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異常的舉動
「這位將軍,王爺在裡面嗎?」
曹御史稍稍退了一步,不知道面前的武將為何會用那種眼神打量自己,心裡有點發毛。
他身為監察御史,要不是韓大人問案必須全程旁聽,不然早來了。
好不容易挨到事情告一段落,著急忙慌地過來尋人,卻又碰見了攔路虎。
白芨雖然只揮了一刀,可架不住曹御史是個識貨的,一眼就看出王爺的身手不是一般武將可比,怕是陛下的近衛統領也難以招架。
拿刀殺人很容易,普通官軍也行。但精準掌控力道,在突髮狀況之下不傷對方一絲一毫只讓人出醜,這有點眼力的都不會等閑視之。
如果說一個精於農事、通曉官場規則、還心繫黎民的王爺極為難得,讓曹御史欽佩有加。
那在如此基礎之上再配上超凡的武力和領軍之能,這就不僅僅是一加一的效果了,簡直是國寶。
「將軍,王爺方便嗎?」
一連被人問了兩次,耿將軍連忙回禮,說道:「曹大人,王爺正在休息,恐怕不太方便接見大人,您怕是要等一陣。」
「無妨,本官便在院中站上一會,還請將軍通融。」
「那倒不用,大人隨末將進屋吧,坐著等。」
耿將軍有求於人,自然不敢讓人干站著,客氣完之後,又加了一句,「大人不必奇怪,我們王爺沒那麼多講究,要是看到末將怠慢您,會責罰我等的。」
「哦,那有勞將軍了。」
雖然覺得有些怪異,可對於近衛出身的藩王衛隊,曹御史是完全信任的,並沒有多想。
而帶著求教之心的耿將軍,在給對方倒了杯水之後,也在心裡琢磨,到底該不該說。
曹大人他認識,當時仗著年輕氣盛和為君分憂的心思,以一己之力彈劾了眾多大員,跟許大人很像。
然而,明明做了同樣的事情,許不言落得個孤家寡人的晚景,曹傑卻依舊能仕途順利,做到了三品大員,只能說明有一個好夫人和岳家的重要性。
當然,這也與兩人的性格有關,許大人太剛了,失望都寫在臉上,皇帝陛下就算有心保人,也不想一次次看到這樣的表情,那不是提醒自己無能被百官反制么?
曹御史在這方面就聰明多了,從那件事情以後,主動申請外放,心裡再看不過去也不表現,還給自己整出了一套獨有的原則,底線就是你別違法。
也可能正是這樣的做派,讓他在官場上有了偌大的名聲,家中的小輩以此為傲,一直秉承著規規矩矩做人的原則,還因此立了家訓。
耿將軍想找曹大人解惑,除了病急亂投醫的原因之外,主要這人是許大人的翻版,有過讓普通人十分敬佩的舉止。
這樣的人,就算是心冷,良知也不會全部失去,變成大奸大惡。
「將軍有話不妨直說,本官與爾等也算不得外人,在貴寶地中,可是有本官熟人的。」曹御史反應過來了,這位將軍應該認識自己,可能在京城聽過一二。
「大人莫非說的是林、許二位先生?」
「正是,本官初入都察院時,便在許大人座下,大人對我頗為照顧。」
這一茬耿將軍確實不知道,但心中生出了幾分親近,有這層關係在,對方的確不算純正的外人。
「曹大人,您是監察御史,要是江淮有人做神鬼勾當,您管嗎?」
神鬼?
曹御史聞言一愣,而後很快明白為什麼王爺突然發威,一改昨天的作風,當著自己的面前要點人天燈。
他急急過來這裡,就是要勸說王爺放下私自處理的想法,不要平白給人送把柄。
現在看來,那位朱將軍已經觸及到了王爺的底線啊。
神神鬼鬼的,不外乎童男童女、純凈處子之類的陰私,最是不把人命當回事。
「將軍,這是否就是王爺大怒的原因?」
「是的,我們王爺一向和善,對誰都客客氣氣,村裡的孩子都喜歡得很,不會無緣無故發火的,實在是蘇州那邊噁心人的事情太多了。」
聽到對方一口一個我們王爺,言語間盡顯親昵和愛護,曹御史心下瞭然,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
一個出身近衛的五品武將,成為藩王親衛僅僅半年多,卻能做出私下求教為上峰打圓場的事情,太不可思議了。
「將軍,如果不涉及機密消息,能否讓本官知曉此事詳情?本官保證,出了這個屋子,絕不會記得這事,也不會影響王爺的安排。」
聽到這樣的保證,耿將軍滿臉無奈,要是王爺有安排就好了,那自己也不會慌亂,就是全無反應才讓人害怕。
「大人,末將信您,即便王爺事後追究,也由末將一力承擔。事情是這樣的……您說,王爺為什麼一點都不著急呢?」
曹御史聽完事情的經過,氣得臉都紅了,高高舉起手臂就要拍桌,臨了想到了什麼,最後重重地落在了自己腿上。
「該殺,蘇州知府廖明德萬死難贖其罪。」
且不說放任治下烏煙瘴氣,任由神鬼邪說的風氣增長,單就把矛頭對準有大功於社稷的王爺,這人的心都被狗吃了。
朝中的各位大人不比你一個四品知府聰明嗎,他們都不敢和帶著驚天聲望的王爺正面對上,生怕一個不好就不容於天下百姓,否則,還輪得到你來耍小手段?
