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勿訂,已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勿訂,已切

丁白曙暫且將他的科普置之腦後,接著向他確認道:

「所以說,你的根據來源於憑空消失的鞋印?」

「正是如此,但不止如此,」韋德頷首回應,「我認為奧日里埃很可能是步入了夾縫象限,雖然那些文獻中關於如何探查夾縫象限和打開夾縫象限的部分都被刪減了,但如果申請去查閱原稿的話,應該能夠得知這些辦法。」.

「但重點並不在這裡。閱覽過藏書庫文獻的人都知道,雖然這些文獻有所刪減,但是並不會唐突地把敏感的資料給刪掉,讓人閱讀體驗極差,讀起來雨里霧裡或是感到上句不接下句,通常來說,文獻會給出一個籠統的概括描述作為替代,或是在旁邊相關位置大體標註刪減內容。」

「而對於如何打開夾縫象限,有的文獻里簡單提及過這麼一句話——在第一象限撕開一道容許物質通過的口子,讓人得以進入夾縫象限,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偵探的腳印會在森林深處憑空中斷,而我們卻無法從周圍尋找出第二條足跡。」

「如果用夾縫象限來解釋的,那麼很顯然在偵探到達足跡的盡頭時,他通過某道口子進入了夾縫象限。」

「在問完這些后,我詢問他如何從這裡前往弗萊恩湖,他告訴我就在禮拜堂的後方,有一條他開拓出來的林間小徑,沿著小徑走上十來分鐘就能走到弗萊恩湖中部地段。」

「我接著照例詢問他,在最近有沒有看到來弗萊恩湖釣魚的青年,而他故作遺憾地搖了搖頭,接著告訴我在這些天里,他一直待在禮拜堂里,而我是這些天里他唯一見到的人。」

「我相信了他的說辭,這是我第一次被他所矇騙,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接著打算從這裡去弗萊恩湖看看,他要求陪同我一起去,畢竟獨身一人前往那裡不是什麼妥善的做法,我同意了,接著二人一同前往那裡,然後在湖岸待了十來分鐘,這些時間裡,我望著平靜無風的水面,心裡絕不相信這個世界存在狗屁邪靈或是『祂"的存在。」

「我的孩子,絕對是被謀殺的。」

「被那些躲藏起來,抹消蹤跡,試圖逃避罪行的『朋友"所謀殺了。」

「但我不知道,殺害我孩子的人,就站在我旁邊,對著湖面假惺惺地做著禱告。」

「多麼諷刺而魔幻的現實,他甚至還裝作看出了我的傷感,試圖開口詢問我內心的心結。」

「而我……哈哈……」像是在嘲笑過去的自己,他露出一份譏諷的笑容,「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訴了他。」

「在換取了他那虛偽的同情之後,他如此勸說著我——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死去的人終究是死去了,而活下來的人,應該好好地生活下去,這樣才能讓亡者在天國得享安息。」

「是啊,如果拋掉其背後的別有用心,這其實算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話,但我終究是沒有放下。」

「夢與現實,都在糾纏著我,讓我放不下。」

「在無數的睡夢中,我總是一如既往地做著這樣一個夢,糾纏了的夢——」

「那是一面平靜而開闊的廣袤湖面,但湖水是黑色的,跟天空的顏色一模一樣,而在岸邊,我看得到岸邊,我不知道我在哪裡,但我看得見他們,看得見我的長子,已經站在他旁邊的臉……一張張黑色的臉,以及對應的扭曲的形體,像是把墨水潑到融化的人類蠟像上,怪物,我只能這麼用這一個詞來形容他們。」

「而我的長子,持著釣竿,面朝著湖面拋出了釣鉤,接著平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魚咬餌。」

「但下雨了,在魚上鉤之前,下起了雨,那是黑色的雨,落在湖面上,卻沒有一絲的波紋,落在他們身上,消失不見,落在我的長子身上,留下了無法抹消的黑色痕迹。」

「在雨中,他們動了起來,在推搡之中將我的長子推入黑色的深淵之中,隨後回到了岸上,觀賞著我長子的掙扎,沒有臉,我卻能聽到他們的微笑,沒有表情,我卻能感受到他們的喜悅。」

