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個饅頭

這是渭國邊境的一個小鎮，鎮子不大，人卻不少，而且大都來自天南海北，多是來做買賣的，此地位於邊荒，常年處於戰亂，可還是有很多人前仆後繼的趕來。

皆因此地距離蠻荒較近，出產皮草，很多罕見珍貴的皮草都來自此地，因此很多人喜歡過來碰碰，運氣好的話，一件罕見的皮草帶回內地就能一夜暴富。

多少達官顯貴為此，豪擲千金。

在前往這個小鎮的官道上，走著一個人，此人衣衫襤褸，滿面風霜，要是有人看到的話就會發現，此人的左腳微跛，也不知道錯過了多少宿頭，走過了多少路。

從他臉上歲月留下的痕迹，還有雙手之間的老繭就能看出，此人是個賣苦力的力巴。

沒錯，此人正是瘸六，他早已經離了中原，到了渭國邊境。

當時在山洞醒來后，瘸六發現自己身上的刀傷居然不藥而癒，只留下了淡淡的疤痕，要不是他親身經歷，根本就不敢相信有這麼神奇的事。

身上的疼痛還在，他也不知現在的處境。也幸虧先前從那個縣官的家裡帶過來不少吃食，強忍著吞下肚皮，才慢慢的恢復體力。

可從山洞出來再看，茫茫天涯哪裡是自己的容身之所，雖然危險暫除，可自己殺了那麼多人，肯定不能回去。

想到天地之廣卻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身邊也沒有什麼親人朋友，孤獨加上茫然，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去哪。

反正此地不能多待，說不定什麼時候官兵就會搜過來，瘸六忽然想起老軍頭說過的那個邊荒小鎮，那的地方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倒是個避禍的好去處。

想著到那邊躲個一年半載，等事情平息后再回來，便不作他想，收拾了一下身上就上路了。

時光飛逝瘸六到現在已經走了整整半年多，一路上也沒少看見自己的畫影圖形，海捕文書，著實令他心驚，後來他索性不走大路，專走林間小道荒山野嶺。

身上倒是還有銀兩，可他根本就不敢住店，晚上就找個山洞休息，渴了就喝山泉水，餓了就摘些野果，有時候也能弄些野味解解饞。

好在他是山裡人，這些技能與生俱來，不然早就餓死在了荒山野嶺當中。

長時間這樣趕路，他怎能不落魄，身上穿的還是原先的那件衣服，一路風霜雨雪，早已破爛不堪。

直到最近他估摸著離家已經很遠，早已出了他們昌國的邊境，他才走下山來。

一路過來，不知道走過了多少村莊，受過多少冷眼，到現在他已經麻木了，剛剛又是一輛馬車從他身邊經過。

可到了他身前，停都沒有停一下，車輪濺起的灰塵弄了他一身，瘸六也不生氣，這樣的事情他已經見慣不慣。

眼見小鎮就在眼前，瘸六這才露出些許喜色，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走進小鎮，他奇怪的是這個小鎮不見任何的官軍守衛。

後來想起老軍頭說的，也就瞭然。

小鎮的街上很是熱鬧，行人不斷，嘰嘰喳喳的鬧作一團，天南地北的各種方言都有，忽然有個瘸六這樣的人進來，他們好像也不奇怪，也沒人跟他套話。

不光如此，見他身上的裝扮，路過的行人都向他投出厭惡的神色，見他過來不約而同的離了他遠些，彷彿他身上帶著某些晦氣。

瘸六也不生氣，這樣的事情他一路見多了，再說這裡的人雖然都是滿面風霜，可穿戴卻是不同，個個都是穿金戴銀，想必都是有錢的主。

看前邊有個飯館，摸了摸腰間，還有一些銀子，其實也全靠兩個黑衣人，要不是他們留下的包裹，瘸六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緊走了幾步到了飯館跟前，可還沒等他進去，就被人趕了出來。

「他媽了個巴子的！臭要飯的，滾遠點。」這人好像是飯館的掌柜，見瘸六這幅尊容，再加上身上的穿戴，也不管他身上有沒有銀兩，二話不說，連推帶罵的就給趕了出來。

瘸六也沒有強求，只是尷尬一笑，離開了那個飯館，在不遠處找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他一直趕路到現在，眼下正好休息一下。

這樣的事情他早已經司空見慣，他從小就是孤兒，從記事起就在逃荒要飯，父母是誰他根本就沒見過，不要說名字就連姓都沒有，認識他的人就叫他瘸子。

後來他撿了一個兄弟回來，才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瘸六，因為當年在一塊流浪的乞兒們一共有六個，他是最小的那個。只是除了自己其他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後來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在石仡村落了個小家，可現在一切都沒了。

不要說他以前要飯的時候，就是後來當了農民，有時候到城裡辦事也沒少受過冷眼，眼下那個飯館的老闆根本就不算什麼。

此時正是春天，天氣不算太冷，太陽掛高空，瘸六坐在地上，半躺在牆根，陽光暖洋洋的照在他身上，說不出的愜意，舒適。

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放鬆了，一旦周身放鬆下來，他的兩個眼皮直打架，不大的功夫就進入了夢鄉，他此時呼吸平穩，嘴角含笑，肚子輕微的起伏切，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

也許是夢到了什麼吧，他嘴角的笑意顯得那麼的質樸，那麼的純真。

這個小鎮雖然不大，可來這的人卻從來沒有窮人，乞丐更是罕見，像瘸六這樣的立時就成了街頭一景。

不少路過的人對著他指指點點，不知道說些什麼，可時間過去許久，路過的人不計其數，指點過他的人有大半。

可他們那些人也是指點完就走，來來去去那麼多人，沒有一個對這個可憐人露出些許的同情，就不用說什麼援助之手了。

沒人在乎他有沒有吃飯，也沒有在乎他的死活，彷彿他就是路邊的一塊石，山間的一株草，沒人在乎他的死活，也就是瘸六此時進入了夢鄉，沒有看見眼前的場景。

可再想想，就是看見了又怎麼樣，想必他也不在乎吧，塵世苦海，人情冷暖，瘸六經歷的太多，看透了也就那麼回事。

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瘸六半睡半醒之間，忽然感覺有人搖晃自己，他睜開眼睛，就見眼前出現一隻小手，手上托著一個饅頭，他一下子愣住了。

「吃吧！」隨著話聲響起，他才抬頭去看，原來是一個姑娘。

那姑娘年紀不大，約莫十八九歲，長相普通，落日的餘暉撒在她的臉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給瘸六冰冷孤寂的內心帶了了絲絲暖意。

再看那小姑娘，她那嬌小的身材，在瘸六的眼中卻顯得無比的高大，就是她那長相普通的臉頰在瘸六的眼中也顯得那樣的美。

瘸六的心中忽然升起無盡的感動，一滴眼淚順著他的眼角緩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