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2 章 矛盾
姒月姬受了姚馳音的敲打,也不想明面上與他對著干,就領他去審了姒重山幾次。姚馳音見姒重山也確實嘴硬得緊,便也不好再提姒月姬對他有所隱瞞,只好吩咐姒月姬繼續審,實在不行就乾脆殺了。加上姒月姬對如何處理哨前島也沒打算插手,二人之間的關係一時有所緩和。
各項工作按部就班地進行,也就沒姬雲繼什麼事了。
小馬扎在山上的時候沒一會兒就用壞了,姬雲繼和姒月姬那晚的後來就一直鋪著披風在地上。
姬雲繼閑來無事,打算再做一個小馬扎,這次做個結實耐用的。
小馬扎本就不難,就算姬雲繼以前沒做過木工,也難不倒他心靈手巧,所以很快就做完了。
然後他就想要不給小馬扎多加幾個功能,於是畫圖設計,再給小馬扎多加幾個零部件,有了新想法就再設計,再增補。
如此反反覆復,小馬扎的功能已經非常強大了,唯一的問題是,除了矮,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像小馬扎。甚至什麼都不像,奇奇怪怪,比虯結的樹根還難以形容。
不過姬雲繼很滿意,硬拉著姒月姬試用了兩次,因為太矮,其中一次還放在了床上。
姒月姬對姬雲繼這种放著好好的床不用非要用小馬扎的行為感覺很是好笑,說:「確實不錯,等我身體好了,你也試試。」
姬雲繼這才想起來,以後姒月姬身體好了,沒了限制,那坐在小馬紮上的人,可不就是他嘛。
姬雲繼後悔起來,拿劍砍斷繩索,把姒月姬放開,不是,把小馬扎搶過來,噼里啪啦幾下子,就把他連續好多天的成果拆得粉碎。
惹得姒月姬哈哈大笑。
姬雲繼有些得意地看向姒月姬,剛想問他你笑什麼,發現姒月姬竟把他的設計圖拿起來細看,那上面的姿勢栩栩如生。
「嗯,設計真不錯,我記住了。」
姬雲繼怒了,上去搶回設計圖燒掉。他想責罰姒月姬亂動他的東西,卻又拿姒月姬沒辦法,誰讓現在的姒月姬,打都打不得。
姒月姬見姬雲繼生氣了,忙去哄他,說以後只要出現小馬扎,就還是自己用。姬雲繼哪會信他,但也起了些活躍的心思。
姒月姬把人哄得差不多了,才一翻身躺在床上,深呼吸了幾次,呼吸和心跳還是快的。
他身體還沒好,剛才又被折騰了兩回,之後又急著哄姬雲繼,是以沒那麼快平穩下來。
姬雲繼於是又心疼了,喊侍衛讓人去找竇賢賦,被姒月姬攔住,說:「沒事,現在不用咸豆花,我自己也能慢慢恢復過來。」
姬雲繼也不氣了。其實剛才姒月姬不用哄他,只要他表現出現在這個虛弱樣子,姬雲繼都會立馬忘了生氣,只想姒月姬趕快平穩下來。可姒月姬強忍著不表現出異常,就是想親自哄哄姬雲繼。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哄他了。
姬雲繼如何不知道,所以等姒月姬平穩下來,就又重提姒月姬偷看他設計的事,讓姒月姬一遍遍地哄他,一直哄到後半夜。
次日,貼身值守的侍衛說,南疆王律坤半夜下山來通知他們,說已經抓住了白樹凈,問他們下一步怎麼辦。他不想被其他人看見,就沒等姬雲繼他們醒來,急著回去了。
由於姚馳音不知道馬不坡還沒死,因此白樹凈這個人,姒月姬是沒有特殊告訴給姚馳音的,怕中間出什麼岔子。因此律坤才後半夜偷偷來通知他們,自然審白樹凈也得背著姚馳音。
在此之前,姒月姬和姬雲繼先上山去見了巫醫等人,聽巫醫說起了抓捕白樹凈的過程。
