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陷陣,青海絕殺
天蒼蒼,野茫茫。
寒風凜冽,就算兇猛高大的牧羊犬,似乎也沒有了往日的精神,懶洋洋地趴在青海湖畔,沐浴著冬日裡難得的陽光。仟韆仦哾
忽然,遠處有隱隱的震動聲傳來。
機警的牧羊犬猛地跳了起來,微微俯著身子嗅著什麼,然後突然轉身,一邊汪汪地叫著,一邊沖向部落的營地。
牛群馬群騷動起來,然後一個個牧民從氈帳中走了出來。
其中有些還在茫然地觀望動靜,有那機警的,已經大喊大叫著示警,匆匆穿著外袍,慌忙地系著腰帶,抓著刀槍沖向他們的馬匹。
但是,幾乎還沒有幾個人來得及把鞍韉搭好,一騎騎快馬就沖了過來。
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牧人們大部分時間都是躲在溫暖的氈包里貓冬的。
此刻剛過午後,他們大部分剛就著奶茶,吃過了酥油炒青稞,一些部落中的首領則還有奶皮子、奶豆腐、手扒肉、馬奶酒等更豐美的食物享用。
正是懶洋洋地該睡午覺的時候,但是蹄聲如雷,一匹匹快馬飛馳而來,迅速闖進了他們的營地。
整個營地喧嘩起來,女人孩子的哭喊聲,牧羊犬的吠叫聲,牛羊的嘶鳴聲,戰士們的咆哮聲,交織在一起。
南榮女王和大小胡,領著五千七百名由亡命之徒中的亡命之徒組成的陷陣營,瘋狂地席捲而來。
經過殘酷的訓練,他們對於軍令已經可以做到令行禁止,但是兇殘與暴戾,卻是較之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他們的馬蹄踏過之處,雪亮的馬刀揮舞著,收割著他們目光所及,所能見到的一切生命。
他們的手段,與唐治的四千鐵騎相比,還要暴戾十倍。
很快,這個依託著青河湖過冬的東岱,便在一陣殘酷的屠殺之後安靜了下來。
倖存的人類一個個睜著驚恐的眼睛,瑟縮在那裡,如牛羊一般溫馴。
伍長、什長、隊長、旅帥……,陷陣營的一個個中下級軍官,都是這群亡命之徒中能服眾的人,他們不僅殘忍,而且狡黠。
對俘虜的人,他們很快就做出了甄別,那些衣衫蔽舊、面有菜色的漢人奴隸,和被這個部落擄來的漢人女子,被他們挑選出來。
他們面臨著兩個選擇,一是加入隊伍,隨從作戰。
當然,這些亡命之徒對成為他們的同伴,要求是很高的,那種弱雞,他們還嫌累贅呢。
而另一個選擇,就是返回隴右,部落里的牛羊馬匹,他們能帶多少就帶多少,能否成功返回隴右,就無人予以保障了,聽天由命。
大部分人選擇了回歸隴右,他們之中有些女人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願意把自己的孩子也帶去隴右,這些人也不阻止。
於是,這些奴隸披上了本就是她們縫補的卻只有主人可以享用的厚重保暖的皮袍,驅趕著他們放慣了的牛羊,踏上了茫茫雪域。
願意留下來的人少,其中一部分因為身體原因,被這些亡命之徒拒絕了。
而最後能夠留下來的人,不僅僅是與這些部落牧人仇深似海,而且在飽受折磨之下,仍舊有著相當不錯的身體素質。
那麼他們吃得飽、穿的暖之後,很快就能成為不遜於這些亡命之徒的驍勇戰士了。
這第一場「拉練」,南榮女王這邊減員甚少,反而增加了很多人,這讓二胡稍稍有些苦惱,郡王要求的可是保持四千人左右的編製啊。
不過,眼下局面,當然是多多益善,所以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麼。
陷陣營的人成了這片雪域臨時的主人,在安排了足夠多的哨位之後,其他人便入住了一頂頂溫暖的氈帳。
「你們,叫什麼名字?」
兩個鐵塔似的強壯男子走進了一頂氈帳,殺氣騰騰地問道。
「我叫尼瑪嘎姆,他們是我的女兒央拉和兒子次旦。」
氈帳的女主人驚恐地將一雙兒女摟在懷裡,她的女兒大概十三四歲,和她的母親一樣,在長袍之外,還穿著無領無袖,前面無衽,後身較長的坎肩。
這戶人家應該是部落里比較富有的人家,她們的髮辮系有流穗,頭戴發箍,額前綴詁綠松石、珊瑚珠等飾件,容顏來看,臉頰雖然泛著高原紅,卻也頗見俏麗。
而那個男孩,則只有七八歲,驚恐地擠在母親和姐姐身邊,畏縮在看著他們。
「嗯!把你們帳中所有的兵器,全都交出來,不要等著我去搜,如果被我搜到……」
一個亡命之徒獰笑了一聲,尼瑪嘎姆和女兒央拉趕緊答應一聲,很快,她們就把三副強弓、四隻箭壺,一套破舊的牛皮鎧甲,還有大小不一的幾口刀,包括家裡的套馬索都搬了出來。