「然後是手,我看到了無數雙手臂,從湖的暗淵中延展出來,穿過湖面,那是不屬於人類的手臂,因為人的手臂無法長成三四來米長,也不可能在半腐爛的狀態下在世間挪動。」

「它們抓住了我落水的長子,拖拽著他的衣服,攫取著他的四肢,撕扯他的軀幹,手臂越來越多,最後他被無數的手臂拖入湖底。」

「救命!救命!我能聽到他的聲音。」

「但呼喚聲消逝在了湖中。」

「噗嗤!噗嗤!我能聽到水的聲音。」

「但掙扎聲埋藏在了湖中。」

「噼啪!噼啪!我能聽到雨的聲音。」

「湖上只有雨的聲音,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看著此情此景,我理解了一切,也意識到了自己該做些什麼。」

「我嘗試去喊他的名字,但做不到。」

「我嘗試去抓住他的手,但做不到。」

「甚至,我壓根無法靠近他。」

「我是什麼?我在哪裡?我要做什麼?我質疑著自我。」

「隨後我立即意識到,我是班奇·克勞利,我就在這裡,我要去拯救我的孩子!我肯定著自我。」

「但做不到……無數的手臂牽制著我,讓我無法在水中里前行。」

「做不到……手臂越來越多……我意識到這不是湖,而是蠕動的手臂,手掌攫攥著我的四肢,我逐漸麻痹,手肘環繞過我的喉頸,我逐漸窒息。」

「不能做不到!我必須去拯救我的孩子,我奮力掙扎著,向著他的方向不斷前行。」

「我看見了他,所有的阻礙都已經消失不見,而我,終於能夠碰到他,將他從這裡拯救出去。」

「然後……」

「然後,夢醒了。」

他的臉上,只有近似瘋狂的絕望。

隨後,房間陷入了黑暗。

似乎在告示著這一場悲劇的落幕。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面對眼前突發的異象,約恩立即站立起來,背靠著牆壁並快速拔槍,忐忑地藉助門縫下的微光掃視著房間里昏暗不清的事物。

不過並未過多久,房門被裡約夫打開了,他補上一句:

「啊,煤氣燈沒有油了,我去外頭拿兩盞燈回來。」

看來審訊因為一些小意外中斷了。

「圖紙顏色?」福克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反問道,「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身處局中的他,不理解丁白曙的用意。

他不太理解一張結構圖的筆墨色彩跟現在發生的事情有何關係。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旁邊的幾位觀棋者則早已明白了丁白曙的用意——他的目標至始至終只有這一個,即引出圖紙的存在,從福克斯的口中探求圖紙的色澤。

他的詢問一環套著一環,從九年前的翻修,到後來的搬運雜物、清點書籍,但他實際想問的最終問題只有一個。

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想法?他的邏輯又是從何搭建起來的?

亞諾的目光聚焦在這位新人身上。

看不透。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那如冰面一般的淡漠神情下,潛藏著暗流涌動般的思緒。

而丁白曙嚴肅地接著說道:

「這份答案很重要,請你慎重回答,那張圖紙的顏料顏色,是什麼顏色?」

福克斯雖然還是感到不明所以,不過他能感受到氣氛的僵硬,眾多道目光匯聚著自己身上,毫無疑問,自己的答覆至關重要。

所以得好好想一想。

他從早已褪色的回憶中嘗試憶起那張圖紙的顏色。

那是一卷黃褐色的圖紙。

而當時自己的父親叫他去清點一下書架上取下來的書籍。

當時的書架剛好擺在書房的一扇窗戶旁,這樣能夠偶然能曬到太陽,使書籍免於潮濕和蟲害。

缺點就是下大雨的時候容易被淋到。

但好像是因為一次下大雨忘記關窗,而導致書架和上面的書一併淋了點雨,書頁有些潮,但後面沒有發現,也忘記拿去曬,而後來發現問題的時候,不少書已經遭了殃。

但其中還是有很多保存良好的書籍,因此我的父親就叫我自己挑出來。

而當時自己第一眼就從那堆疊放起來的老舊書籍中發現了那一卷獨一無二的圖紙,將之攤開來后,鮮明而嚴謹的紅色線條在自己的眼前展現開來,那是結構示意圖,什麼的結構示意圖呢……

他回憶起來那是卡斯里安府的結構俯視圖,在圖紙的邊緣有些積灰,圖紙的右上角還有一個時間標註,不過他忘記了具體的時間。

除了顏料是紅色以外,別處也說不出什麼異常,總的來說,不就是一張普通的結構示意圖嗎?

