笑道:「好,蔣兄,小弟林劍在此拜過。」說著跪下,拜了拜。蔣不通大喜,忙將林劍扶起,說道:「好好好!林弟少客氣了。」

時為北宋初年,對禮教還不怎麼嚴格,但對於長輩之道,卻是自古以來便提倡遵守的。似林劍這般沒大沒小的實屬少見。其實林劍倒也非本性如此,他自幼於林秋相依為命,少與外人相觸,而林秋對他又寵愛過份,至使他從小說話沒有長輩之分。蔣不通道:「你骨骼奇佳,靈氣風發,是塊良玉。如若好好雕琢的話,將來必成大器。更加上你不被世俗所拘,定會成為江湖名動天下的大俠。」林劍道:「當大俠有什麼好嗎?」蔣不通道:「當大俠不好,當大俠不是要讓世人膜拜,而是要為江湖懲奸除惡,還江湖一個公道。」林劍道:「就似你除掉均州五虎一樣?」蔣不通道:「是了,嘿嘿,其中還有一個是你阿黃除掉的。」林劍笑道:「但我可沒阿黃那本事。」蔣不通冷笑道:「阿黃那本事不算什麼,我們崑崙派的那才叫本事。」林劍哼道:「有什麼了不起的嗎!」蔣不通道:「你瞧好了。」說著翻身站起,面朝丈外的一株樹。只見他雙腿膝蹲,雙手並排從胸前推向肚臍,看勢是在運氣,只聽他沉喝一聲,飛身躍起,左掌向猛拍而出,右掌收在腰間,待接近大樹時,左掌忽地猛然往後一甩,上身微微擺動,右掌蓄勢劈出,一掌猛猛打在大樹上。只聽得悶震一聲,那大樹劇烈一晃,但枝葉也沒掉下一片,莫說將大樹打倒了。林劍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蔣不通瞪著眼睛道:「你笑什麼!」他這一掌用力過大,腿上傷處又流出血來,林劍見了心有不忍,道:「你腿上又流血了,我再給你包紮一下罷。」蔣不通嘿嘿一笑,道:「小鬼倒還有些良心。」當下原地坐下,林劍又給他處理一下傷口。蔣不通歇了口氣,道:「你是否以為我這一掌毫無用處?」林劍微笑不語,算是默認了。蔣不通嘿的一聲冷笑,道:「你瞧好了,莫要被嚇傻了!」林劍心道:「是你傻了才對。」只見蔣不通緩緩伸出食指,在樹上輕輕一推,大樹「咦」的一聲連根倒下。轟隆一聲將林劍嚇了一跳,獃獃的愣住了。蔣不通哈哈大笑,相當得意,說道:「你這下沒的說了罷?嘿!老子適才這一掌可是運足了我崑崙派兩大絕技,哼!這下你可看明白了?」林劍雖不知其中道理,但也明白這一掌的厲害之極。當下說道:「蔣兄你這一掌好生厲害,小弟我佩服。」蔣不通點了點頭,道:「孺子可教也!」林劍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你又受了傷,咱們先找一個安身之所。到我家去如何?」蔣不通問道:「你家有哪些人?」林劍道:「只有一個爺爺。」蔣不通道:「你父母呢?」林劍一啞然,不知怎麼說。蔣不通見他無言,料想是其中必有內情,當下也不敢多問,道:「咱們還是找其他地方罷,我仇家不少,莫給你爺爺平添麻煩。」林劍一想也是,低頭思索片刻,拍手道:「有了!」對蔣不通道:「我想到了一個好去處!你快跟我走。」蔣不通腿傷未愈,林劍將他坐上黃牛,牽著牛走向西邊林里。

林劍走了半餉功夫,到了一個斜坡,林劍牽著黃牛走下斜坡,那裡赫然出現一個不深的大洞。林劍將蔣不通扶下牛背,靠在洞口邊,自己找了些乾草枯枝清理了一下洞內,坡地便有溪流,飲水十分方便。林劍又在洞內鋪了些乾草枯葉,在洞邊放了些樹枝以擋夜風。處理完畢后,對蔣不通道:「蔣兄,可委屈你了。」蔣不通哈哈一笑,道:「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能保住命已是大幸!」林劍微微一笑,道:「天時已晚,我要回去了,免得爺爺掛心。」蔣不通道:「很好,難得你有這份孝心。」語氣一頓,又道:「你今晚來,我傳了些入門知識。」林劍含笑答應了。牽著牛回家,未到家門,已遙遙望見林秋在門口籬笆外張望,林劍心中感動,站在牛背上雙手招搖,大聲呼叫:「爺爺!我回來啦!」只把林秋看得驚心動魄,急急忙忙跑了過去,林劍嘻嘻一笑,從牛背上躍了下來,正要給林秋接住,林秋輕斥道:「小孩子不懂事,怎可如此胡鬧,要是摔到了怎麼辦!」林劍心裡一衝動,說道:「才不會呢,今天我在林里還…」心裡忽地想起蔣不通說過他仇家不少,當下將說了一半的話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林秋道:「你在林里怎麼啦?」林劍遙遙頭,嘻嘻傻笑道:「沒,沒,爺爺,我餓了。」林秋道:「早知你餓了,飯都準備好了,等你菜都涼了。」

