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年
十年。
人生匆匆數十載,能有幾個十年呢?
王守元聽聞此事,呆愣在原地。
「十...十年...」
「是的。你的好友柳世宇,如今已是戶部侍郎,輔佐尚書掌管天下財政民政,還算是個好官,你又何苦執著呢?」
白辛苦一番相勸,卻沒想到,換來的是王守元一番痛罵。
「放屁!他個狡猾的小人,不過是欺世盜名的小賊罷了!還敢配稱好官?」
王守元只要想起這十年,柳世宇風生水起,平步青雲,就恨的牙痒痒。
「罷了。你有緣來此,我也送你一番造化,免得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白辛苦伸出右手,手掌撫在了王守元的面前,王守元這才發現,白辛苦居然是沒有掌紋的藏相之手。
翌秒,清涼之感傳遍了面龐,王守元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片雲池,裡面放映著他想知道的秘辛。
......
初見,得月坊。
柳世宇雖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但心裡總有股化不開的憂愁,那便是他負了柳家的期待,無法成為仕途之才。
也曾頭懸樑,錐刺股,奈何紙上的小字就像成群的螞蟻,稍不留神,便爬來爬去,忘得一乾二淨。
直到在得月坊,第一次見到王守元。
不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現在。
簡短的一句話,似乎撥開了柳世宇的迷惘,也讓他正視眼前這位醉酒的書生。
日後,得知王守元境遇的柳世宇,越發惺惺相惜起來。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兩種截然相反的苦惱,一切都在酒里,化成了柳世宇心中濃濃的情誼。
紅顏易得,知己難尋。
王守元,就是柳世宇苦苦尋找的知己,過著相反的人生,卻有著同樣的苦惱。
柳世宇也是個孝子,為了遂老爹的心愿,便和王守元做了交易。
一來能給老爹充充面子,二來解決王守元的生活所迫,一舉兩得,豈不快哉。
他自己並不是追名逐利之人,日子這樣一天一天過,倒也不錯。
直到那天,也就是王守元爬門附耳,偷聽對話的那晚。
柳世宇一直默不作聲,不願打破老爹柳員外的遐想,這也讓偷聽的王守元心生間隙。
直到王守元離去后,柳世宇思索再三,對柳員外將詩詞來自王守元之事全盤托出。
柳員外聞言,沉思了許久,最終,也只能重重的深嘆。
「也罷。世宇,我知道你心不在為官之上,但李總督終究是要來,屆時,你負責幫守元引薦吧。」
一番喜事,柳世宇既解開了心結,得到了老爹的認同,又高興與自己的兄弟,知己,能走上心心念念的仕途。
明月高掛的夜晚,柳世宇踏星奔跑,來往於煙花河畔,只為將喜事說於王守元聽。
誰知,兄弟再見時,卻隔著一道蒼白的裹屍布。
柳世宇跪坐在王守元的屍首旁,眼眶的淚早已沾濕了華貴的衣裳。幾番試圖掀開白布,再看一眼自己的兄弟,卻被白布上的濕潤打退了主意。
已是人鬼殊途,這大概就是人世間,最大的意難平吧。
渾渾噩噩回到柳府,柳世宇走進了王守元的房間,看著他留下的遺物。精華書閣
在床腳下,柳世宇發現了一本乾淨的冊子,雖然藏得很深,但看上去經常被人使用,所以沒能落得灰。
翻開之後,竟是王守元自己作的詩冊。
那一夜,柳世宇一直沒有離開王守元的房間。等到丫鬟來叫少爺時,才發現少爺竟一夜白了頭。
從那一天起,鳳凰城的柳公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步青雲的柳大人。
得到李總督讚賞,進朝面聖,加官進爵,仕途蒸蒸日上,又有父親柳員外的財力相助,短短十年,柳世宇竟直接爬到了戶部侍郎的位置。
......
柳世宇這些年的經歷,像是走馬燈般,一幕幕的在王守元的面前放映。
「你給我看這些作甚?是為了刺激我嗎?」
「你還想,再見他一面嗎?」
王守元沉默了。
聽得白辛苦的問話,他其實也很想見見這位十年未見的異姓兄弟,又擔心自己忍不住心中的恨意,加害於他。
「去吧。」
白辛苦替王守元做了決定,袖袍一揮,王守元只感覺天旋地轉,那漆黑的庭院,明亮的燭火,都好似水面上的顏料一般,被一隻無形大手攪啊攪,成了一團漩渦。
清醒過來時,王守元驚訝的發現,自己站在一座書房的角落內。
書房很大,大約寬,三側的牆壁上擺放著烏木雕刻而成的書架,密密麻麻擺放著卷宗,其中最顯眼的位置,放著一本自己很熟悉的冊子。
冊子被重新裝訂過,綠色條紋的紙板封面,寫著三個好看的字。
守元著。
轉頭看去,一白髮男子正伏案寫著什麼,桌子上的油燈正一閃一閃的晃著。
似乎干擾到了白髮男子,他抬起頭來,扶正油燈,王守元一下就認了出來,他就是十年後的柳世宇。
依稀能看出那玩世不恭少年郎的樣子,只是滿頭的白髮,還有平添的幾道皺紋,讓他看上去少了幾分熱血,多了幾分滄桑。
柳世宇扶好油燈后,同樣看到了角落站著一個奇怪的人影。
渾身戾氣,血口獠牙,黑眼白面,眉心和肩膀處還釘著三枚鎮魂釘。
任旁人看到了王守元如今的樣子,不當場嚇暈已是難得,但柳世宇只是渾身一震,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紙筆,站起身來,快步的迎了上去。
王守元動不了,因為有白辛苦的神通在,他只能看,只能聽。
柳世宇來到了王守元面前,眼裡雖然藏有一份恐懼,畢竟這個世界,人們還是信鬼神的。
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柳世宇想輕輕的撫摸面前這隻厲鬼的臉龐,卻害怕只是一場夢,顫顫巍巍的停在了王守元的臉前。
而王守元也驚訝的發現,面前男子那雙清澈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濕潤了起來。
「是守元嗎....」
「十年了...你終於肯見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