「紅色的。」福克斯給出答覆,同時以好奇的目光望向眾人。

但讓他有些奇怪的是,他們對自己這個答覆紛紛露出許些困擾的神色。

「怎麼了?」福克斯思疑地問道。

他的不解愈來愈多,總覺得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交談內容,或是缺失了什麼重要情報,與他們的思維產生了脫節,總之就是有些雨里霧裡。

「要我解釋一下嗎?」霍華德問向亞諾。

後者陷于思索,並未回話,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就簡單地跟你說說吧——那位名為約翰·頓克的管家,就是在外頭走廊的那一位,而我們之前詢問過他,他在一個月前組織傭人去清掃過雜物間,對此你有印象嗎?」

「嗯……沒有,說實話這些瑣事我不是很關注,平常就是管家負責讓人打理,頓克他怎麼了?」

「他在檢查打掃成果的時候,偶然發現了那張結構示意圖,但是呢,他當時看到的圖紙,上面的顏料,皆是黑色。」

「黑色?等等,你確定是同一張?」

「啊,那張圖紙現在就在我的手提箱里,另外一隊人出去的時候把它轉交給我們,既然如此,就你就親眼過目對照一下吧,」霍華德打開手提箱,挪開桌面上的其他物件,將那一捲圖紙勉強攤開。

而福克斯立即挪動椅子,探頭打量著圖紙:

「這……」他的目光在圖紙上來回掃過,再度抬頭的時候,臉上鮮明地帶上驚愕的神情,「就是這張,我不會記錯的,就是這一張,為什麼他說是黑色的?」

這時卡莎插話道:

「抱歉,打斷一下,我想問一下,九年前你在檢查老舊書籍的時候,書架上就只有一張圖紙?」

「只有一張,如果有很多圖紙,那我肯定對它們都沒什麼印象,更不會記得這麼清楚,畢竟人對『唯一"的事物,會記得相對清楚一些。」

「好的,我明白了,」卡莎接續問道,「那麼我還有一個問題,搬運舊物的時間,具體是在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福克斯皺眉反問。

「對的,裝修和擴建肯定不是一日就能完成,按照剛才的說法,裝修人士的舉止有——翻新牆面、擴建大堂、搬運雜物,當然,還有繪製卡斯里安府結構示意圖。所有的這些,都需要消耗時間和投入人力,對於這些,你還記得嗎?」

「啊……我想想吧,」福克斯望著圖紙,開始了冥思,九年前的事情……九年前的裝修事件。

在開始回憶之前,他突兀地意識到今天所冥思苦想的,都是那些往事。

而答案,真的能在過往的陰影中找到嗎?

他不清楚,但總得試試。

但在他開想之前,亞諾唐突地站了起來,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著有些不解的福克斯,亞諾丟下這麼一句話:

「好了,既然你還要想一會,那你就現在這裡想吧,我出去叫人把管家帶去在臨時拘留間坐一坐,畢竟他的嫌疑也不小。」

——

審訊室里,班奇·克勞利坐在一把被固定的椅子上,雙手拷著手銬,衣著全然濕透,並且從褲腳到上衣都沾染了不少泥濘。

即便如此,他的臉上沒什麼特別的神情,既沒有被逮捕的不安,也沒有接受審訊時的緊張。

約恩在心裡評論一句,隨即望向旁邊的追獵人跟審查員,而他們依舊著保持沉默,目光聚焦在克勞利的身上,似乎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不動聲色地走出房間,打算出去走走,順便透透氣。

他望向雨。

他開始對自己有些質疑。

他所堅持的正直……在此刻又遭到了一次考驗,就像無數個過往,無數個雨夜那樣。

如果犯罪具有正當理由,那麼就能理所當然,心安理得地去做嗎?

以暴力手法去阻止罪惡。

以殘忍手法去懲戒罪惡。

以無情手法去殺死罪惡。

這是正義之舉……

嗎?

父親,這樣真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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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邊界的探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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