林秋把林劍放下,右手牽著林劍,左手牽著黃牛,走進了茅屋,隨手把黃牛放入牛棚。屋裡桌上已擺了滿滿一席菜,雖是普通,但林秋手藝不錯,簡單的菜食到了他手裡都能變成美食,而且樣式繁多。林劍早已餓了,與林秋吃過了晚飯,林秋正要收拾餐盤時,林劍卻笑著攔住了,道:「爺爺,你且歇一歇罷,這回讓孫兒來收拾。」林秋笑道:「劍兒長大了,會幫忙爺爺收拾碗盤。」便走出房間。林劍取了一個菜籃,把剩菜剩湯一股腦倒在一個海碗里,又添了一碗滿滿的飯,將其全放入菜籃,然後鋪上布。正待走時,瞥見了林秋放在椅子上的葫蘆,心道:「爺爺常喝這玩意,到底真的好喝么?」林劍好奇心起,走了過去,拿起了酒葫蘆,拔開口塞,一聞大皺其鼻,伸手取了筷子,沾了一點酒,放在口中一添,小眉皺得更大,心中對這種味道實在不敢恭維,把木塞塞上,將酒葫蘆放回原處后,從後窗爬了出去,拿著菜籃奔入了林子。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在夜裡入林,心中不免膽膽戰戰,其時天已入黑,月亮還未爬上樹梢,只憑藉著點點的星光辨認路途,徑直走向山坡,到時看見了一處火光,走近一看,卻是蔣不通在烤一頭獐子。蔣不通見林劍來,微微一笑,道:「林弟來得甚早啊。」林劍應了聲,走近坐下,蔣不通指了指菜籃,道:「你帶了什麼來了?」林劍臉上一紅,吶吶道:「我不知道你本事那麼大,受了傷還能打獐子,便帶了些飯菜給你。」蔣不通心裡感動,說道:「這也是這畜生到溪邊喝水,才給我打到的,你有心帶了飯菜給我吃,我很歡喜,當真多謝你了。」林劍心下大慰,笑道:「客氣什麼?」說著把布拿開,蔣不通先是一愣,隨即大笑道:「好一個鄉村大雜燴,蔣某可不客氣了!」拿起飯碗扒了幾口,又吃了幾大口菜湯,不禁大聲道:「好吃!好吃!」「吧嗒吧嗒」沒一會功夫便將飯菜吃了個底朝天,大嘆了口氣,道:「你爺爺的手藝當真了得,蔣某福份大了。」林劍自小吃慣了還不怎樣,此時聽蔣不通讚歎起來,不禁覺得爺爺做的菜相當美味,口中還留有淡淡余香。

蔣不通道:「我們的崑崙派創派祖師乃清月上人,祖師是道家出身,所以崑崙派系屬道家武學,所練武功也是道家內功。只是我們與中原的道家內功有所各異,崑崙派武功練到最深的便是北斗神功。」林劍插口問道:「北斗神功?就是你今天與那李機他們相鬥時用的那種功夫嗎?」蔣不通道:「不錯!要練成這北斗神功相當不容易。」林劍道:「那你不是練成了嗎?」蔣不通嘆道:「可沒那麼容易,蔣某生性愚鈍,師父才給我起了個『不通』的名字。」林劍道:「如此說來,你便是還沒練成了是么?」蔣不通點頭道:「不錯,要是我練成了,今日也就不必那麼狼狽,那些宵小豈會是我的對手?」林劍沉思了一會,道:「你的師兄是不是很厲害?」蔣不通臉顯得意之色,道:「那是當然,我師兄號稱『崑崙不敗』,這名號豈是虛來的?師兄便練成了北斗神功,舉世之間難有敵手!」林劍心道:「原來『師兄』倒也是個人物,回去可要好好請教爺爺,將來莫讓人笑話了。」蔣不通越說越是得意,又道:「我們崑崙派上代與鬼谷有仇,當年那一戰耗了不少元氣,此番我師兄接手掌門,崑崙派又威名重起。與西域明教、鬼谷並稱於世,我師兄更是與明教教主向天嘯、鬼穀穀主並為西域三大高手!」他說得口沫飛橫,林劍卻聽得半懂半不懂,那些故老舊事他豈會知道?

