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道儒佛

楔子——道儒佛

「小兄弟,你在看什麼?」小瓜兒聞言抬起了頭,然後他便看到一個身穿淺綠色道袍,一頭白色長發披肩,手搖羽扇的俊逸男子正微笑著看他。

「我在看孫子兵法。」

「孫子兵法?」

道人聞言不禁為之一愣,然後用一種很有興趣的口氣再問道:「現在百姓們是安居樂業,各處皆是天下太平,你豈會用得到這孫子兵法呢?」

「天下大勢自古以來皆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孫子兵法總有一天是用得到的。」

「你的意思是天下即將大亂了嗎?」

「治世之後必有亂世,這是天道,道長又何必驚訝呢?」

「我不是驚訝,而是好奇。」

道人邊說邊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然後續道:「一般人總是希望太平的日子能越久越好,而你似乎是期望著亂世的到來………」

「我並沒有期望亂世來臨!」

小瓜兒合起了手中的書本,有些生氣的道:「我只是知道天道如此,所以先預作準備而已。」

「抱歉,我說「期望」這兩個字或許是主觀了些。不過你似乎是在為即將到來的亂世來預作準備,我覺得這對一個十歲不到的少年來說,會不會想得太遠了一些。」

「想得遠總是比不想要來得好。」

小瓜兒一邊從身旁的書堆里拿起了一本尉繚子,然後有些意氣風發的道:「人生短短數十年,能做的事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這由治世化成亂世的世道我或許碰得到,也會許碰不到,但是只要我碰上了,我必要盡自己所能撥亂反正,讓世途重歸正道,這才不枉走過這條人生路呀。」

「小兄弟,你有師傅嗎?」

「沒有,在這附近能當我師傅的人並不多。」

「我想也是,那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可以當你的師傅呢?」

「沒有。」

小瓜兒很直接的拒絕了道人,然後一邊低頭看著手上的書,一邊道:「因為我不想當道士。」

「我又沒有要你跟我一樣當道士。」此時就見道人眯著眼,而他的周身開始冒出了一片片的薄霧,然後用一種略帶嚴肅的笑容道:「我要傳授你道法丹術,這樣一來你就可以用道法替天行道,用丹術長生不老,如何?」

「不要。」小瓜兒連想都沒想,幾乎算是馬上就拒絕了道人。

這讓道人不由得愣住了,而在道人還沒有所反應之際,小瓜兒又接著道:「因為我不想成為怪物。」

「怪物?!」道人聞言再次楞了一下,同樣的,小瓜兒在道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之際繼續說道:「能力超乎常人,壽命也超乎常人,這樣不算怪物那又算是什麼呢?」

「根據我們道家的講法,這樣叫做「仙」,不能算是怪物。」

「哼!說道底不就都不是人嗎?」

小瓜兒用自己的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繼續道:「人之生死終有定數,所以不論成仙成佛,甚至是成妖成魔都是不合天道的。我既然想要維護替天行道,那我自己就不能違背天道才對。」

「小兄弟,難道你不怕死嗎?」

「怕。」

「這不就得了嗎?」道人攤了攤手,笑道:「人之所以想要成仙成佛,或是成妖成魔,其實都是因為想要活下去而已,說難聽點,就是怕死。」

「那麼當人們成仙成神或是成妖成魔后,難道就不會死嗎?」

「好,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哈哈哈…….」

一聽到小瓜兒這麼問,道人不由得大笑了起來,然後他就這樣邊笑邊道:「不過我不知道答案是什麼,因為我還沒成仙,也還沒死。」

「所以我覺得一個人能活多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怎麼活下去。」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你的人生要怎麼走了,那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來,這幾本書送給你。」

此時就見道人像是變魔術般由他的衣袖裡拿出了三四本書遞給了小瓜兒,小瓜兒接過書後一看,上面寫得都是道德經或是什麼三洞的經典。

「這些書是…..道經?」

」對,是道經。」

道人點了點頭,然後有些語重心長的道:「多看一點道經,你才會有慈悲心。」

「你認為我沒有慈悲心嗎?」

「你立志要替天行道,除魔救世,這樣的你怎麼會沒有慈悲心呢?只不過……」

只見道人邊說邊轉過了身,然後邊走邊說的道:「一個人若真想要救世,首先,你得要先對自己有慈悲心才行。」

——————

「你是在看道德經嗎?」

小瓜兒聞言抬頭看向說話的那個人,那人身穿一件藏藍色長衫,身材高長但卻不瘦,雖然是一副書生般的打扮,但是由其儀錶以及氣度看來,他絕非一般的書生。

「嗯,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書生此時將目光移向散落在一旁的書籍,然後用一種好奇的語氣道:「四書,孫子兵法,周易…..這些書不像是你這個年紀的放牧少年會喜歡讀的。」

「是嗎?閣下看來似乎是從西方來的,想要來到這裡得要穿山越嶺,度過許多窮山惡水,會過各式各樣的毒蛇猛獸以及江洋大盜,這種事也不像是你這樣的讀書人會想要做的吧?」

一聽到小瓜兒如此的反唇相譏,書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然後沉聲道:「你念這麼多書的目的,難道只是為了跟人來耍嘴皮子而已嗎?」

