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墟

又是幾個時辰，緩緩收功，陳少君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江伯和紅蓮都不在，陳府的庭院里靜悄悄的，只餘一顆蒼老的梧桐樹在風中搖曳，灑下許許多多的落葉。

「或許出去買東西了吧。」

陳少君微微一笑，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一陣細微的交談聲傳入了耳中：

「紅蓮，這錢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要，這可是你的嫁妝錢啊！沒了這個，你可怎麼辦，而且少爺知道了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說到最後一句，那人明顯壓低了聲音，似乎怕人聽到。

是江伯的聲音！

陳少君停下腳步。如果不是修練出了清氣雙瞳，換作以前，這麼細微的聲音，又隔了一段距離，他絕對不可能聽到。

恐怕就連江伯都不知道，他在這麼遠的地方，可以清楚聽到他說話。

就在此時，耳中另外一道少女的聲音傳來：

「江伯，這都什麼時候了？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而且，你不也當了那對祖傳的玉佩嗎？」

紅蓮的聲音氣惱無比。

「紅蓮，這不一樣。江伯已經一把年紀了，但是你還小。而且家裡湊一湊，再當掉一些東西，還是能湊出一些銀子的。」

江伯的聲音語重心長。

「家裡還有什麼可當的，您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少爺生來就沒吃過苦，現在陳家劇變，若再沒有銀子，難道讓少爺和我們一起吃白粥嗎？」

「這，唉，紅蓮，你太死心眼了……」

一聲長長的嘆息，似乎是江伯終於無奈的接受了。

「嗡！」

聽到這番話，陳少君心中猛地一震。

白粥！

父親和大哥不在，家裡的境況確實不比以前，這一點，昨天紅蓮送來三個素菜的時候，陳少君就已經知道了。

只是陳少君不知道，當自己在吃著三個素菜的時候，江伯和紅蓮卻喝著白粥。而且，兩人也壓根沒在自己面前提過。

要不是自己修練出了清氣雙瞳，恐怕這件事情，他到現在都不知道。

「家裡現在已經這麼困難了嗎？」

陳少君怔怔的站在老樹下，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感動。

「……進去吧。記得一會兒不要讓少爺看出來。」

府邸外，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只一會兒，江伯和紅蓮就一起從門外走了進來：

「少爺。」

「嗯。」

陳少君點了點頭，看著面前神色如常的江伯和滿臉笑容的紅蓮，心中長長嘆息一聲。如果不是他剛剛聽到了兩人的私語，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府里的情況。

「江伯，紅蓮，我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陳少君道。

江伯和紅蓮點了點頭，沒有阻攔。

從陳府出來，陳少君獨自一人行走在街上，心中此起彼伏。

「想不到家裡都到了這種地步，江伯和紅蓮都需要用自己的錢來補貼我們陳家了。如果不是我修練出了清氣雙瞳，恐怕現在還瞞在鼓裡，紅蓮和江伯對我們陳家有情有義，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們受累！」

陳少君心中暗暗道。

「巧婦難為無米之坎」，更何況，陳少君還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讀書人。換了是以前，陳少君恐怕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是現在不同，達到了武道四重，又打開了煉器師的「器脈」，就具備了無限的可能。

不止如此，在陳少君的計劃中，修練到這一步，再往後，想要快速達到第五重氣宇境，也需要藉助到一些外力了。

「該到下墟去看看了！」

……

下墟！

大商都城各種初階武者聚集，販賣玉石、藥草、丹藥、武器及寶物的地方。

這裡提供大量的修練資源，能夠幫助快速修練，事半而功倍，對於武者來說，擁有極大的吸引力。

據說，大商都城中還有其他販賣更高等級物品的地方，不過門檻極高，只有下墟對所有階層的武者都開放。

在陳少君的計劃中，達到武道第四重之後，這裡是必定要來的。

以他現在的情況，只有在這裡，才能找到很多他想要的東西。

「下墟的寶物五花八門，還是有一定機率，以便宜的價格，買到一些寶物，對我的修練大有裨益。」

陳少君背著手，緩緩行走。下墟的街巷中，人潮洶湧，三教九流盡集於此，各種寶物，品類繁雜。

所有的一切都給他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鮮感。

下墟這種地方，魚龍混雜，換作是以前，父親是絕對不會允許他來的。不過現在，又有了器指，為了陳家的生計，以及進一步的提升，陳少君倒是有信心在這裡試上一試。

「仙皇寶竹，十錠黃金一株，可以增強武者氣血，聚集靈氣，大家快來看啊！」

「大悲蠱油，每天在身上擦拭十遍，能夠溫養筋脈，增強肉身，一兩隻要九錠銀子！」

「虎爪秘鱗，從西北龍潭怪獸身上取下的，死了十幾個高手，價值三百兩黃金……」

……

四周圍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在下墟逛了一圈后，陳少君很快發現了自己想要的目標。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武者，他的腰桿挺直，一副「舉世皆醉而我獨清」的樣子。

