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循環(2)

第一百五十章 循環(2)

那真的是一段幸福的時光啊。

從相識,到熟絡,再到親密。

無邊黑夜,終究迎來了拂曉。

當天傍晚時分,我和兄長在卡斯里安府的庭園裡走著,算是飯後散步。

聖里恩醫院作為一座歷史悠久的醫院,在飽受當地人美譽的同時,也有一些詬病,這些詬病多半是針對醫院的落後設施,其中有一項被指責之處就是醫院病房房門並未採用鑲有玻璃的視窗門,這意味著只要拉上窗帘,黑暗將開始侵染房間的每一處。

當然醫院的窗帘算不上太厚實,還有微光透過窗帘,從窗外滲入。

不過這已經夠了。

他打開手提箱,手提箱里填充著棉絮防止磕撞,裡面放著兩樣東西——一盞手提拉杆式煤油燈,它的外表在微光下微映出銅黃色的金屬光澤,另一個事物則是用著厚實的布料覆蓋住,看外形似乎是某種立方體。

「嗯……致死傷是這裡。」弗蘭西斯法醫最後指著塞內加登喉嚨上那兩道狹長的豁口,如此說道。

在三者的旁觀之中,法醫已經檢查完了塞內加登神父體表,一共有七處刀傷。

「簡單介紹一下吧,亞克里恩·西斯福托克,序位一「洞悉者」,能力是勘破虛妄之物,而這位希安菲爾德·珀德卡斯,序位一「持燈人」,能力跟前者差不多,都屬於輔助調查的能力。」

「而還有一位梅森·福斯尼爾,序位一「聆聽者」,能力如其名,他現在應該還在卡斯里安府某處聽著我們的對話,順便監視整個卡斯里安宅邸的動靜。」

頸部兩處,喉嚨一處,下腹一處,左臂兩處,右臂一處。

其中直接性地導致神父死亡的就是喉嚨與頸部的刀傷。

其餘還發現了不少瘀傷和擦傷。

「光是這樣下不了什麼定論啊……」面對這麼一具屍體,范德林特也是感到一籌莫展。

這半小時里,遠處負責對周邊進行搜查作業的警員有了些發現,其中禮拜堂後方林地有一條很顯眼的踩踏小徑,而門口以及外面地面上殘留的血液痕迹很清楚地提示他們兇手在殺完人後曾經沿著這條小徑往裡走。

於是亞克里恩帶著兩位警員沿著那裡往裡走了十來分鐘,地面上血液逐漸稀少,最後在途中完全消失,亞克里恩猜測可能是兇手衣著上的血液揮發乾掉了,出於謹慎,他們圍繞著血跡消失點周圍一帶進行一番搜查,但是沒有發現異常之處。

最後他們走到了禮拜堂周邊的林地邊緣,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幕開闊廣袤的平靜湖泊——正是弗萊恩湖,亦稱作弗萊湖,也就是貫穿亞維蘭的弗萊河的上游湖泊。

這裡無路可走,因此他們的追查到此為止。

「終於來了……」霍華德邊嘟嚷著邊向著范德林特走去。

靠近三人之後,范德林特直接開口說道:

「我調動了七個人手過來幫忙,再帶了另一位法醫過來,剛才有發生意外嗎?」

這時范德林特注意到丁白曙旁邊站著了個亞克里恩,於是接著再問,「亞克里恩先生怎麼也在這?」

「沒有發生意外,至於亞克里恩分鐘前從卡斯里安府過來的,他過來是為了轉告一則線索。」霍華德回答道。

「線索?」范德林特皺眉複述這個詞。

不過他也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率先轉頭對著後方七位警員指派命令:

資料里簡單地介紹了理智之門是一個致力於遏制異常事件、防護異常侵染、收容異常源的特殊組織。

理智之門組織內部分為上下四層,最高層資料沒有任何記載,顯然丁白曙還不足以接觸到這些秘辛情報。

第二層是地域主管,負責管理區域事務。

第三層的調查員隊伍、審查員分部以及追獵人分部,以及各類附屬組織。

第四層則是各類後勤人員。精華書閣

而調查員隊長有權力推選預備調查員。

霍華德恍然大悟。

自己過於糾結於圖紙上對照塗鴉的結構和含義,反而忽略了最簡單最可疑的地方,即繪製圖紙所用的顏料似乎和塗鴉是同一種。

「我也是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一點。」范德林特如此說道。

而旁邊兩位審查員則是盯了圖紙一會,亞克里恩回應:

「很像,等會可以拿去對照一下,很有可能,這圖紙上的塗料和塗鴉的塗料是同一種。」

亞諾邊說邊從沙發上站起來:

「不用等會了,時間不等人,我們現在就去最近的塗鴉位置對照一下。」

「你對於那四個人有什麼看法嗎?」他突然開口道。

「看法?」我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如實回答道,「雖然他們表現地很拘謹,但怎麼說呢,我認為他們都是一些挺不錯的人,我想以後我們能跟他們相處得不錯吧。」

「是啊,他們是一些不錯的人,其實管家很早就跟我說過,很可能最近會來一些年齡與我們相近的傭人。」

但我的心中依舊留有陰影。

病。

我的病。

那是深埋在我血脈之中的詛咒。

我始終對你抱有歉意,因為我隱瞞了我身上的病,我不敢將之與你述說,因為我害怕你會因為我身上的詛咒血脈而嫌惡我,甚至拋棄我。

我害怕我的幸福會如泡沫一般全部幻滅。

所有我隱瞞了我的病,並將所有關於遺傳病的文獻和資料一併藏匿起來。

基於我的自私,連累了你我的子嗣,所幸……福克斯和里奧都是男性,不會遭受病的折磨。

但這份詛咒的血脈,依舊流傳了下去。

抱歉。

我對不起你們。

一直到現在,躺在床上,趁著還有部分活力的時光,我才有勇氣驅動著軀體,寫著這份最後的筆記,從中道出所有的真實。

我已經時日無多,為了你我的後代,我不能一直隱瞞下去,我需要將所有的真實譜寫在上面。

今天是四月四號,我想我的生命並不長久了吧,對於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很清楚,我也明白,我至多活不過三個月了。

我在先前一共寫了三本日記,而其中一本記載著一些不快的事物,因此我將之拋棄掉了。

書是不死的回憶,我想展現出來的,僅僅只是愛與美好。

至於這一本,很抱歉,我已經沒有精力和機會接著譜寫下去了,在差不多的時候,我會將之交給委託人,讓他在我走後,把所有的日記以及所有的文獻一同交付給你。

我與你相處的那一段時光里,或許都在編織著謊言,我的日記上是如此,我的外表上亦然,但此時此刻,全是我的真心。

范德林特話語的中斷,腳步聲也恰好停止——有誰到了辦公廳門外。

果不其然,一位後勤人員推門而入對著眾人說道:

「基地門前又來了一位中間人以及一位警員,前者以前來過基地,所以我認得,後者我沒見過。那位中間人說自己身旁那位警員想要轉告給警長一件事關緊急的消息,而自己是給他帶路的,需要我把他們全部帶上來嗎?」

「找我?」范德林特流露出詫異的神色,他是自己一個人坐馬車到周邊街道,接著步行過來,畢竟交流一下情報,不需要帶著手下一同過來。

而對於調查員基地所在地點,雖然沒有強制要求過要嚴格保密,但是居於暗中,保持低調算是組織里一貫而來的準則,因此普通人不知道基地所在地點,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也基於這一點,了解理智之門這個組織的,只有那麼一小撮人。

感謝你伸手將我帶出雨夜,

給予了我救贖,給予了我幸福。

我本不該有這些救贖,也本不該有這些幸福。

但我終究得到了它們,於是我的一生,或許依舊留有缺憾。

但是我已經滿足了。

在最後的最後……

我希望你能夠去尋覓到屬於你的幸福。

但請容許我自作多情,我依舊要說——

我愛你,至死不渝。

溫熱的雨,從我的眼眶中滴落。

他為了得到金錢,對她撒了謊。

她為了得到幸福,對他撒了謊。

多麼諷刺,又多麼感概。

在接下來的內容,只是一些很平常很普通的時光。

但我可以從文字中看出,這每一段時光,都留有幸福的足跡。

母親捨棄了自己所有的質疑,諒解了所有的苦難。

並非避而不談,也並非自欺欺人。

她所需要,所展現出來,所留存下來,僅僅只是那一抹美好的追憶。

這就是所有的真實。

我悵然若失,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苦澀的真實。

唯有緘默。

我無聲地站著。

他無聲地坐著。

但只是這樣,還是有些疑惑沒有解答。

在我開口發問之前,他輕擦雙眼,隨後站了起來,說道:

「看完這些日記之後,我後悔了,我的幸福本來應該在我的面前,但我卻視而不見。我藉助你母親的父母遺留下來的遺產,達成了我的功業,但我卻對她沒有任何的情愫。」

他垂著頭,消沉地接續說道:

「從開始,到最後,一切的一切,都是演的,都是假的。」

「不。」我語氣鏗鏘地否定了他。

他抬起頭,目光惘然地看著我。

而我堅毅地說道:

「一切的一切,對你來說或許是演的,都是假的,但對她來說,無關緊要。」

「在暴雨之中,她確實因為你得到了本不曾有的救贖,得到了本不曾有的希望,她藉以你的支持,走出了消亡的雨夜,這是毋庸置疑的真實。」

「她的生命因你的虛偽而延續,她確實獲得了幸福,獲得了愛。」

「你也好,我也罷,都無權力去撕毀她的幸福、她的愛。」

「她把所有的苦難和質疑,扔進了垃圾桶里,留給我們的只有美好和希望,我想,她與她的人生達成了和解。」

「你呢?」

他沉默不語,但眼中終於出現許些的色彩。

他最後平靜地頷首說道:

「謝謝。」

——

「就這樣,我與他逐漸達成了和解。」

福克斯喝了口咖啡,後知後覺地放下手中的日記本。

這是他在二十分鐘前,特地從自己的房間里取過來的四本日記本。

眾人在他講述的時候簡單翻閱了一下,確實上面的內容如跟福克斯的言辭沒有出入。

而管家也早已把勒克文的衣物取了過來,將之放在了桌上,現在他應該在外頭的走廊上跟警員待在一塊。

而福克斯暫時結束了他的長篇敘述,一言不發地盯著杯子中的紅褐色液體,因為他也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去講。

其餘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畢竟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

福克斯光是概括著講,也講了近一個小時。

無論是誰,都料想不到這座宅邸曾經上演過如此戲劇化的故事。

「真是讓人感概啊……」至少就霍華德感來,卡斯里安府發生的往事事情足以寫成一部精彩的長篇小說,他感覺甚至都不需要怎麼加工和改編。

如果這部事關愛與成長的長篇小說,如果在父子之間達成諒解的那一刻宣布完結,那麼還算是上乘之作。

但顯然,這部小說爛尾了。

在福利院和孤兒院中感受到「愛」,終於從仇恨走出來的維克多·洛貝圖斯,在前往新生的途中,卻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逐漸出現在宅邸里的怪異塗鴉,

暗中窺探的駭人之物。

險惡的謀殺犯。

可怕的倒弔死者。

同樣莫名失蹤的偵探。

尚未得到解決的遺傳病,也在未來將要在福克斯的女兒身上發作。

這本是溫馨感動的成長故事,在即將完結的時候,卻出了續作,並且在一轉風格,變成恐怖懸疑的驚悚小說。

「命運真是一個糟糕的劇作家。」

這是霍華德的最終感想。

他看了眼丁白曙,而後者的臉上倒沒什麼特別的情緒,一如既往地做著沉思狀,想著些什麼。

霍華德不由眯起了眼睛,看了眼坐在對面做思索狀的亞諾,不知道他也沒有啟用掘秘人的異能,不過自己倒是沒有注意到他有做過暗號。

他再掃了眼其他人,大都保持沉默,陷于思緒之中。

是啊……

福克斯的講述讓他們對於卡斯里安府有了很多的了解。

但其中依舊留存著一些疑點。

霍華德的目光重新鎖定在福克斯那一臉糾結的臉上,看來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述說那些零零碎碎的接續之事。

既然如此,那麼就由我先開口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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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邊界的探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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