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為什麼拒絕我

花園酒店的三層是一家露台酒吧，綠植環繞，供養著世界各地空運來的嬌貴花草和鳥蟲。大多數來這的顧客都在享受這裡的盎然生機，在鳥語花香間尋求一醉。

有位客人卻不太喜歡惱人的鳥鳴，獨自坐在吧台的角落裡，高腳椅讓他的長腿得以舒坦地伸展開。

許是因為這裡的亞洲面孔太稀少，賈士亭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老闆。

「邱總。」賈士亭輕聲叫道。

邱天朗端著酒又喝了一口，面無表情地轉頭示意他坐。

酒吧里吵吵嚷嚷，並不是個談工作的好地方，但事急從權，賈士亭正色道：「剛剛銷售部打電話來說，我們和優思的合作談判出現了一點問題，他們不太搞得定。」

邱天朗顯然心情很差，聽到這個消息后皺眉罵了一句：「一群廢物。」

賈士亭見慣了他的怒氣，絲毫不受影響：「本來對方承諾這次採購是包括我們在內公司的競爭性磋商，贏面很大，但沒想到優思的副總新添了一家公司進採購庫，把我們踢出來了。」

見邱天朗沒有反應，賈士亭試著問：「裴總監說，優思的董事長這從新加坡回來開股東大會，問您能不能和他一起去拜訪一下？」

他們此行參加的交流會已接近尾聲，周三閉幕後基本就沒什麼重要工作了。邱天朗原定工作結束后在a國休息三日，周日回國，如果提前回去，應該對這裡的工作沒影響。

邱天朗內心有種說不出的煩躁，不滿道：「讓聶海生去，別什麼事都找我。」

賈士亭只好提醒他：「上海的數據中心正在搬遷機房，聶總去了上海監工，一時半會回不去靖城拜訪優思。」

「那就讓銷售部自己解決，解決不了就扣年終獎。」邱天朗甩給他這麼一句話，賈士亭帶著老闆的旨意回房間通知銷售部的同事，同時為他們撞老闆槍口上的遭遇同情了一把。

耳邊終於清靜了下來，邱天朗招呼服務生又送來一杯馬提尼，心不在焉地喝著悶酒。

前幾日的交流會讓邱天朗忙得腳不沾地，本打算上午結束演講後去街上逛逛放鬆一下，沒想到卻碰上了搶劫。

他腦袋發熱追劫匪去了，誰能想到巷子里竟然還有同夥，三人周旋了好一會兒。如果不是程楚陽，他確實不能預料到會有什麼後果。

想到程楚陽，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沒想到一年過去了，這個女人對當初的選擇沒有任何動搖和悔意。她就這麼若無其事地站在這兒，戴著一副微笑的假面具，每一個行為都寫著疏離。

邱天朗不得不承認，這次重逢讓他意識到，從程楚陽那兒得到的挫敗感從未因為時間而逐漸消逝，甚至在此刻，他仍能被這樣的情緒折磨。

「晚上好，你是一個人嗎？」一位性感的金髮女子主動坐在了邱天朗的身邊。

燈紅酒綠的地方，曖昧和情迷總歸是不可缺少的調味品。邱天朗換了一件米灰色的休閑襯衫，輕薄的布料下隱隱透出誘人的肌肉線條，頭髮沒認真打理，隨意地撥到腦後，分明而深邃的輪廓一覽無餘。

這樣帥氣的亞洲面孔在這間酒吧里實在是引人注目，不少男女都躍躍欲試。

金髮女子瞥見他腕上的江詩丹頓，湊得更近了一些，紅唇輕啟：「先生，我們一起出去喝一杯？」

馥郁的玫瑰香氣立刻充滿了邱天朗的鼻腔。

他皺了下眉頭，沒有作答，端起酒杯吞完最後一口酒，放下一張鈔票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警局回到酒店后，程楚陽也沒閑著，打開電腦整理了這兩天的會議記錄，順便回了幾封工作上的郵件。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逝，直到她的肚子發出了不滿的抗議聲，程楚陽這才想到自己還沒顧得上吃晚飯。好在酒店有24小時營業的餐廳，她拿上門卡準備下樓墊個肚子。

程楚陽的房間距離電梯有些遠，需要拐上好幾道。

此刻已經到了深夜，走廊里靜悄悄的，只有鞋底與地毯間微弱的摩擦聲。在她快要抵達電梯間的時候，突然竄出了一個黑影。

「啊——」程楚陽驚叫一聲。

來人似乎也被這聲嚇到了，慌張地抬起頭。

正是剛從露台酒吧買醉回來的邱天朗。

程楚陽還沒緩過神來，也沒意識到住頂樓行政套房的邱天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是神經反射地接了一句「邱總」。

邱天朗迷離的眼神逐漸聚焦，看清來人後卻不敢相信地又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副迷惘的神情。

「程楚陽？」他輕輕吐出三個字。

「是我，邱總，你怎麼在這兒？」程楚陽終於平靜下來，想到他好像不是住在這層，那肯定是有事到訪。

邱天朗得到對方的肯定后，非但沒有清醒過來，反而那張俊臉湧上了一絲怒意，在酒精的作用下蒸紅了他的臉。

他突然靠近，酒氣混雜著沐浴露的綠茶清香，鑽進程楚陽的鼻腔。

正當程楚陽想往後退一步時，邱天朗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問：「你為什麼拒絕我？」

明明這樣一句怨氣十足的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帶著居高臨下的質問。

這個人……不是說好的不糾纏了嗎？程楚陽很無語。

狹窄的過道、氤氳的酒氣、若有若無的綠茶香，以及對方緊握著自己的右手，程楚陽覺得自己憋屈極了，忍不住發怒：「你是不是有病？」

邱天朗不怒反笑：「你也會罵人了？我還以為你會虛情假意地找一堆借口呢。」他彷彿想起了什麼，低頭又笑了幾聲，「你對馮……當初好像也是這麼罵的。」

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嗯，你們倆都差不多吧。」程楚陽冷笑。

「我們倆可不一樣，起碼你還沒有做我女朋友，就罵我有病。」邱天朗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連帶著手裡多使了幾分勁，程楚陽只覺得手腕生疼。

「邱總，您累了，早點休息吧。」程楚陽掰開他的手，冷冷說道，趁對方被她推了一踉蹌靠在牆上的間隙，迅速給賈士亭發了微信。

幸好之前沒有刪好友，她心想，否則還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個祖宗。

在賈士亭趕到之前，邱天朗都靠在牆上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程楚陽離得遠遠的，不斷朝電梯那兒打量著。

周圍陷入了一片死寂。

邱天朗還是靠牆的姿勢，面色陰冷，目光一直追逐著程楚陽，像一隻隨時準備出擊的野獸。

好在賈士亭也在這層樓，沒幾分鐘就來了。

「邱總，我不是說了我去找您吧，您怎麼還跑下來找我了？」賈士亭見兩人氛圍不對，大概猜到是邱天朗心情不好，喝完酒後來找程楚陽了。他扶起這個醉鬼，順口為老闆編了個借口。

邱天朗終於收回目光，隨意「嗯」了一聲。路過程楚陽的時候也沒再朝她看，在賈士亭的攙扶下上了電梯。

程楚陽看著兩人消失的身影，內心酸澀不已。此刻再也沒什麼吃宵夜的胃口，她轉身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