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圖謀,成州李氏
楊欣恬很聰明,從眾人的反應,馬上明白,自己因為分神,沒聽清前因後果,一定是鬧出了笑話,登時羞紅了臉龐,忸怩的很。
唐治笑著打圓場道:「各位內記女史,每日里諸多事務,都很疲憊了,偶有分神,也沒什麼。這麼笑鬧一場,大家就都精神了,繼續,繼續。欣恬,你來記錄。」
他這樣一安排,楊欣恬總算可以遮羞了,趕緊答應一聲,便閃身離座,趕到唐治身側的書記矮几后,鋪開紙張,提起筆來。
氣氛寬鬆下來后,眾人的情緒也不再那麼緊張了。
徐伯夷便第一個進言,將他還未及說出的計劃緩緩講了出來。
聽了徐伯夷的話,節堂上頓時又是一靜,許多人後脖梗子直冒冷氣。
再看這位徐長史時,他們的目光都有些躲閃和敬畏。
這位徐長史,太黑了,這麼可怕的手段,簡直無解!
唐治聽了徐伯夷的話,許久不言,他閉上眼睛思索良久,方才點了點頭。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伯夷這一計,不可常用,畢竟不是堂堂正正的手段,但是有的時候,劍走偏鋒,才有奇效。這個辦法,用在此時的隴右,很好!」
徐伯夷得了唐治當眾讚賞,不禁微有自得之色,麵皮下都透出紅光來。
內記室的姑娘都是楊家的才女,幕僚室中的男子都是江南士族,草根出身的徐伯夷置身其中,其實很有壓力的。
有了徐伯夷帶頭,其他人就無所顧忌了,你講一條,我講一條,各自把想到的建議提了出來。
就連楊葭月都提了兩條。
這些意見中比較靠譜的一時也顧不上分類排序,暫且先記了下來。
比如,依樣用錢。各地官府在城門明顯處,張貼貨幣圖樣和標準,這就是通過宣傳,教給百姓識別朝廷印製的正幣,以及私人鑄造的劣幣了。
不過,這種宣傳雖然是必要的,但是對於防範李家的劣幣用處卻不大。
因為李家的劣幣,雖然也是在銅里摻雜了大量雜質,遠不及官錢含量,但是鑄造上可不是這些小民輕易能識破的。
李家的李鈴舟在廣陵做造船大使的時候,曾經重金請了好幾位鑄幣廠退下來的老師傅,舉家遷往成州同谷,經他們所制錢模造出的劣幣,讓大字不識的百姓辨識,那就很有難度了。
競換惡錢,不讓它在市場上流通,朝廷是要吃虧的,而且現在隴右節度府的財力也無法支撐,但還是列上了。
官府,當為百姓負責,這件事現在無力去做,以後有了能力之後,還是要做的,不能聽之任之。
因為劣幣損壞也是非常容易的,一旦損壞,便不能流通了,苦哈哈們賺幾個大子兒不容易,官府未能剷除鑄私錢者,致使劣幣橫行,這個風險,不能讓無辜百姓們承擔了。
控制原料,這一條唐治非常欣賞,立即列入了整治李家之後,馬上就要實施的要條。
要鑄錢,哪怕大量摻假,手裡也得有礦。何況摻的假,那也是金屬啊。
沒有礦,去購買別人提煉好的了銅鐵錫鉛等金屬,那價錢就高了,鑄錢的利潤就會很低,很低的利潤率,卻要承擔很高的風險,但凡鑄私錢的都不會去做。
而礦,本就是國法規定,該由朝廷控制的。現在的情況是,一些地方勘探出了礦產,因為當地的人多多少少都能從中獲利,所以大家都很團結,默契地隱匿不報。
那就要由玄鳥衛、錦衣衛,再加上懸賞舉報者的制度,以及隱匿連坐的懲罰制度等解決了。礦產的開採與具有,也得再作明確。
涉及到這一項的,比如錦衣衛的張一帆,負責財政的劉豐年,負責律法的岳靖川,負責官員考核的古月秋等,紛紛將與之有關的任務記下來。
懸賞舉報制度,基本是照搬大周現在的制度了,所以眾人討論的時候,只是順口一提,通過後記上一筆,並沒有商量細節。
因此,唐大官人樂呵呵地坐在上首,依舊沒有發現他給竹小春寫下的那張欠條,已經足以讓他把褲衩子都給賠沒了。
這場會議,開了近一個上午。
待會議將散時,唐治起身道:「諸位,不是本王信不過諸位。只是這件事,關乎重大,在本王動手之間,各位都只能在這中庭活動,尤其不得擅離節府,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幕僚室的眾士子倒沒什麼反應,楊家那些姑娘里喜歡逛街的,略微有些失望。
不過,孰輕孰重,她們還是清楚的,再說,人人都想給唐郡王留下一個好印象,自然不會無理取鬧。
會議散了,眾人離開,唐治活動了一下發癢的身體,小古便走了進來:「大王,狸奴姑娘已經回來了。」
「哦?」唐治挑了挑眉,狸奴既已成了他的女人,他當然也是關心的。
尤其是這個小胡女,和中原女子風情大不相同,唐治現在可正稀罕著呢。
聽說她回來了,唐治心中高興,便微笑點頭道:「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她。你和小蝶,這幾天要保證中庭的安全,防止今日會議消息泄露。」
小古肅然稱是。
唐治便興沖沖地往他之前划給狸奴的獨立小院兒走去。
唐治行到一半,就見郭緒之和袁成舉,一個舉著獨臂銅人,一個握著鴛鴦鉞,殺得難解難分。
迦樓羅抱著雙臂,瀟洒地站在一邊看熱鬧。
他不是中原人,不學中原人一般挽髻,長發造型頗顯飄逸,被帶了春意的微風一拂,就像漫畫里的美貌少年。
唐治搖搖頭,老郭老袁都是成了家的人了,還是整天這麼精力旺盛,切磋個武藝,打得跟真的一樣。
咦?好像真是真的,見血了都!