「我念這麼多書的目的,除了是想要為天下蒼生替天行道,撥亂反正以外,還有就是要順便回答一些由莫名其妙的人口中所問的莫名其妙的問題。」

「莫名其妙的問題?我的問題會莫名其妙?」

「我好好的在這裡牧羊看書,然後有人突然出現問我在看什麼書,然後那人也知道我在看什麼書了,但現在那個人卻跟我說我不該看這些書,那請問一下,這個人這樣還不夠莫名其妙嗎?」

「沒錯,沒錯,你說得對,那個人的確是莫名奇妙的緊。」

在聽完小瓜兒的話之後,書生那原本嚴肅的神情中慢慢的露出了一絲笑意,然後他繼續的說道:「你所看的這些書不但種類繁雜,而且有些字詞還需要專人講解才行,要不然字不達明又詞不達意,這樣一來你真的看得懂書中的含意嗎?」

「看不懂。」

一聽到小瓜兒回答的如此乾脆,書生一時間不由得楞了一下,然後繼續問道:「既然看不懂的話,你念這些書又有何意義呢?」

「這位先生,我猜你有學劍術吧?」

「是學過一陣子,不過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方才就說過,你是從西方來……這點我是從口音聽出來的,然後你一個人長途跋涉的來到這裡,如果這點你沒騙我的話,那就表示閣下一定是身懷絕技,要不然一個平凡人怎敢千里迢迢的來這裡跟我抬杠呢?」

「好,就算真是如此,你又如何能斷定我所學的是劍術呢?」

「氣質。」

小瓜兒先歪著頭將書生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然後再正經八百的道:「以你的氣質來看,橫豎都不像是個使刀弄棒的人,所以我猜你是使劍的,而且還是高手。」

在聽完小瓜兒的回答之後,書生眉角上的笑意是越發的濃郁,但是他還是用一種正經八百的表情向小瓜兒問道:「就算我會使劍,這跟你看不懂書的內容又有何關連?」

「有,當然有。先生在學劍時一定要先學劍招吧。」

「沒錯,學劍要先學劍招,然後背劍訣,進而懂劍意,練劍心,缺一不可。」

「這就對了。」

此時就見小瓜兒一拍手,然後得意的道:「我現在先將這些書給全部背起來,就像你在學劍招背劍訣一樣,日後等我長大之後再去了解其中的含意,進而學以致用,就像你所謂的懂劍意,練劍心一樣,這樣一來,我念這些書不就很有意義了嗎。」

「你這麼說到也沒錯,但不知你有沒有想過,你所學到的這些內容,很有可能會是錯的呢?」

「錯的,為什麼我所讀到的內容會是錯的?」

「這世上的任何事都有是非對錯之分,但決定這是非對錯的並非是書而是人。書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你若心懷惡念,那就算書裡面的內容再多有道理,你也會將其用到惡途上。反之,你若心懷善念,那就算再沒道理的事,在你做來最後也都會變成正事。所以讀書學習不一定要貴於多,而是要貴於正。」

「如同先生所言,這是非對錯決定的是人而不是書。那麼一個人的正邪又要靠什麼來分辨呢?「

「道!」當書生說出「道」這個字時,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有這回事,小瓜兒居然看到書生的背後閃出一道黑色的光芒。

但是這道黑光一閃即逝,所以他也只能揉了揉眼睛,好確定自己方才只是眼花了而已。

「道分天道,世道,人道。春夏秋冬為天道,興盛衰敗為世道,生老病死為人道,這三道都是依照著大自然來循環,所以順者昌,逆者則亡。」

當書生說完這些話后,他卻發現小瓜兒此時卻是低下頭在看自己手上的書。

於是他有些不悅的道:「你有在聽我所說的話嗎?」

「有,道分天道,世道,人道。春夏秋冬為天道,興盛衰敗為世道,生老病死為人道,我全聽進去了。」

「那你有什麼看法?」

「沒有。」

小瓜兒將手中的書放下,然後又拿起了另外一本書,邊翻邊道:「因為我聽不懂。」

「不懂,哪裡不懂?」

「我會自己找出答案來。」

「不懂就要問,這樣學習才能事半功倍。」

「我知道,但是我想自己找出答案來。」

小瓜兒邊說邊看了書生一眼,然後笑道:「況且,我怎麼知道你所說的答案,是對還是錯呢?」

一聽到小瓜兒的回答,書生的嘴角此時終於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後就見他由懷中拿出了一本書遞給了小瓜兒。

小瓜兒接過書後一看,封面上所寫的是「論語」兩個大字。

「論語?」

「千里遠行,你我在此相見總是有緣,所以這本書送給你,望你早日尋得屬於你自己的道。」

語畢,書生轉身便要離去,不過在離開前,他突然想起什麼的又回頭看了小瓜兒一眼,然後道:」對了,最後再送你一句話。」

「先生請說。」

「你若想得到屬於自己的道,首先,你得先對你自己殘忍才行。」

————

「小兄弟,大白天的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發獃,難道不怕別人偷偷牽走你的牛嗎?」

