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爺又活了
白芨在喧囂的蟬鳴中醒來,只掃了一眼自身所處的環境,便迅速翻滾到牆角,身體成半蹲姿態,雙肘抵住牆壁,隨時準備爆發。
身後的立柱給了她十足的安全感,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
木門、紙窗、八仙桌、屏風、盥洗架、硬木雕花漆床,外加一名衣衫不整還在不斷蠕動的古裝美男……瞬間,白芨就清楚了當下的處境。
毫無疑問,自己之前已經死得透透的,畢竟在喪屍群中自爆生還的可能性為零。
而對於重新醒過來這件事,她也沒有太過驚訝,無非就是重生、穿越、投胎、平行世界這些套路。
果不其然,這些念頭剛起,慢了半拍的記憶猛然湧入腦海。
白芨猝不及防,身體開始抽搐,接著連翻白眼、口吐白沫,跟犯了羊癲瘋一樣,差點沒緩過來。
【我這一生如夢似幻,竟不知何為真。父母的寵愛是假,祖母的愛重是假,姊妹之間的情誼是假,到最後連身份都是假的……如今我總算解脫了。有緣人,還請幫忙問一問我的親生父母,他們……】
聲音從平和到低弱,直到寂滅,最終白芨也沒聽到對方想要自己問什麼。
悠長的嘆息過後,屋內只聞蟬鳴。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白芨掌控了身體,並逐漸揮使自如。
「咕嚕嚕嚕呃,噗!」
用桌上的茶水漱完口,白芨拿袖子在臉上隨便抹了抹,嘴角越咧越開。她扔掉外衣,翹著二郎腿坐在高背椅上,左腳有節奏地點著地面,右腿搖來晃去,雙手綳在腦後,嘴裡叼著一根牙籤,肆意欣賞眼前的美景。
哈哈哈哈,老子又活了!
白芨愉悅地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在心裡瘋狂給老天爺點贊。看看人家這事辦的,穿越也就罷了,還給發新手福利。
膚白貌美,面色潮紅,細腰長腿……半開的衣襟,不經意間露出些許美好風情,白芨瞪大雙眼,只顧盯著某處猛瞧。
真特么白!
看到男子雙手不斷在身上撕扯,衣扣打成死結都沒扯開,她都快急死了。
天可憐見,她白芨在末世摸爬滾打十年,還真沒嘗過男人的滋味。不是因為矯情和自重,單是字面意義的『臭男人』,就足以讓人打消任何慾念,立地成賢者。
那味道屬實上頭。
現在有塊肉送到嘴邊,不吃會天打雷劈的吧?
白芨下意識舔了舔唇,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朝著床榻走去,期間一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腰帶。
床這麼大,自己又犯困,在小哥哥身邊躺一下應該沒什麼關係,就躺一會而已。
……
屋內的光線逐漸昏暗,直到蟬都不再叫喚,白芨才從床上下來,大汗淋漓的臉上滿是可疑的紅暈。
「嘶。」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緩緩呼出。
舒坦!
這個壓驚禮物,闊以。要不是天氣太熱,嘿嘿……
白芨暗自可惜,快速穿戴好衣裙,轉身在男子胸口抓了一把。她貼心地給對方攏了攏衣衫,又把不知道叫什麼名的『兜襠布』給套好。
『末世宋公明』的雅號可不是白叫的,哪能讓人著涼。
收拾完現場,白芨靜靜站在門口,確認外面沒人,略帶留戀回看了一眼,隨即在夜色的掩護下奪門而出。
這小郎君什麼都好,就是太不經造!
以後不能找這樣的。
與此同時,榻上的男子睜開朦朧的雙眼,只來得及看到一個纖細的背影。他嘴角帶著血絲,憤懣地吐出兩個字,「畜生!」
白芨並不知道房裡的人已經醒了,對於她來說,只要自己出了門,這事就算翻篇。憑藉腦海中的記憶,躲開巡夜的官兵和家丁護院,爬牆回了原身的閨房。直到癱在床上,她才有精力去思量今天發生的事。
原身趙靜姝,興平侯嫡長女(假的),極受父母長輩疼愛(做戲),從小被精心培養(待價而沽),一月前嫁給當朝三皇子(冥婚),在婚禮上被皇帝下明旨叫停(不堪為宗婦)。
剛被退回家,興平侯就把親生女兒接進府,聲稱要正本清源,奪了原身的『趙靜姝』之名,給真千金上了族譜。
連番打擊之下,改名白大丫的原身想尋一條出路,被貼身丫鬟(二五仔)慫恿給承恩公世子下藥,結果把自己葯死了。
嘖嘖,真是好慘一女的。
白芨總結歸納了要點:
十六年前,領兵在外的興平侯被人偷掉了孩子,找回來以後,侯夫人一眼就認出了原身但沒有聲張,而是帶著全府一起演戲,按照嚴苛的標準培養趙靜姝。反常之處,侯府的態度詭異,趙靜姝外有才名,但甚少出門。
一個月前,秦王(三皇子)陷於戰場,死不見屍。皇后心疼唯一的兒子,干冒大不韙給親兒子配了陰親,還是有天地證書的那種。皇帝知道以後勃然大怒,毅然叫停了這種荒謬的舉動。重點,皇帝竟然事先不知情?
