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不同的處理

白芨一向都有起床氣，尤其是被人吵醒。

當她黑著一張臉，重新來到看押俘虜的場地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絲絲涼意，和煦的陽光也不能驅散。

發現烏雲罩頂，剛剛還勁頭十足的親衛們，全部眼觀鼻鼻觀心，神情肅穆地做著各自的工作，無比正經。

白芨眼睛都快翻脫了，一言不發地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陣。

真不該讓這群人吃太飽，沒事就知道瞎叫喚。

「趙將軍，寨中的存糧不多了，晚上都餓著吧。」

趙將軍忍住笑意，知道王爺為什麼會說氣話，低頭回復：「您說的是，人太多是需要精細打算。」

簡單附和了一句，老趙隨即拱手建議，「王爺，末將覺得，是不是可以減少一些消耗……咳，總督衙門要是來人了，這賞格，不一定好拿。」

只吃了點麵湯的俘虜：……

娘的，這個老頭的心肝簡直黑透了。

沒米了關我們屁事，不就喝了你一點湯嗎，那還是我們扛上山的好不好？

一眾衛軍和打著哆嗦的強人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女王不是善茬，沒想到手下也一個比一個兇殘。

居然用沒糧的借口，打算拿他們的腦袋去換賞銀，還有沒有天理，我們不喝了行不行？

畫風轉變得太快，就連白芨都沒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躬身的老將。

嘶，這座山鬧鬼吧，昨天耿將軍有神來之筆，現在又來？

她在心中捋了捋老趙的意思，俘虜雖然是親衛抓的，但裡面牽扯到衛軍，扯起皮來很不好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人頭去換銀子。

得到的賞錢數量上肯定會少一些，勝在簡單幹脆，誰都無話可說。

白芨心裡清楚，老將軍不是真想殺了所有通緝犯，只是要給出一個強有力的震懾，把威名給傳出去。

而這，正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血腥的手段，效果從來就比虛言恫嚇要好。

在別地犯案，你可能還有被律法審判的機會，碰到女王的親衛，則必死無疑。

「嗯，此言有理。」

趙將軍和耿將軍一樣，從王爺的行為和秉性推斷，反覆斟酌，才得到了上峰可能的真正意圖，提出了一個小小的看法。

現在有了肯定的答覆，他心裡頓時跟喝了蜜一樣，滿足無比。

「王爺，那咱按照事先定好的規矩，把有賞格的全排前面去？」

生怕遠處被鎖著的人聽不清，他這話幾乎吼出來的，聲聲有力。

面對突然變得『姦猾』起來的老趙，白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強忍著笑意，揮手讓對方自行處理。

「末將領命。」

能被貼上海捕文書，被各地官方通緝的匪寇，大多數作惡多端，是在案發地影響極為惡劣的凶暴之徒。

官府要這麼做，一是為了平息民怨，二是對周邊各地發出警報，從而對這些有人命在身的狂徒開出高額賞格。

極少數，是那些沒有犯下死罪，影響只在局部地區的匪徒，由受害方自行出資，最後由官府認定，張貼出來的私人賞格。

后一種多是針對典型罪犯，例如採花賊、大盜、詐騙犯等等。

第一種，怎麼殺都不算冤枉，即便對方殺人事出有因，但在律法上肯定是犯了死罪的，否則官府不可能公然開出賞格。

當然，現實中也存在貪官作孽針對無辜的情況，這種一審便知。

而上了私人賞格，一般官府都要求活捉，等苦主發泄完憤怒，再進行判決。

如果這類罪犯被砍了腦袋去拿領錢，官府通常也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當不知道，白賺苦主方一個人情。

白芨以前看過不少類似的橋段，年邁的員外為了給獨生女報仇，不惜散盡家資打點好一切，私底下將仇人活埋，放在女兒的棺木之下，讓對方永世不得翻身。

她不知道在場的好漢裡面，有多少這樣的情況，可趙將軍的這個動作，無疑是對所有綠林人物最好的威懾。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句話是對力量和利益最好的解讀。不受約束的武力，超出道德底線的利益，都是動亂之源。

沒有了路引這個制度的限制，一眾匪寇狂徒彷彿迎來新年，從縮頭縮腦的過街老鼠瞬間翻身，堂而皇之地現身露面。

別的地方，白爺管不著，但在自己目光所及之處，渣滓還是火化得好。

「趙將軍，問仔細點，說不定咱們能多找幾家苦主換錢。」

「明白。」

聽到這話老趙眼睛都亮了，因為這是很有可能的事。

這些人昨晚交代的，說不定只有賞格上提到的罪過，對於那些連官府都沒查到的，他們可不會那麼老實。

「來人，準備鹽水和火盆，夾凳什麼的來不及做就用大石塊代替吧，死了也只能怪他們命不好。」

「是，將軍。」

看到語氣和神態都有王爺影子的將軍，親衛們不知怎麼也跟著興奮起來，一個個快速準備著各種東西，不到一會，一個大型露天的審問台就有了雛形。

等某個親衛搬來取暖的炭盆，由於沒有烙鐵，而將就選擇了柴刀的時候，所有綠林人士都跟被搶的小媳婦一樣，縮著身子開始打顫。

娘啊，這夥人從上到下都是瘋子吧？

眾多強人瑟瑟發抖，反觀衛軍，則是深深地舒了口氣，雖然同為待宰牛羊，這次卻不是針對他們。

尤其是那些已經確定下一批要死的，突然看到有人可能會插隊，都在心底期盼著什麼。

老趙在淮寧大營待的時間不短，對於地方上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看到手下準備完畢，大聲說道：「就從江湖地位最高的來吧。」

在江湖中，賞格的多少，是決定地位的主要因素。

花豹之所以能坐主桌，和秦之游把酒言歡，憑的就是犯下數起大案得來的惡名，以及身上五百兩銀子的超高賞格。

往常，賞格是在逃兇犯們掛在嘴邊炫耀的東西，但放在眼下等同於閻王發出的請帖。

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趙將軍，發現比起真刀真槍的威脅，這種軟刀子一樣的手段，更能摧殘敵人的心志。

難怪王爺從來不拿刀嚇唬人。

「不說，那本將就隨便點了，點著誰是誰。」

這話一出，恐懼到極點的兇徒徹底崩潰，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江湖義氣，紛紛出言。

「廖飛虎最多。」

「對，他有四百五十兩。」

「將軍，廖飛虎是除了花豹之外，官府開出賞格最高的那個，先審他。」

看著亂糟糟的場面，趙將軍和一眾親衛都要笑死了，這樣的場面可真有意思。

「好，把廖飛虎帶上來。」

隨著聲音落下，除了某人露出怨毒和害怕的眼神，其餘人等盡皆癱軟在地。

暫時安全了。

然而，坐在主位上，看戲看得正起勁的白芨，卻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五百兩雖然是一筆很大的錢，可對於那些商賈和大地主來說，不應該開不出超過這個數額的賞金。

畢竟，重賞之下才有勇夫，錢越多越好辦事。

她悶頭想了一會，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私人賞格不如官方的有力度。

簡單來說，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吹牛的時候，哪怕官府只以一兩銀子通緝你，也比私人那一百兩賞金有面子。

所以，要發財，不能找官府領錢。

想通了這一茬，白芨叫來身邊的衛士，吩咐道：「告訴趙將軍，私人賞格和官府的分開審。錢，我們要拿；人，咱們照殺！」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