一個強壯魁梧的亡命之徒踢了踢那堆兵器,從中踢出一口小刀,對那男孩道:「去,宰只羊來,我們餓了。」
尼瑪嘎姆生怕兒子觸怒了這些可怕的漢人,他們的目光兇猛的叫人一看就害怕。
她趕緊推了兒子一把,小次旦忙撿起小刀,走出了氈賬。
他挑了一頭小羊,只有兩個人吃的話,足夠了。
他摟住了自己家的小羊羔,輕柔地撫摸著它,讓它舒服地躺倒在地,四蹄朝上愜意地躺著。
然後,他一隻手依舊在輕輕安撫著小羊兒,另一隻手已經握緊刀柄,非常俐落地在羊膓的橫隔膜下方切開一個小洞。
動作非常快,痛楚也非常小,小羊兒還沒有感覺到痛楚,他的手指已經探進了傷口,一把掐住了血管。
很快,那隻小羊就安靜地斷了氣,沒有一聲慘叫,沒流出一滴血。
「啊~~」
氈帳中,忽然傳出了尼瑪嘎姆和央拉的央求聲和叫喊聲,次旦動作一僵,猛地抬起頭來。
抗拒聲很快就消失了,就像被他手上,無聲無息地便失去了反抗之力的那隻小羊。
一種次旦的父親每次滿載而歸的夜晚,與母親在帘子後邊會發出的聲音漸漸傳了出來。
他的父親是一名百夫長,每次去漢人的地方,都能滿載而歸。
他們的家還有三個男奴,四個女奴,可是,都被方才這些惡人放走了,還帶走了他們家很多牛羊。
還有其中兩個女奴生下的小奴崽子,也被他們一起帶走了。
次旦抿了抿嘴唇,想到那兩個強壯的漢人,比他大腿還粗的胳膊,放棄了反抗的想法,認命地屠宰起小羊來。
雖然只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但他宰羊的手法,已經學到了精髓。
只用一把小刀,一會兒功夫,一隻整羊就被剔了出來,雪地上連一滴血都不沾。
羊皮順手攤在了雪地上,內臟先被清除,然後一口小刀流利地切割著,很快就把一整隻羊,卸成了一塊塊冒著熱氣的羊肉。
然後他端來自家的鐵鍋,盛滿了雪,在下邊架起了柴……
同樣的事情,在整個部落處處上演著,當炊煙四起的時候,整個部落都洋溢著陣陣誘人的肉香,就像這裡正有一個盛大的節日舉行著。
……
整個隴右,現在都知道汝陽郡王出塞了。
但是汝陽郡王在塞外的消息卻沒有人知道。
就連玄鳥衛和剛剛成立不久的錦衣衛都沒辦法在吐蕃人的地方打探到什麼消息。
最先傳出有關汝陽郡王消息的,是一支小商隊。
這支小商隊是跟葉茹的幾個東岱做生意的。
哪怕兩邊時常打仗,也不影響他們之間作交易,這就是這種地方的生存之道。
他們互相獵殺對方,卻也離不開對方。
對於常常給他們運來生活必需品的這支小商隊,部落也一向以禮相待,並不會掠殺他們。
他們之間,有著一種奇怪的但又合乎自然之理的共存關係。
這個小商隊冒著風雪跋涉在雪原上,本想在年節之前再賺上一筆,結果他們趕到要去的吉列部落後,看到的卻是練獄一般的一幕。
所有的氈帳、屋舍都被焚毀了,有一些匆匆搭起的簡陋禦寒之所,但作用有限,沒被凍死的,也都生了凍瘡。
他們的駐地,到處都是凍得梆梆硬的屍體,根本沒人掩埋處理,整個部落聽不到一聲牛嗥,聽不能一聲羊咩。
被屠殺的許多牛羊成為要度過嚴冬的這群人相互廝殺的戰利器。
他們已經殺紅了眼,結成了一個個小的團體,除了他們自己的小團隊,所有的人都是獵殺對象。
這支倒霉的商賈這一次,也沒人庇護他們的安全了。
他們的商隊頭目知機拋下了所有的物資,趁著那些撲過來的「野人」搶奪他們運來的鐵鍋、鹽巴、草藥的功夫,慌忙逃去。
他們順利逃回了隴右,也帶回了吉列部落已經變成人家煉獄的消息。
這能是誰的手筆?
所有人都想到了出塞的汝陽郡王。
沒幾天,又有一些漢人驅趕著牛羊,從一些關隘回到了隴右。
他們都是這些年間,被擄走的漢人,其中被擄走的最早的人,也只是四年前的。
因為他們吃的粗劣,卻干著最繁重的活兒,就算那些牧人的牲畜,都不如他們被壓榨的狠。
所以,這些被擄走的人,根本沒有能活過五年的。
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就具體多了。
他們遇到了汝陽郡王的人馬。
汝陽郡王的人馬,襲擊了葉茹東岱,把他們救回了漢土。
已經趕到金城胡姬酒家坐鎮的竹小春很快就搜集到了這些消息。
竹小春收到消息之後,馬上叫人抄錄兩份,分別報節度使府與神都。
然後,她悄悄到了后宅一間密室,上了一柱香。
密室里,供著一張長生牌位,上邊寫著唐治的名字。
旁邊,還有一個跪身請罪的泥偶,雖然沒寫名字,不過……捏得挺生動的,怎麼看都像跟在唐治身邊的狸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