唐治驀然停住,瞪大眼睛看去,袁成舉一鉞劃過,郭緒之臂上便是一道傷口。
如果是誤傷,此時兩人就該停手了,可他們反而打得愈發激烈了。
唐治不禁眉頭一皺。
「鏗!」
一道雪亮的刀光襲來,盪開了袁成舉的鴛鴦鉞,刀鋒一卷,帶著漂亮雪花紋的大食寶刀,便抵在了郭緒之的胸前。
「都給我住手,你們兩個,又鬧什麼?」
一見是唐治到了,袁成舉立即大叫道:「大王來得正好,郭緒之他瘋了,他無端動手,他想殺我!」
郭緒之兩眼發紅,惡狠狠道:「你放屁!你辱我娘子,我不砸碎了你這鳥人?」
唐治皺眉道:「老袁,這就是你不對了,好端端的,你羞辱人家媳婦做什麼?」
袁成舉氣得跳腳:「我沒有啊,他誣賴我啊,大王。」
郭緒之呸了一口道:「你敢做不敢當嗎?你罵我娘子是蕩婦,你還敢否認?」
袁成舉道:「我沒有!我何曾羞辱過你的妻子,我羞辱你娘子做什麼?我對嫂子很尊敬的好不好?」
唐治愣道:「迦樓羅,他們在說什麼?」
迦樓羅瀟洒地一搖頭:「末將是西域人,聽不懂他們說的中原俚語。」
郭緒之怒氣沖沖地道:「吶!我剛才看見老袁,呸!袁成舉。我就說,老袁,剛得了個美嬌娘,這走起路來都帶風了啊,之前在葉茹,沒機會喝你喜酒,什麼時候辦兩桌啊?」
郭緒之一指袁成舉,咬牙切齒道:「他便嘲諷我家娘子。他說,嗨!一個稚氣猶存的女兒家,美則美矣,算不得嬌娘,過獎了過獎了,哪比得了你的綠扇娘子,不過,蕩婦一大把,哈哈!」
他倒學得惟妙惟肖,連袁成舉的笑聲都模仿了出來。
「大王你看,他不但嘲諷我娘子是蕩婦,還說她年紀一大把。」
唐治想了想,突然抬起腿來,狠狠地踹了郭緒之一腳,笑罵道:「活該你挨上一鉞!叫你不讀書,什麼玩意兒就蕩婦一大把!人家說的是當浮一大白,懂?」
唐治特意把「當浮一大白」的咬字發音說的特別清楚。
郭緒之聽了一愣:「啥?這啥意思?」
唐治翻個白眼兒,正要解釋,卻不想袁成舉也瞪大了眼睛:「當扶?不是當負?是大白,不是大把么?」
唐治聽了也是驚了一下,啥?要是這樣的話,好像人家郭緒之跟他發火也沒啥不應該。
這貨咬字發音都不對啊?
唐治嘆了口氣,只好當起了教書先生。
「浮,不是負。浮是古代讀書人行酒令時的一個詞,行酒令輸了的人要罰酒一杯,這個浮,就是罰的意思。白,不是把,這個白是古時候的一個酒器,你可以理解為酒杯。
這句話的原意呢,是應該罰一大杯酒。後來就變成我很高興,應該滿飲一大杯酒的意思了。兩位大學問家,你們現在明白了嗎?」
「啊,啊……」
郭緒之和袁成舉面紅耳赤,深感自己學藝不精,以後應該更加勤奮向學才是。
「這……這樣嗎?老袁,是我誤會你了,對不住。」郭緒之訕訕地道。
袁成舉也很不好意思:「啊,這個……是我口音重,害你沒聽清,不怪你,你傷的重不重?」
唐治搖搖頭,不再理會這兩個活寶,轉身就走開了。
迦樓羅站在旁邊,認真地點頭:「我很高興,應該滿飲一大杯酒,這叫『當浮一大白』,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