一聽到有人跟自己說話,小瓜兒這才驚醒般的抬頭望向那個人。

此人身穿一身土黃色的衣服,肩上背著一個包袱,年紀看來雖然不大,但是在他那半閉半開的雙眼之中,小瓜兒似乎可以看到一股深邃的智慧埋藏在他的眼中。

對了,他理了一個大光頭,頭上還有戒疤,看來應該是一名和尚。

怪了,這幾天是怎麼回事,他居然接連遇上了道士,書生,以及面前的這一個和尚。

「你想牽走我的牛嗎?」

「不,和尚乃是出家人,怎麼會偷你的牛呢?」

「這可難說,誰知道你是真和尚還是假和尚?」

「小兄弟說得是,世道炎涼,是非真假總是難分,到了最後,是真是假往往總是只有自己知道而已。」

「所以你不是和尚嘍?」

「不不….我真的是出家人,況且如果我真想偷牛的話,現在又何必跟你在解釋呢?」

小瓜兒聞言不自覺的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將自己放在四周的書都整理起來。

那個和尚在一旁看著他的動作,突然間,他指了其中一本書,道:「小兄弟,你有在看「道德經」嗎?」

「嗯,對了,我也有在看佛經呦。」

語畢,小瓜兒從一旁的書堆中拿出了一本「般若波羅密多心經」遞給了和尚看。

和尚在翻看了一下這本「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一會兒之後,將書又還給了小瓜兒,然後道:「看了之後有何感想。」

「感想嗎……」小瓜兒偏頭想了一會兒,然後道:「有,看不懂。」

「看不懂是正常的,別說是你,我念了這般若波羅密多心經算來也有二三十年了,到現在也是不太懂。」

「那你有看過這本道德經嗎?」

「有。」

「那你懂裡面的意思嗎?」

「不懂。」

一聽到和尚這麼說,小瓜兒突然間笑了起來。

而和尚見他笑得莫名其妙,卻也是跟著笑了起來。

「比起送我這兩本書的那兩人,大師可算是真正的智者。」

「你這話太抬舉我了,我這個人其實沒別的長處,就是只會實話實說而已。」

「能實話實說,也是一種大智慧。」

小瓜兒站起身來向和尚拜了一拜,然後很誠懇的道:「小瓜兒有個問題一直想不透,還望大師指點。」

「說指點那就不必了,一起坐下來聊聊吧。」

語畢,和尚示意小瓜兒和他一起坐下。兩人坐下之後,小瓜兒由一旁的書堆中拿起了心經放在了和尚的面前,道:「日前我在這裡牧牛看書時,有一名道士經過和我交談了一陣子,然後送了這幾本道經給我。」

「道士送你經書?」

「很奇怪對不對。」

小瓜兒露出了一種莞爾的笑容,然後再從書堆中拿出了一本論語,和之前那本心經並排著放在一起,然後道:「昨日,一名看起來應該會用劍的書生在這裡遇上了我,在跟我聊完之後便送了這本論語給我………也很奇怪對不對。」

小瓜兒之所以會這麼說,乃是因為他發現和尚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是很怪,不過他們會送書給你,可能只是因為看你很愛讀書而已吧。如此又有何問題呢?」

「送書並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

此時小瓜兒先用手指指了指心經,然後道:「送道德經給我的道士,臨走前送給我一句話,說一個人若真想要救世,首先,你要先對自己慈悲才行。而送論語給我的書生則是對我說,說我若是想得到屬於自己的天道,我得先對我自己殘忍才行。」

「所以你剛才在發獃,是因為在想這兩句話?」

「正是,因為這兩句話都很有道理,但是在實行上卻是互相衝突的,所以我一直都想不通。」

「這樣呀…….」

語畢,和尚先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問道:「你的天道,便是要救世嗎?」

「是。」

「如果這個世界根本就不需要你救呢?」

「這……」一聽到和尚這麼說,小瓜兒不禁楞了一下。

而和尚則是繼續的說道:「時機未到,就算你有一身本事,最後仍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到時雄心就會化成野心,恐怕救世不成,反而亂世呀。」

「所以大師的意思是?」

「其實這兩句話說的都對,但是也都不對。因為對說的人來看,這兩句話是他們人生的經驗以及成功的法門,所以自然都對。但是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他們的經驗其實對你一點幫助都沒有,你的人生,最後只能由你自己去面對,自己去決定才行。」

「大師所言極是,小瓜兒受教了。」

「你先別這麼快就受教了,因為我所說的,也未必一定是對的。」

語畢,便見和尚起身向小瓜兒行了一個佛禮,然後道:「阿彌陀佛,我也該走了,不過我身上沒帶書,所以不能送你什麼,不過我也未能免俗的送你一句話,你就當作一個紀念便可。」

「「師請說,小瓜兒洗耳恭聽。」

「洗耳那就不必了,我想說的只是老生常談而已。佛家常說種因得果,但是佛所重視的不是因,也不是果,而是當下所要種的因。有緣再會了,小瓜兒。」

語畢,和尚便轉身,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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