蔣不通歇了口氣,道:「話回正題,從今日開始,我便要教你北斗神功,而我崑崙派其他武學我一概不教,也不收你為崑崙派之徒。你莫怪老哥無情,那其中是有原因的,現在說了你也不懂,待到你將來武功大成之時,我再告訴你原委。」林劍點了點頭,蔣不通道:「練北斗神功很不容易,我先教你入門的吐納之法,待你練到能存氣之時,再教你經脈周轉之法,這個最為難練,你若練成這個,這北斗神功算是練成了大半,其餘的便可靠自行修為了。你的資質不錯,悟性很高,再加上是天生的習武材料,刻苦勤學的話,我想兩年內你該能學成。」林劍道:「這麼說,兩年後我便能為民懲奸除惡了?」蔣不通微笑道:「不錯,只是單憑內功高強的話還不足以行走江湖,這期間我會教你一些拳腳之術,只是不能教你崑崙派的武功便甚為可惜了。」林劍道:「你能教我這麼厲害的武功我已知足,其他的到時再說吧。」蔣不通微笑道:「你這樂天派的性格我很喜歡,知足常樂!世人都知道這個道理,但又有誰能明白?凡俗之人都樂在功名競爭,卻早遺忘了那份快樂其實很簡單,便在我們身旁而已!」說到最後只成了一片嘆息。林劍雖不能明白他此時的心境,但也能感受到他那份悲天憫人。富滿人世滄桑的情懷。蔣不通沉默了一會兒,便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道:「你照著這本書上所寫的去練,你每日晨起一吐,暮至一吐,切不可斷絕。在此期間須當打緊基礎,學起來方不會泄滯。我這腿傷大概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便能完全恢復,到時你也練得差不多。這本書中所言皆是入門道理,學起來並不難,主要還是堅持,你若遇到不懂之處便來問我,我會給你講明白的。」林劍放開冊子一看,道:「蔣兄,這是什麼意思?」蔣不通一呆:「怎麼這麼快就來問了?」湊過去一看,卻是林劍不懂這字的意思,這本書已有相當年紀,書中所寫俱是古文,莫說林劍未曾上過學,即使讀過照他這年齡也未必讀得明白。蔣不通心想要一字一字教的話,到讀懂了那是自己的腿傷也康復了,但再從那是由這吐納功夫做起,卻要延長好些日子,他原是有事再身,只望能早點教會林劍,不想再浪費這半個月的時間。他沉思冥想了半餉,最後對林劍道:「你且先回家,待明日來我自給你解決!」林劍只得道:「那好吧,如此我先回家了,我出家時未及和爺爺說,只怕爺爺要擔心。你也早些休息。」說完起身收拾菜籃,便趁著月色回了家。

他見林秋在屋外守候,便悄悄從後窗溜入,把菜籃子放好,再跑出屋子,從後邊抱住了林秋,林秋嚇了一跳,回過頭來見是孫子,一臉緊張的神色立即鬆了下來,道:「哎!劍兒,你可越來越胡鬧了,這麼把爺爺嚇著。」林劍撒嬌道:「爺爺,劍兒還小嘛!」林秋呵呵笑道:「都快能娶妻生子了還小。」林劍心中一動,道:「爺爺,我的父母親呢?」林秋一怔,不意他如此唐突問道。心中數轉想不出好的理由,只得道:「你爹爹和你母親在你還小時便過世了,只留下當時還未滿兩歲的你給爺爺帶大。」林劍心中一難過,道:「他們為什麼會死?」林秋遲疑道:「這個…這個…他們是得了絕症而死的。」林劍心裡酸楚,也沒注意到林秋語氣有異。只是失落的回到自己的房間,似睡又不是睡地睡著了。林秋長嘆一口氣,他一直很害怕面對這個問題,本來林劍一日日地長大,也未曾問到過,也就不擱在心上,但如今他突然提起,卻是不知從何說來,心中百感交集,一夜也未曾睡過。早晨初光微照,斜斜透過櫥窗射在林劍空著的床上,林劍早已起身,正幫著爺爺張羅著早餐。他匆匆吃過早餐,帶了些米餅便往蔣不通那兒去了。蔣不通正在運氣調傷,林劍不敢打擾他,在旁靜靜守候。蔣不通緩吐了口白氣,回過頭來,見是林劍,當即笑道:「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林劍拿出米餅,道:「我怕你餓著。」蔣不通笑道:「林弟有心了。」伸手接過米餅,便大口嚼了起來。林劍道:「你可想出了什麼好法子沒?」蔣不通嚼道:「你等今晚便知曉。我要勤加練功恢復腿傷,沒多少時間教你。今晚便會有人來教你,而且教得比我還好!」說完一臉壞笑。林劍問道:「那人是你朋友么?」蔣不通搖手道:「介時你自會知曉,多說無益,說了便少了份樂趣。」林劍歪頭沉思一會兒,道:「我想不出來,這事只要到晚上便知,不想也罷。」

蔣不通吃過米餅,精神了許多,他耳目聰慧,遙遙瞥見在旁邊叢林有隻野兔,他雖吃了米餅,但仍覺肚餓,便想捕只野兔再餐。蔣不通手拾起石頭,手肘曲著,將石頭手舉與肩對齊,對準了野兔,只見他上身側偏一擺,揮手將石頭扔出,那石頭破空一響,急速打在野兔頭上,那野兔還未及豎耳聽聲,便中著倒地。蔣不通哈哈大笑,道:「這年頭畜牲有的是,何愁無物可食!林弟,你去給老哥撿來。」林劍看得心曠神怡,應了聲,走過去拾起野兔,只見石頭緊緊鑲在野兔頭中。林劍道:「蔣兄這招好本事!那野兔只怕還不知疼痛便已死掉。」蔣不通笑道:「你給我處理了這野兔,我便教你這招。這是我朋友所教的,不是崑崙派的武功,教了你也無妨。」林劍心中一喜,道:「好!如此說定了。」當下樂孑孑地提了野兔去溪里去掉腸和內臟,一番洗漱過後便放在架子上烤。林劍道:「好了,野兔已上架了,你總該教我了吧?」蔣不通點頭笑道:「是極!是極!」也不知他是在說教林劍還是在誇野兔。蔣不通道:「那一手飛石,有個名堂,名為『天外之隕』,看似簡單,其中包含的道理卻甚複雜。單是手勢,握石、出石的力度便很不好掌握。但其中的訣竅,卻也只有一個,便是出手之時將石頭撥轉起來,那樣石頭不僅速度會快,而且力道也會增大。這個不要緊,只要多練幾次就好。」林劍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我試試罷。」當下仍了幾次,卻總不能讓石頭旋轉起來,待到能旋轉起來,卻又失了準頭。蔣不通道:「你這力道手勢不到位,我來教你。」當下手把手教了林劍這一手飛石絕技。一日匆匆即過,轉眼已是昏晚。林劍練習了一天,漸漸掌握了出石的力度和手勢,這「天外之隕」算是學了大半。蔣不通道:「今晚申時一過便來找我。」林劍應聲后便回了家。

