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們不太合適，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問題

邱天朗自遇到程楚陽以來，第一次體會「大為震撼」的情緒。

她是個做事很有分寸的人，極少在不考慮後果的情況下推進一件事情。但是無論是邱天朗還是馮睿，程楚陽覺得在他們身上都看不到任何有跡可循的希望。

馮睿早已是過去式，程楚陽拋棄得果斷又坦蕩。

邱天朗既不是現在式，也不是未來式，兩人之間虛無縹緲的好感無法拿起，也無法放下。

她垂下了眼睛，快速說道：「明天晚上我加班，先走了，再見。」轉身走進了黑暗中。

邱天朗看著她的背影，神思恍惚。他發了會兒呆，拿出手機給程楚陽打電話，但是怎麼打都無法接通。

程楚陽洗完澡，看到手機鎖屏上的未接來電，沒有回撥的勇氣。

這時候，一條微信消息發來——

我在追你，你是什麼想法？

程楚陽讀著微信，一時忘記了頭髮上不斷滴落的水珠，來回踱步。

說心裡沒有一點喜悅之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畢竟邱天朗優秀又英俊，與她相處甚歡，再三幫助她解決困境，很難不對這樣的人動心。

可是，她又覺得，邱天朗離自己那麼遠，因此變得惴惴不安。

「明天我加油幹活兒，晚上吃飯看電影。」最終，她給對方回了一條微信。

那就不如試試吧，程楚陽這樣想。

第二天的工作不算多，程楚陽早早完成了。快下班的時間，她去洗手間補了個妝，有同事路過，笑著調侃：「楚陽今天更漂亮了，出去約會？」

她笑而不答。

賈士亭把邁巴赫開到了天晟附近的公共停車場，在邱天朗的吩咐下，去辦了張停車場的月卡，老闆的理由是——「以後會經常來這裡」。

年紀輕輕就做上大秘的賈士亭何等精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今日老闆必定要去見程小姐，辦完了停車證月卡后，就麻溜地拿包走人。

沒過多久，程楚陽就下班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水藍色的連衣裙，襯得她膚白如雪。濃密的黑髮披在肩后，配上精緻的妝容，如同巧奪天工的洋娃娃。一路走來，引來不少男男女女側目。

邱天朗瞧著他，不由得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

程楚陽穿著乾淨整潔的校服拘謹地坐在派出所的長椅上，琥珀色的瞳孔在夕陽的光暈下熠熠生輝。而他，蓬頭垢面的黃毛小子，狼狽不堪地蹲坐在地上，偷偷注視著她。

好在現在的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載著她，一起談笑風生。

邱天朗想了一下午，最終定了一家比較有名的西餐廳，那裡可以看城市的夜景，正好也離他們要去的私人電影院不遠。

不過程楚陽踏入這家餐廳時，內心就不是那麼平靜了。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她陷入了巨大的漩渦，甚至都沒留神餐廳的落地窗外，坐著兩個熟悉的身影。

她佯裝鎮定地看著菜單，有幾樣菜式熟悉又刺眼。

邱天朗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關心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程楚陽搖了搖頭，假笑道：「下午有個工作我總是弄不明白，忍不住總是想起它。」

邱天朗一直知道她工作比較拚命，此刻也有點心疼，「下了班就忘了工作吧，你是去賺錢，又不是去賣命。」

程楚陽聽到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情稍好了一些：「你是老闆誒，你不希望自己的員工拚命嗎？」

邱天朗聳了聳肩：「你又不是我的員工，我只希望你留點時間給我。」說罷朝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程楚陽臉一紅，自從昨晚她胡言亂語后，兩人之間的窗戶紙似乎被捅開了一些，逐漸窺見對方隱藏著的心緒。

「你來點吧，我沒有忌口。」她不願意再看那份菜單影響心情，索性推給了邱天朗。

邱天朗來過這裡很多次，輕車駕熟地點了些招牌菜品。

「我們又見面了。」剛才有桌人一直注意著他們，此刻終於走了過來。

程楚陽見到尤佳佳，心裡一沉。

馮睿也快步走了過來，用力握住尤佳佳的手腕，企圖把她拉走：「我剛剛跟你說過，不要鬧事。」

他看到邱天朗和程楚陽兩個人有說有笑，心裡十分煩悶，偏偏尤佳佳不識好歹地想要鬧事兒，他記得程楚陽昨天對他說的話，心裡更添了幾分怒意。

邱天朗記得馮睿，見他來打擾自己與程楚陽的晚餐，內心不悅。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兒？」他語氣不愉。

尤佳佳畢竟是個大小姐，倒也不會在餐廳里撒潑打滾，她在程楚陽身邊的椅子坐下，用只有這桌人聽見的聲音大小說道：「你有新歡啦？」

程楚陽皺了眉頭，不明白她要做什麼。

「馮睿，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就別纏著別人了。」尤佳佳有點幸災樂禍。

馮睿的臉色黑得可怕，「你說夠了沒有，可以離開了。」

邱天朗對尤佳佳剛剛說的話沒意見，甚至還覺得很對，但他不喜歡尤佳佳對程楚陽那種輕蔑的態度，因而說道：「兩位，要發瘋請去別處，別影響我們約會。」

得到了男主角的回答，尤佳佳心滿意足地起身走人，而馮睿的視線始終在邱天朗和程楚陽之間周旋。

見程楚陽沒有辯解的意思，他憤憤地離開了。

程楚陽艱難地朝邱天朗擠出一張笑臉：「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八年前，她在這間餐廳，面對馮母的羞辱，也是假裝無所謂地用一張笑臉來應對一切她難以承受的東西。

她突然覺得，這家餐廳里昂貴的餐具，好刺眼；落地窗外燈火通明的繁華，好刺眼；邱天朗手腕上那塊卡地亞的手錶，好刺眼……

此刻，程楚陽不得不承認，橫亘在她和邱天朗之間的那層永遠無法跨越的隔閡，來源於他們身份之間的雲泥之別，以及根植在她內心多年的自卑。

她就著這些不太美好的回憶和思緒，機械地吃完了一頓飯。

等到兩人下樓走到路邊，邱天朗想要牽起她的手時，程楚陽默不作聲地避開了：「今天不好意思了，我也有點累，我可以先回家嗎？」

邱天朗一愣，想到她剛剛的表現，他似乎心裡有了答案，瞬間雙目暗淡下去。

「楚陽，我說我想追你，你呢？你是什麼想法？」他把昨晚想問的話又問了一遍。

程楚陽低下頭，看著腳下崎嶇不平的石子路，無力地說道：「我們不太合適，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問題。」

邱天朗沙啞的聲音傳來：「所以剛才那頓不是約會，是散夥飯嗎？」

程楚陽沒有作聲，過了好一會兒，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先回家了。你一路平安，再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邱天朗在車上，收到一條程楚陽的轉賬通知，是剛才晚餐的錢。明明是自己買的單，她卻偷偷記下了價格，看來是早有預謀。

他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覺得口中蔓延著苦意。

邱天朗最終沒有點開那筆轉賬，程楚陽也再也沒有收到過邱天朗的任何一條信息。

他們的相識如同破碎的泡沫，消失在了那個清冷的夜晚，達一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