原來,巫醫他們雖然較為順利地到了西南,卻沒法見到白樹凈。因為鄭燁很快發現馬不坡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為防意外,只能把西南守衛布置得非常嚴格。
當然,因為鄭燁長期處在西南的軍事中心之外,他自己是沒有這個本事的,幫他的是白樹凈。馬不坡最為器重白樹凈,所以他也最為接近西南的軍事中心,可以說是以雷霆之勢掌握了西南的絕大部分軍權,多數還是大家主動交給他的,生怕被鄭燁下手先搶了去。
然而誰也沒想到,白樹凈轉手就把兵權交到了鄭燁手上。西南軍的各將領,氣得恨不得要殺了他。
其實白樹凈和鄭燁都知道,白樹凈之所以這麼輕易交出軍權,只是因為他不敢出頭。因為萬一馬不坡還活著,那麼早晚整個西南軍就都會知道,是他白樹凈,這個馬不坡當親兒子一樣,打算將來把副將之位交給他的人,才是那個徹底背叛了馬不坡的人。到那時候,西南將領不是恨不得殺了他,而是會拚死也要殺了他。更別說馬不坡萬一活著,就絕不會放過他。
因此白樹凈寧可做出審時度勢、逢迎諂媚討好鄭燁的樣子,放棄自己這麼多年來的經營下來的形象,也要儘快遠走高飛。
可惜他想走,鄭燁卻不可能放他走,從他主動找鄭燁那時起,鄭燁就知道了他的不一般,而更不一般的,是他身後隱藏的勢力。鄭燁不知道那勢力是什麼,卻想為己所用,他甚至猜測過有沒有可能是神秘組織,那樣的話,更不能放走白樹凈,所以硬是拖住了他,幫他藏了起來。
也是幸虧了鄭燁,否則一旦白樹凈離開了西南,巫醫他們再想找到他,那就難於登天了。
儘管如此,找到白樹凈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好在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因為西南軍上下都想知道白樹凈為什麼會這麼輕易交出兵權,因此也在找他,間接幫了巫醫等人的忙,才沒有耽誤太久的時間就把白樹凈抓了回來。
巫醫大人因為勞累,交待完事情經過,就要回到寨子里休息。雖然他出寨時說不能再回寨子,但因為形勢的變化,以及律甲、何守、姬雲繼等人這麼多年的努力,寨子里的人已經對外界有了很高的接受度,更何況巫醫在他們心中是極受尊敬和好收拾了一番。當然還是山洞,只是更加整潔乾爽,雖然無床,但乾草鋪了厚厚一層,上面鋪著曬過後鬆軟的被褥,再鋪上解暑的涼席,比馬不坡之前在軍營的床還舒服。後來馬不坡能離床了,山洞裡又多了樹樁石塊一類的東西當桌椅,看似簡陋,高矮正合適馬不坡,還每日都被打磨得更加光滑。此外洞口安了草簾,洞頂裝了夜明珠,更別說還有隨時可以煎藥的小廚房了。如果不是馬不坡恢復得比計劃快,這裡會被改造得越來越不像山洞。
而此時則更不像了。還是乾草鋪就的睡鋪,但從地上挪到了矮床上,床褥也換了,是花團錦簇富貴吉祥同時又顯得高貴清雅的被面;桌椅不僅光滑無一點毛刺,甚至還被刻上了簡單的花紋;床頭多了一個木桌,上面放個木匣子用來裝首飾,桌上還有銅鏡,還特意多配了個夜明珠;牆邊還多了個木柜子,可以裝衣物書籍等。
而在山洞的深處,則是巨石和銅鐵打造的牢房,雖然比起其他用具,明顯簡陋了些,但更加沉重、結實、牢靠。
姒月姬和姬雲繼等人的目光,忍不住在牢房內花瓶中的鮮花上多停留了兩秒,又對視一眼,收回了目光。
這山洞變成這樣,絕不是短期內就能做到的。姒重山被抓住也還不到一個月,這父子倆卻用這短短的時間,把山洞改造成這樣,可見他們對姒重山的心情是多麼地矛盾複雜。
既想讓她血債血償,又舍不下與她的親情。
姬雲繼想的是:姒重山可能沒法殺了。