月朗星明,林劍照約來到坡洞找蔣不通,林劍到處,心下一怔,那洞口處火痕猶新,還冒著白煙,地下還殘留著食剩下的骨頭,卻不見蔣不通。林劍心道:「莫非他是去接那個來教我的人?」心中揣摩難定,便坐下來等他。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忽地起了一聲響動,隨即傳來了蔣不通的聲音:「好傢夥!不想你如此頑固,老子請也請不動!」林劍聞聲跑了過去,只見蔣不通左手拖著一個文人打扮的人,面留三洛須,大概三四十歲左右,看樣子是個教書的。林劍總算明白,蔣不通口中所言的「那人」便是眼前這個神情狼狽的教書先生,也難怪他說那人教的比他好,那文人的知識確實是蔣不通這一介武夫所不能及的。林劍笑道:「這先生架子倒還真大,要蔣大英雄如此『請』來。」蔣不通笑道:「我本想請他來就是了,誰知他啰里啰嗦搬來一大班道理,說什麼『君子不為強人所難』什麼的。老子嫌他啰嗦,便點了他的啞穴將他拖了過來。」林劍道:「你看他似乎要說些什麼,你給他解穴,看看他要說些什麼。」蔣不通道:「好,只是他一啰嗦起來便沒完沒了,老子最怕便是文人雅士了,真是比雞還啰嗦。」說話間將那教書先生的穴道解了。

那先生歇了口氣,乾咳了聲,道:「這位小朋友適才所言便極為不是,這位山老大強施手段、不明黑白將老兒劫來此地,何能當得英雄稱呼?」林劍道:「這先生果然是咬文嚼字的,聽起來半懂半不懂。」先生道:「看這孩兒年歲應該不小了,莫非是未上過學,才聽不懂老夫所言。」蔣不通道:「正是如此,故而才特遠請來先生傳授文字的。」那先生吁了口氣,道:「這還不容易,你叫這孩兒到老夫所開的清風齋來,老夫盡心所教便是。不必動此大幹戈。」蔣不通道:「這孩子天生奇質,豈能浪費在這嚼書的玩意上?我只要你教明白他這本書上的意思,便放你歸家。」說罷從懷中取出那本小冊,丟給教書先生,那先生急忙接過,打開冊子看了看,道:「這該是宋初乾德年間所作。」蔣不通道:「我是要你教他字,而非讓你辨認著作年份。」先生連忙點頭,道:「好好好!看這字跡飄逸非凡,剛健有力,著作之人定非常人!」蔣不通怒火中燒,喝道:「你再給我啰里八嗦!你瞧我用什麼手段來對付你!」教書先生嚇了一跳,顫赫道:「是,是,老夫這就看,這就看。山老大且請息怒!」

林劍心裡暗暗好笑,這「山老大」所指便是山賊任憑蔣不通厲聲喝道,那先生卻還是啰里八嗦說個沒完。林劍道:「先生,你說累了吧?要不歇息一下。」那先生竟說:「嗯,確實有些累了。老夫與你們這些莽夫講話,的確是累。」蔣不通氣得呵呵大叫,說道:「哼!我想你這教書的肚裡也沒半點文墨,才東拉西扯不肯教學。所謂真金不怕火煉,你這個繡花枕頭裡面塞得大概也不是棉。」先生怒道:「先生此言有辱我孔聖之德!」蔣不通道:「既有孔聖之德,那為何不肯教我這兄弟?想當年孔聖人門生遍及天下,先生卻連這麼一個門生都收不起嗎?」那先生受了言激,隨口便道:「誰說老夫不教此生?老夫看他聰慧得緊,正高興來著。你到一邊去,老夫保教他上進士,當狀元!」蔣不通微微一笑,道:「好!老子現在就走,你好生教罷!」當下走了開去。那教書先生一整衣裝,道:「老夫姓林,名諱清德。想來你也是此村中人,說上名來。」林劍道:「學生林劍。」說著跪下磕了頭。林清德點了點頭,道:「馬馬虎虎算是拜過師罷。嗯,你是我第三代學生,給你起個學字,便叫義之。義,古義大仁,生不可忘本,學之所用,義不可無。」說著搖頭晃腦的讀了起來:「林劍,字義之,林義之,嗯!不錯,不錯。」也不知他是在讚賞林劍還是在讚賞自己名字起得好。林劍道:「多謝先生賜字。」林清德道:「我瞧你山野之孩,也未懂世俗禮儀,這樣吧,我每日與你說些,也免得將來讓人說是不懂規矩的。」林劍搬來了塊大石,查看原圖林清德坐下,自己便隨地而坐。林清德心中暗暗讚許。他翻來了小冊,看了一遍,吟聲讀道:「氣穴綱引,天有七星北斗,人有七穴北斗,為氣舍、膻中、或中、期門、日月、天樞、水分七穴。吐納之法,有歌為決:氣由氣舍通天突,天突沉氣流俞府,俞府莫停入或中,或中漸行至膻中,膻中留氣向鴆尾,鳩尾運氣走期門,期門偏離潛天樞,天樞浩浩奔水分,水分涓涓定氣海。又七穴分不再同經,練者不能一氣呵成,須徐徐漸進,分經而練,分穴而氣…」林清德思索道:「這本子讀來倒像是本武學秘籍。」林劍道:「先生,這便是本武學秘籍,只因我不懂其中意思,才勞請來先生賜教。」林清德暗暗嘆道:「好好的一個孩兒,將來讀書進士大有可望,現在卻偏偏要浪費在這粗人的東西上,可惜呀可惜。」他恍然大悟道:「是了,正因如此,他才不讓你去書齋念書,原來教的不是四書五經,卻是這武學秘籍。」