在他的面前，擺滿了一堆殘缺的寶物。

雖然周圍人流洶湧，但是由於這人販賣的大部分是殘次品，而且售價還高。所以這人的攤位面前基本是門可羅雀，無人問津。

不過那人卻渾不在意，神色湛湛，好像認準了遲早有一天，會有一個大主顧，慧眼識珠，把他所有的寶物全部買走一樣。

「這個六芒聚氣寶帶多少錢？」

陳少君微微一笑，突然走過去，從鋪位上拿起一根金龍紋的星芒玉帶問道。

來下墟內的顧客，大部分是初階武者，所以這裡的法器和寶物，大部分品階不高，都是以聚氣為主，加快武者從濁氣界中汲取清氣的速度。

這根金龍紋的星芒玉帶，單論品階已經很高了，甚至就連普通的世家貴族都不一定用得起，然而玉帶的表面顏色黯淡，泛出灰白，表面還現出了許多細碎的裂紋，一看就是已經損毀，使用價值根本不大。

「三錠黃金，沒看到嗎？」

中年武者頭也不抬，伸出手，敲了敲面前的牌子，沒好氣道。

「哈哈！」

聽到中年武者的話，陳少君不由笑了起來：

「一根殘次的玉帶，顏色都已經泛白，裡面的陣法基本壞的七七八八，聚氣效果基本相當於無，就這樣一根玉帶，你賣三錠黃金，就算當玉賣，也不值這個價吧？」

「不識貨就不要亂說！一根真正的六芒聚氣寶帶你知道價值多少嗎？至少十六錠黃金。這種聚氣法陣，隨時可以攜帶在身上，一向是有價無市。我只不過賣三錠黃金，哪裡算貴。而且，就算是殘次的聚氣寶帶，那也是寶帶，怎麼可能和普通的玉石相比？」

中年武者終於抬起頭來，滿臉的不屑。

「玉石至少還可以作為聚氣材料，但是這個寶帶，上面的金石已經被消耗一空，品質已經比不得當初，也沒有光澤，就是個用過的廢品，若是能有人修復，倒還值幾個錢，但是現在，恐怕一錠黃金都沒人要吧？」

陳少君把玩著手上的寶帶，漫不經心道。

「修復？」

中年武者斜睨了陳少君一眼，嗤笑道：

「小子，你知不知道能修復法器的都是些什麼人？那可是補器師啊！這些人非富即貴，無一不是高高在上，地位比煉器師都要尊崇的多！」

「這樣的大人物，整個大商朝都不見得有多少，你說讓他們來替我一個無名小卒修補法器？」

「是嗎？」

陳少君微微一笑，突然右手食指伸出，指尖上清氣外放，啪啪作響，接連幾指重重的敲擊在玉帶上。

「你幹什麼？快放下我的寶帶！」

看到這一幕，另一端的中年武者又驚又怒，霍的站了起來。他這根聚氣寶帶有些年頭了，表面有許多的裂紋，根本禁不起敲擊。

現在這根寶帶，雖然法陣已廢，但多少還能值點錢，如果被陳少君敲裂了，那就真的是分文不值了！

然而就在中年武者準備破口大罵的時候，下一刻，目光瞥過陳少君那根晶瑩如玉，細膩光澤，彷彿琉璃一般的手指，中年武者渾身一震，剎那間如遭雷殛，把原本快要脫口而出的喝罵吞了回去。

「器……器指！」

中年武者喉頭滑動，臉色蒼白，一臉惶恐看著眼前的陳少君，冷汗瞬間流出來了。

在大商朝，煉器師本來就稀少、珍貴，而補器師比之煉器師更加稀少，百名煉器師中都不一定能出一位補器師。但就算是補器師，恐怕都難以有這種晶瑩剔透，仿若琉璃般的頂級「器指」。

下墟只是一些初級武者聚集的地方，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樣尊貴的大人物居然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一剎那間，中年武者頭顱低垂，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神情也從最開始的憤怒，變成了敬畏、凜然，還有深深的不安和惶恐。

「該死的，我真是白瞎了一雙眼睛，居然胡言亂語，得罪了這樣的大人物。」

想起剛剛自己還喝斥這位大人物，中年武者冷汗流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