姒月姬想的是:莫名有種感覺,事情可能會有反轉。
姒重山被隆重又謹慎地挪進專屬的牢籠。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她也知道姒月姬想要當她的面殺了白樹凈,如今忽然被運上山,很有可能白樹凈已經被抓住了,所以她忍不住四處張望。
只是她沒有張口去問,還在抱有一種幻想,希望自己並沒有露出馬腳。
當然白樹凈不在山洞裡,律坤也不可能接受自己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進入這個「家」一樣的山洞。幾天前姒月姬審過之後,他們就給白樹凈找了個地方關著。
姒重山沒有看到人,這才看向律甲和律坤父子,眼神裡帶著討好的乞求,也許是乞求他們告訴她是否抓住了白樹凈,甚至是乞求他們不要殺了白樹凈。
那為了另一個兒子而討好大兒子的眼神讓律坤異常地煩躁,甚至覺得有點噁心,順帶看這他和父親有心無意布置的山洞也很是不順眼起來。
姒重山見律坤的表情不對,連忙收回視線,不敢再看,更沒有開口說話。
於是律坤更煩躁了。他冷笑道:「看來,你除了為你那個兒子求情以外,是不打算跟我說一句話了。」
姒重山一怔,抬頭看向律坤,忽然意識到不對,忙道:「不,阿坤,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不能輕易開口說話,並不是……」
律坤已經聽不下去了:「正好,你的好兒子已經來了,你有什麼話去對他說吧。」
說完,律坤一扭頭就走出了山洞。律甲深深地看了一眼姒重山,也跟著走了出去。
姬雲繼和姒月姬自然也要出去的,他們要再審一下白樹凈。這一次,他要告訴白樹凈,姒重山其實比他更早就被抓住了。
到了山洞外面,律坤站住,律甲過去捏了捏他的后脖子頸。律坤就像站不穩一般,輕輕靠在他的身上,強壓下心中的澀意以後,才帶頭走了。
關押白樹凈的山洞離姒重山所在的山洞不遠,與她那個寬敞通風的山洞比起來,條件差了很多,但也能看出明顯的改善的痕迹,顯示出他們對律坤這個新弟弟,也存著非常矛盾的心理。這次馬天流也跟了過來,作為馬不坡與姒月姬暫時的聯絡。他問姒月姬:「姒大人,您真的要殺了白樹凈嗎?」言語中的不安並非作假。
姒月姬看著馬天流,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馬天流對白樹凈的感情很複雜。他嫉妒白樹凈,嫉妒他過於優秀,嫉妒他比自己這個親兒子更能得到馬不坡的信任。但同時,他又敬佩白樹凈,那是勇者對強者的崇拜,是希望能夠靠自己的力量打敗對方,比對方更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馬天流連證明自己的機會都沒有,白樹凈就要死了。
但其實馬天流對白樹凈的感情並不止這些。拜馬家非常野性的放養模式所賜,馬家的男兒從小隻能從家姐身上感受家的溫暖,而從軍營中的老兵身上感受類似父輩的愛。而白樹凈對於馬天流來講,就是這樣的存在,畢竟從他進兵營第一天起,就是白樹凈帶著他的,在他還不懂何為嫉妒的時候,他視白樹凈同家姐一樣最親的人。
姒月姬可以理解這種感情,但他不能感同身受。這世上除了姬雲繼,他似乎不能、也根本沒打算去感受別人的心情。
但這次,他總覺得事情會有反轉,於是沒說死,「先審過他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