林清德道:「好罷,我也儘快教會於你,也好早日解脫,安心教書。」當下便把其餘剩下的全念給林劍聽,這其餘下文講的全是吐氣運氣的法門,林清德講得淺薄易懂,在解釋的過程又給林劍說了許多相關典故,足足講到天明方自說完,這一夜雖短,但林劍卻學來了一年也學不來的知識。林清德道:「天已破曉,老夫也該回家,這些譯文你不能強憶硬記,應該解思其理,這樣記憶起來方不會遺忘,也不會零亂。」林劍拜道:「多謝先生良言,學生謹記下了。」林清德頷首道:「嗯…」他想了想,又道:「如我晚上有閑暇,再來教你。」林劍心下感動,又拜了拜,林清德將他扶起,道:「老夫先走了。」忽聽得蔣不通道:「走?你如此便要走了!」林清德道:「不錯,老夫已教會了他,不走還怎樣?」蔣不通瞪大眼珠子,道:「你沒跟老子開玩笑吧,就這一夜,你便教會他?」林清德傲然道:「老夫是何許人也?在鄉里教書之名遠播於世。不信你可考考這孩子。」蔣不通哼道:「好,你且回去,老子不信你走得了。」林清德揖道:「好,山老大,老夫便告辭了。」說完舉步走了。

蔣不通道:「好兄弟,你也回去歇歇,累了一整個晚上,你出來怎麼久,你爺爺定會很擔心。」林劍也學著作揖道:「小弟告辭。」當下速速回了家,自是少不了林秋一頓責罵。林劍日間無事,便照著那本子上所寫的練了起來,他本是悟性極高,這些又是入門基礎,果然一學便會。一開始還不覺如何,但練了一周后,只覺體內一運氣便有一團氣在周身遊走,只是林劍還無法控制住氣,他心中不禁又奇又有趣,跑去問蔣不通,蔣不通道:「如今你已能存住氣了,你進展甚速,大出我的意料,我這腿傷不久也要康復了,到時我便教你這控制氣的法子。」如此林劍日間伴蔣不通習武,夜間林清德有空閑時便來教他,林劍生活充實,時間一晃即過。這日林劍照常來到林里,蔣不通的腿傷已經康復,要正式傳授他「北斗神功」。蔣不通道:「你此時已會存氣,但覺如何?」林劍道:「會存氣后,但覺氣力比以前充沛很多,力氣也大些。」蔣不通頷首道:「不錯,這正是練內功所該有的跡象,你現在已學會了存氣,我再深入為你說一說北斗神功。」當下一整臉色,道:「那本冊子想必你是看過了,北斗神功故名所指,便是人體北斗,這七穴分居各不同經脈,而我們通常修習內功,經脈運通十分重要,假如經脈受阻堵塞便有可能導致癱瘓。我們崑崙派這北斗神功與眾不同,他修習是要人同時修鍊北斗七穴所在的經脈,這樣縱然修習時出了意外,也可運通其他經脈相助。這固然修習十分艱難,但卻由此少了走火入魔、經脈受阻的風險。」林劍這半個多月的時光增長了不少見識,所以蔣不通所言雖是高深,但他多少卻還聽得懂。林劍道:「那麼怎樣使得這北斗七穴相通起來?」蔣不通道:「先師祖創了經脈周轉之法,練此法門可使周身經脈在短時間內相通運氣,便也相通了那北斗七穴。這個道理很明白,但學起來卻頗為艱難。你要好好認真學才行。」

林劍道:「這個我知曉。」蔣不通仰天嘆道:「想昔年我崑崙派弟二代掌門人玄機子便是仗著這絕世神功橫掃江湖,無人是抗手。那等英姿卻要何時再現?」林劍聽得神往,想道:「將來我若也能似蔣兄這般身手便好了。」蔣不通一番感慨過後,便將這經脈周轉之法授之林劍,林劍邊聽邊學,蔣不通在旁指點。林劍練完這個經脈周轉之法已是一年後了。這一年說來雖是短暫,但林劍卻可以說是已脫胎換骨,不同往昔了。蔣不通見林劍武功已有基礎,便隨著教了他一套五行掌,雀躍腿。這些功夫雖是平常,但臨敵之時卻相當有用,蔣不通道:「你這些功夫雖不是上乘武功,而且尋常可見,但你若練好北斗神功,如不是遇到武功高強者,一般山野小賊絕非對手。」林劍點了點頭,道:「若是遇到武功高強的怎麼辦?」蔣不通一愣,低頭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我確是有一套上乘的武功,而且不是崑崙派的。只是那非正派武功,雖然厲害,終非正道之學,學之無益。但若是保命起來卻的確是相當有效。」他左右比較利害之後,最終決定教林劍,說道:「我教你這門武功,實屬邪派武功…」他說道這裡,林劍插口問道:「什麼叫邪派武功?」蔣不通緩緩道:「邪派武功與正派武功之分在於邪派武功以傷人至殘為主,而正派武功卻是以強身健體為主。」林劍道:「練武既是為除暴安良、伸張正義,若不是傷人的招式,又怎能做到?」蔣不通道:「所謂害人害己,邪派武功雖能短時間內練成,而且威力強大,但若心不正,練功時終究會招來禍端。」林劍道:「若是心正練邪派武功便可了?」蔣不通緩緩說道:「既是心正之人,便不屑去練那害人害己的邪派功夫。」