「將軍,這事刻不容緩。一旦有心人散布謠言,引起無知之人輕信,那些感念王爺恩德的百姓必不甘心,雙方定會起大衝突。」
這事曾在寧水出現過,鄉間靠種地為生的百姓,更能直觀感受到王爺給他們帶來的種種好處。
而那些脫離土地甚至遠離普通生活的人,並不會為了便宜一文錢的糧食,就對王爺感恩戴德。
畢竟在這部分人看來,他們的生活並沒有變好多少,反而沒有了以前大家都不好過,只有自己能吃飽的優越感。
張茂曾經碰見過好幾回,挑著擔子的莊稼漢子聽不得大戶人家的下人說王爺不好,堵著路把人狠狠教訓了一頓。
可是耿將軍並不關心這個,這種民生大事輪不到自己來操心,他只在乎王爺的態度。
「大人,此地有您和韓大人坐鎮,這事肯定不用末將來管。您能不能說說,我家王爺為何反應這麼淡,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
處在盛怒中的曹御史,聽到這話之後猛然偏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過了好一會才想通裡面的關鍵。
是啊,這位將軍只在乎王爺,否則也不會有兩人之間的談話。
那王爺心中在乎的,又是什麼?
「你是說,王爺答應了那名僕婦的要求,事後反而輕鬆了不少?」
「是。依末將的了解,王爺不會……」
後面的話耿將軍沒有說,有損王爺的形象。
但大營所有人都知道,王爺為人大方,卻是個記仇的性子,且從不避諱這一點,過於真實可親。
不說別人怎麼樣,按照常理,這個蘇州知府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可這一回,實在不對勁。
曹御史明白對方的意思,開始閉眼沉思起來,腦海里回憶著一張張有關白芨的消息檔案。
自從知道老上級在王爺麾下領了輿情司之後,他吃驚之餘對寧水的關注度也是空前的高,能讓許大人破誓出山,至少說明在大人心中,王爺某方面要強過太上皇。
這樣的人物,是真不在乎那些骯髒陰私,還是有別的原因?
「將軍,那名僕婦必不是普通秦家下人那麼簡單,至少也該是秦家掌家夫人身邊能說上話的。且她說的事發地點,很可能不是朱家,而是秦家。」
耿將軍一點就透,立刻相信了對方的判斷,尤其是自己曾經懷疑朱指揮使和秦家有仇,秦家的下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撞見朱家的詭事?
「大人的話末將明白了,王爺肯定也發現了那人的異常。」
「對,僕婦在這上面說了謊,但不影響這件事情的存在。那人只是為了活命,臨時起意找了個與王爺不對付的人來陷害,關鍵在於順利見到王爺,托出後面的消息。」
看到一個下人都有如此心機,耿將軍不由得長嘆一聲,心情複雜。
「大人,我們王爺雖然不太在乎自己的名聲,平日里過得極為清簡,但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就算蘇州是上州大府,末將不信在這件大案還沒有了結的當口,她沒有辦法。」
這話讓曹御史徹底無言,王爺的性子和她本人一樣出名,典型的你不惹我我懶得搭理你,你要犯賤那就去死。
那在什麼情況下,猛虎願意忍讓一山之隔的猴子不停吠叫,且兩山之間還有現成的橋路,一個躍撲就能過去咬死對方。
除非,她根本不想管,只要猴子不跑到自己的山頭來作死。
累了?
是心寒才對吧!
眼睛看得越透,知道的東西越多,心底便會產生一種難以抵禦的疲憊,『世道沒救了,得過且過吧』,這種感覺曹大人再清楚不過。
「將軍,本官想起還有一件急事未處理,不打擾王爺了。」
他也開始慌了,要是王爺以後撂挑子不幹,那還有誰還能清一清這攤污濁不堪的渾水,管一管那些普通百姓的死活?
在曹御史看來,這比貢品都重要得多。
不就是點個天燈嗎,老夫這回出來就沒打算帶眼睛。
耿將軍還沒回神,老大人就跑沒影了,頓時笑也不是氣也不行,最後只能恨很地去安排屬下換防。
屋內的白芨並沒有睡覺,外面發生了什麼也一清二楚。
此時的她靠在牆角,右手托著腦袋,左手拿了一株乾枯的三葉標本把玩,嘴角始終掛著清淺的笑容。
翠微,也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