興平侯迎回親生女兒的時間很微妙,恰好是在大婚當天,事後也只給原身改了名字,沒有讓她出府。
最後一點,原身孤身一人,居然接連買通了公、侯兩府的門房,成功葯翻了承恩公世子(秦王表弟),到頭來賠了自己的命。
也難怪趙靜姝覺得人生夢幻,這簡直處處是坑啊,擺明了侯府就是想要她的命嘛!就算不被葯死,估計也會被承恩公府的人打死,叔嫂苟合是什麼鬼?
白芨有點想不通,原身不是蠢笨之人,這麼拙劣的毒計都看不出來嗎,還是說她故意尋死?結合最後的遺言來看,確實很像。
想了一會,白芨就不再糾結,管他什麼是原因,人家都投胎去了。她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心大,什麼事都看得開,自己過得舒服最重要。
能撿回一條命、呼吸香甜的空氣已然血賺,別的都是小問題。
等體力恢復得差不多,白芨來到侯府的一處廢園,直接跳入井中,半天後才撐著井壁爬上來。幾年沒這麼痛快地洗澡,真是讓人神清氣爽比吃肉還舒服。
「小哥哥臉蛋紅喲,像極了紅蘋果,待妹妹上手摸一摸……」
白芨一路淌水,開開心心地哼起了小調,與前院那凝重的氛圍形成鮮明對比。
肅穆的大廳之中,侯府的老夫人,興平侯夫婦,以及侯府正牌千金趙靜姝(原白大丫)一致盯著府門方向,靜待想要的消息。
這時,管家小跑著來到門口,對眾人搖了搖頭。
老夫人見此輕舒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珠串,說道:「老大,事情沒成就算了,好歹養了這麼些年,儘早打發了吧。」
興平侯趙思明沉吟良久,看向一邊的管家,「衛府當真沒有一絲異常?」
管家連連點頭,用不確定的語氣開口:「聽說,世子爺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可能……」
「再等兩天,若還沒有動靜,此事就此打住。」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興平侯卻很看得開。
侯夫人張氏聽到這話面色不顯,心裡膈應極了,憑什麼就這麼放過那個孽種,自己女兒受的苦,就該拿她的命來抵,享了十幾年的福,這輩子也夠了。
發現親娘的情緒不對,趙靜姝搶先說話,「爹,其實這些事本就不是姐姐的錯,還是早日讓她回去和親人團聚吧。至少姐姐是親生的,應該能過得比我好些。」
「嗯,明日我去戶部把戶籍文書辦了。」
趙思明沒有聽出女兒的話中音,一心只想快些了結此事。
張氏想起愛女的遭遇,悶聲說道:「李管家,你多看著些,府里出去的姑娘,手腳上可不能被人說閑話。」
「是。」
事成定局,趙思明準備回去休息,看見女兒欲言又止便隨口問道:「姝兒,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女兒在想,白家大伯最受白阿奶看重,是不是把姐姐的戶頭放在大房好一些。養父早逝,養母又要看顧弟弟,要是姐姐歸大伯管著,也能讓養母鬆快一些。」
「姝姝,今後白家和你再無關係。那個女人算哪門子養母,你為她吃的苦還不夠多嗎?」
張氏發覺女兒性子太弱,受了十幾年磋磨還為那家子求情,不然就憑白家賣孩子一事,自己早就結果了他們。
「娘,孩兒總歸吃了白家十幾年的飯。」
「你吃的都是些什麼東西,能抵得上她白大丫一頓嗎?」
「夫人,姝兒能這麼想,你該高興才是。歇了吧,府上的賞花宴儘快開起來,該讓姝姝露面了。」趙思明很滿意女兒的大氣。
張氏哼了一聲,暗自決定把銀子都扣下來,讓那個孽種討飯回去。
老夫人從始至終只說了一句話,之後就一直閉目不語,安靜地轉著佛珠。在這種大事上,自然要和兒子一邊,些許感情又算得了什麼呢?
出門前,她回頭看了孫女一眼,內心有些徨然,總覺得自己做錯了。
趙靜姝躬身送離長輩,低頭掩飾臉上的狠勁。
白家大郎快要娶親了,王家依舊是準備換妻,但願姐姐回去能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