林劍一時默然,蔣不通微嘆一聲,道:「這道理須得你將來長大有所覺悟才能明白,若是一心只求速成,深練下去,便會越陷越深,最終難以回頭。」林劍心頭一凜,肅然道:「是,小弟謹記下了。」蔣不通拍了拍林劍的肩頭,微笑道:「似你這般好心腸的,是絕不會練那邪門功夫的,所以我才放心將其教於你。」但他萬萬想不到,林劍最終還是練了邪派武功。林劍點頭笑道:「這是自然,你放心教罷。」蔣不通道:「教你這門功夫之前,我要先向你敘敘這功夫的來歷,免得你練了這功夫后還一無所知。」他頓了頓,似在回憶,緩緩道:「這功夫名叫金梭蛇手,是南海金蛇島的功夫,這功夫十分詭異毒辣,出手往往至人傷殘…」林劍聽到這裡,心頭不禁一寒,正想說「若是如此那我不學也罷。」蔣不通卻又續道:「那是三年前,當時我在貴州道上遇到一群劫殺的搶匪,遇到這種事姓蔣的自會出手,我雖救了那人,但那人卻已不行了,他死前託付我本秘籍,便是這本金梭蛇手秘籍。他說他金蛇島逢滅頂之災,他師傅門下四徒各自帶著四本本門武學秘籍逃走,不想他在此命喪,他臨終的遺願便是我能將這本秘籍傳授於人,好使他金蛇島的武功傳承下去,不至滅絕。」

林劍心中感慨萬千,不想這一本小小的武功秘籍背後竟有這麼多的心酸往事,當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要繼傳一樣東西真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人的血汗!這其中的血與淚只有過來人才知道。林劍問道「那麼你練了嗎?」蔣不通道:「一開始我是不願意練的,但後來卻又怕萬一一朝這本子若是損壞或是不見,那卻若何對得起死去的那人,以及那門派。故此,我雖不願,但還是練了。」林劍道:「那武功既然那麼厲害,你與均州五虎拚命時為何不使出來?」蔣不通肅然道:「我既是崑崙派的人,豈可再用別派的武功?我學是尊那死去的人遺願,而非貪圖其武功,如此一來我豈非有了偷學之嫌?」林劍見他說得凜然。當下不敢回駁。蔣不通道:「你雖學了崑崙派的武功。但卻非崑崙派之徒,這武功你是學得的。」林劍心道:「原來江湖中這門派之分竟那麼嚴格,怪不得蔣兄不讓我當崑崙派的弟子。」

蔣不通自懷裡取出一本薄薄的書,面色泛黃,想來年代甚是久遠。蔣不通道:「這武功以手的柔韌擺動為主,要練這武功必須將手練到常人無法彎曲的地步。此武功出手甚快,所打之處又是常人無法預料的,你要謹記,如不是遇到窮兇惡極的之徒,或是到了生命危急之地步,切不可隨便施展這門功夫,你將來若練了其他厲害的正宗武學,這功夫不要也罷。只因那金蛇島遭人滅門,那金蛇島十多年來在武林中的地位顯赫,能滅掉他的必不是尋常門派,因此你若隨便施展這門功夫我怕會招來禍端。」林劍驚道:「你是說殺人滅口?」蔣不通點頭道:「正是如此,若是他們誤以為你是金蛇島弟子,要來趕盡殺絕那就不妙了。」林劍粗喘了口氣,道:「好傢夥,那麼歹毒。」蔣不通道:「這便是江湖。」隔了一會,蔣不通又道:「我將這本金梭蛇手秘籍交給你,你好生保管,這本秘籍裡面的難點訣竅我待會教給你,而其他的練法等你自己慢慢探索罷。」林劍道:「你要我自己去學,我可不知會不會。」蔣不通儼然道:「這學武的東西,本就是一分靠名師,九分靠自己,你既沒學過,又怎知道不會?賢弟,你也快長大了,凡是都要靠自己。你雖有人幫忙,但總不能依賴別人一輩子,求人如吞三寸劍,自己做事總不會吃虧的。」

林劍心中凜然,垂首道:「是,小弟不會忘記大哥教誨。」他們彼此在無意中無形的將稱呼輕輕改了,蔣不通本叫林劍為林弟,現在卻稱其為賢弟,而林劍也將蔣兄該為了大哥,兩人之間的情誼不知不覺之間又親近了幾分。蔣不通道:「我將這金梭蛇手運功的法門說給你聽,過後你好生琢磨。」當下細要的說給林劍聽了,林劍深知蔣不通對自己的苦心,認真的銘記下來。林劍回到家中,拿起了這本秘籍,獃獃地看了好一會了,才翻開書來,只見書的正面書寫著四個金色打字:金梭蛇手。在左下角還注著一行小字:顯德六年,金蛇島主韓非侯著寫。林劍心道:「顯德六年?不就是後周滅亡前的一年嗎?如此說來,這韓非侯倒是後周之人了。」他一想即過,不作深思,當下又翻了一面,只見這頁上繪著一個男子,雙手如蛇般曲折彎出,旁邊畫了幾條紅、綠色的線條,一樣是曲折拐彎。林劍又翻了幾頁,只見頁上同樣是繪著個男子,只是姿勢不同,出手形態也不同。林劍心道:「與其坐著閑看,倒不如練一練,看看如何。」他想到就做,當下翻身下床,走到屋后一塊平地上練了起來,只覺手無法似書中所繪般自由彎曲,林劍心下忖道:「看來得從手的柔韌性練起,這個大哥也曾說過。」他正值年少,是剛在發育的年紀,此時來學尚且不晚。林劍練了幾個把月,已經漸漸領悟到了。蔣不通亦是十分歡喜,但臉上憂愁之色卻愈加深刻。林劍練功歡樂,也未曾注意到。林劍這晚帶了些吃的到蔣不通棲身之處,剛走近時便覺察不妙,洞口處昏暗無光,他平日來時總會看見火光的。林劍心中一凜,急忙奔了過去,只見洞內乾淨無人,林劍心頭一震,放聲呼道:「大哥!蔣大哥!你在哪裡?」喊了幾聲毫無動靜,他此時已有些內力,林子又是十分肅靜,這呼聲方圓一里之內當能聽到。如蔣不通在四周獵食,自會聽到回來,但林劍等了許久亦無消息。林劍心下焦急。卻忘了仔細察看一下住所,便四處跑去尋找。

林劍毫無目的,四處奔跑了一陣,心中不解蔣不通何以無故消失無蹤。他散漫的走到一株大樹坐下,背靠大樹,心裡雜亂如麻。忽地在遠處傳來了一聲響動,林劍修鍊「北斗神功」,耳目聰慧,這聲雖小,卻也逃不過他的耳朵,林劍心想:「那會不會是蔣大哥。」心喜之下便迅速跑了過去,他離那響聲越近,腳步便放得越輕,心中想嚇蔣不通一跳。待到將近之時,他屏住呼吸,正要躍起嚇他,忽然抬頭赫然看見一條赤色巨莽,心中一震,自己反被下了一跳。林劍乍看此物,嚇得臉色青白。他急忙蹲下,還好那赤莽並未發覺到他。林劍心下暗吁了口氣,慶幸自己並未衝動,他慶幸之餘不免失望,這條蛇既不是蔣不通,那蔣不通卻又在何方?林劍心下稍安,忍不住好奇,便偷偷伸出頭去看那條赤色的蟒蛇,只見它蝸居在一個狹隘的石岩下,盤踞著頭正休息著,而那些響聲竟然是它的鼾聲!

林劍倒抽了一口涼氣,暗道:「好傢夥!今日遇著這條巨蟒也不知是吉是凶。」他心中還挂念著蔣不通,便想偷偷溜走,哪知那巨蟒耳力甚是靈敏,林劍稍一動彈,巨蟒隨即便醒。抬頭望向林劍藏身的大樹,那殷紅的舌頭在風中招展。林劍心覺不妙,但已是進退兩難之地。他心中實是害怕巨蟒,不願與其衝突,便也窩著不動,凝住呼吸,只盼那巨蟒回頭再去睡他的覺。但那巨蟒非但不去睡覺,反而縮出身子,開始往林劍藏處游去。他卻不知蛇類能靠嗅覺察出附近動物的體溫,他雖屏氣不動,卻還是逃不過巨蟒的「法眼」。林劍一看那巨蟒靠過來,一顆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去。他心中雖慌,但這兩年畢竟不是白練的,已暗中運動真氣,以備出手。只見那巨蟒一點一點地靠過來,林劍暗吞了口沫,心道:「俗話說得好,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蟒蛇既然對上了我,便終究難逃一場較量。我先出手佔了先機,到時打不過它要逃走也容易。」心下打定注意,右手緩緩揚起,暗中催動「北斗神功」真氣,只待蟒蛇一接近,便狠狠的給它一掌。他這注意本打得好,但卻算錯了一步,便是這蟒蛇乃是畜牲,豈可用作人來相比。

那巨蟒已到樹邊,伸起了頭,朝林劍處吐了吐信,林劍忽地大喝一聲,拔腿躍起,凌空一掌猛拍向巨蟒頭頂,若是人遇到這一著,多半會躲不過,但怎奈這是蛇而非人,巨蟒受了一驚,本能地張嘴向林劍咬去,林劍倒還未曾料過這一著,微微一驚,他經驗不足,應變能力卻是天生的。只見他反手拍在蛇頭上,借力躍了開去。落在地上已一身冷汗。那巨蟒打起了性,張嘴又向林劍撲了過去。林劍喝道:「你這畜牲也敢如此無禮!」猛出一拳朝蛇頭打了上去。不料拳到半路,那蛇忽的將頭一擺,用身子盤上了林劍的手臂,林劍大吃一驚,只覺手臂霎時便已麻木,他心中大駭,左手成掌往蛇頭猛拍而去。巨蟒輕輕一縮,避了這一掌,林劍雖打不到蛇頭,但卻結結實實的打中巨蟒的身子,那巨蟒受了此巨力,身子不禁一松,林劍急忙將手臂抽了出來,反身連踢了幾腳,借巨蟒避招的空隙,趕忙翻身躍出一丈開外,不敢再與其正面交鋒。

林劍吁了口氣,擦了擦冷汗。那巨蟒也未追擊,只是在原地依舊盯著林劍,似在準備再次出擊。林劍心道:「乖乖,這下差點丟了性命。這傢伙當真不好惹。」心中已起退意。林劍輕輕地從側面移動,那巨蟒也未阻攔,只是頭還朝准著林劍,林劍待離到有十來丈時,才輕緩了口氣。正轉身要走之時,不意瞥見那巨蟒原先棲身的石岩下竟有個二尺來寬的洞穴,林劍心下大奇,暗道:「這像似這條紅蟒的洞穴,但它怎不進去,倒像是在守護這個洞一般。嗯,待到找到蔣大哥,以他的武功應該斗得過這條蛇的。」當下頭也不回的跑了回去。林劍匆匆地跑回了溪邊的洞,依舊是一片黑暗,仍不見蔣不通的身影,心下失望異常,但他自己給自己解釋:「或許蔣大哥是遇到了伙山賊,或是碰到了些事,待到明天一早他會回來的」但明天一早他還是未回來。

林劍獃獃的站在洞邊,忽地撲在地上哭了起來,他無望的走到洞里坐下,將頭埋在雙臂間,靜靜的坐著。他輕輕的抬起頭,滿臉俱是淚痕,忽然轉眸間瞥見地上有字跡,那字乃是用炭灰所寫,只見寫道:示吾弟林劍,這兩載春秋謝汝同過。救吾之性命,顧吾之生活。與汝時光實乃吾平生少有之樂,可嘆吾離門甚久,又復重任在肩,不能陪汝之長久。吾左右思來,還是不言為好,免得泣淚滿面,肝腸寸斷。恕不告之罪!望汝將來能當為一頂天立地之男子漢,不枉吾之一片苦心!汝亦不必尋我,天涯再大,總有相逢一日。望汝在吾走後,能潛心學武,將有大成。筆墨雖少,情誼為濃。愚兄不通表上。林劍呆若木雞,頹然坐下,暗嘆一聲,心想:「大哥就這樣走了。」回想與蔣不通一起度過的時光,既懷念又傷感。他輕輕地擦掉地上的炭灰,站起身來回到家中。

林秋見林劍頹然低落,不禁張口問道:「劍兒,你怎麼了?」林劍搖了搖頭,也不說話,靜靜地從林秋身旁走過。林秋嘆了口氣,忽地說道:「是不是教你武功的那人走了?」林劍吃了一驚,他跟蔣不通學武的事並未跟林秋說過,我練功時也是趁林秋不在偷偷練的。林劍道:「爺爺你怎會知道?」林秋嘿的一聲笑,道:「爺爺當年跟著總鏢頭行鏢無數,走遍大江南北。你這小小心事怎瞞得過我?」林劍低下頭,道:「對不起爺爺,劍兒不該瞞你。」林秋柔聲道:「這些江湖規矩爺爺是知道的,那人既不能讓你說,只有他的道理。」林劍本想說:「大哥並未要我不說。」但轉念一想,便不說了。林秋道:「他有收你為徒嗎?」林劍搖頭道:「沒有。」語氣一頓,續道:「你不希望我作他門派的弟子,因為他要我去學更多的武功。」林秋點頭道:「是了,若果當了某一門派的弟子,再去學其他門派我武功是犯了大忌。」又問道:「那他師出何門派?」林劍道:「他是崑崙派的。」林秋微微一震驚,道:「崑崙派?崑崙派遠在西域,甚少與中原武林有來往,他這個崑崙派的怎會到此處教你武功?」林劍知林秋若是不問清楚總是那以安心,便將這件事的由來說給林秋聽。

林秋暗道:「原來還有這一回事,這孩子真是福分匪淺。」他微微一笑,道:「劍兒,你生性善良,爺爺我很高興,武功你好好練下去,只恨爺爺我武功實是不行,不能再旁指點你。林劍道:「爺爺放心好啦,劍兒回去睡了。」林劍走後,林秋心事重重,他知林劍父母俱是江湖中人,心中實不願、也實不想讓林劍涉足江湖。一來怕林劍在江湖中被仇家認得,招來殺身之禍;二來又不捨得與林劍分開。他嘆息著一夜也未曾眠。

隔夜清晨,林劍早早便起了床,在屋前練起武來,林秋既然已經知道,他也就放心大膽的練,再也用不著偷偷摸摸的練。林秋看了一會兒,不覺心中起疑,道:「劍兒,你這練的是什麼武功,套路怎麼這麼怪異。」林劍道:「爺爺,這武功叫做金梭蛇手,是金蛇島的功夫…」他話還未完,林秋早已變色,失聲道:「金、金蛇島!你、你怎會他們的武功?」林劍見他臉色大異,不禁問道:「爺爺,你,你怎麼啦?」林秋胸膛不住起伏,似在沉吟道:「這金蛇島門人怪異,極少與中原來往。與東海飛魚島,南海海南島並稱為海外三仙島。」林劍道:「卻又如何?難道他們的武功學不得么?」林秋臉色愈發難看,像是在回憶某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林劍與他相依十多年,從未見過他這種臉色,也從未知道他的過去。只聽他聲色厲竭的道:「你,你可知道三十年前,那,在哪桂州官道上發生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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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刀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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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崑崙神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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