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刺青
姬雲繼不僅六藝皆懂,其他的不管上不上得檯面的,只要他一時感興趣,都會鑽研一陣。
這刺青之技,他也確實研究過,還在幾個青樓女子身上試過。但畢竟他本來就手藝不精,現又過了三年有餘,不敢輕易在黃銅牛身上嘗試。於是叫來自己貼身的那些婢女小奴,問他們有沒有喜歡刺青的,喜歡什麼樣式,打算先拿他們來練練手。
那些婢女小奴,自然希望姬小王爺親手給他們刺青。於是兩三日之間,小王爺院門常閉,室內無限春光蕩漾。那竹樓甚至讓小王爺在自己腿間私密處刺下雙蝶,引得其他人爭相效仿。
小王爺每每刺到一半,便忍不住抓過人來欺負,砸著還在冒血珠的針眼,弄得那些小奴婢女又哭又喘地,歡樂得彷彿又回到了在王府別院的日子。
姬雲繼覺得自己練得差不多了,第四日午後叫黃銅牛進房的時候,黃銅牛等得眼珠都快綠了。
黃鶯娘猜測黃銅牛身上一定有秘密,但她猜不出來是什麼,她只是隱隱覺得,王爺認銅牛做義弟,和他背後的刺青有關。
是什麼關係?她不知道。對她們是好事還是壞事?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事已至此,至少要保命。
至於如何保命,對於一個貧苦鄉下出身的小女孩兒來講,就只有那麼點技巧,無非是努力幹活,好好聽話,女孩將來嫁人後要生兒子,而黃銅牛作為義弟,那就應該好好做義弟該做的事。
於是這三日,黃鶯娘開始了對黃銅牛的強化教育。
大戶人家的規矩,黃鶯娘也是進了府里才一點點學著,盡數教給黃銅牛,還每天訓練他,讓他熟悉,就差將規矩刻在他骨頭裡。
而黃鶯娘將自己的東西教黃銅牛的,著重兩條,第一是忠誠,第二是機靈但不狡猾。其他的想法,黃鶯娘打算等銅牛長大一些了再教他,教他如何保命,甚至有可能違背第一條。
而黃銅牛作為義弟該做的事,則由黃廷祿教。
黃廷祿也不懂,他也是先偷偷向別人打聽,然後再教給銅牛,教給他該做什麼,怎麼做。
黃銅牛畢竟還小,一下子學不會太多,所以這三天學到的精髓,就倆字,暖床,換個稱呼,伺寢,總之一個意思。
黃鶯娘叮囑黃銅牛,一定要伺候好王爺,這樣他們才能過好日子,否則別說好日子,被趕出去都有可能。
於是黃銅牛就天天盼望伺寢呢。
竹樓倒是把如何伺候王爺很認真地教了一遍,從如何伺候王爺洗漱,到如何伺候他更衣,如何奉茶,如何奉膳,到如何鋪紙磨墨擦琴熏香,如何洗澡出恭房事後清理……事無巨細,仿若小王爺手殘腳殘腦殘生活不能自理。多數都要提前練習,需要的時候,還會有別的僕人陪他練。
可是他學是學了,這幾天就只是在王爺院里幹些輕巧活,自被帶入府里后,黃銅牛再就沒見過王爺,連他屋都沒進去過,只能遠遠看一眼,還沒看到人影。
但他知道別的小奴婢女,除了幾個粗使僕役,這幾日都在房間裡面常閉不出。
他作為義弟進不去,作為小奴也進不去,黃鶯娘他們真的是要惱死了。
黃鶯娘說黃銅牛不能爭寵,所以不能主動去找王爺。
但又絕對不能讓王爺心生厭棄,所以一旦王爺召見,就一定要把握機會。甚至對他說讓他主動點,別讓王爺嫌他小,怕王爺不喜歡小孩子。
南疆窮人家的男孩子為了緩解家裡壓力,從孩童開始伺候義兄也不少,本屬正常,黃鶯娘和黃廷祿也不覺有何不妥。只是黃銅牛確實年紀小些,萬一王爺不喜歡小孩子,那就不好辦了。
但除了多教了些讓他少受傷的方法,例如不要反抗,放鬆之類的,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們還讓銅牛每晚沐浴,裡外清洗,以備王爺隨時召喚。但後面是不能多碰的,黃廷祿打聽過,絕大多數義兄就喜歡緊實的。
黃鶯娘還試著給銅牛描眉畫唇,希望能引得王爺喜歡,但總覺得不如不畫,黃廷祿說還是自然天成的好,於是只好作罷。
連進食都盡量多吃粥,多喝湯。
如此細細教習細細準備了三天,王爺還沒召見,他們就都急了,心想這事不會不成吧?王爺不會後悔了吧?
不久他們就會知道,才等三天,那日子絕對是短的。
就這樣盼了三天,王爺終於召他了。
無奈是白日召見,黃銅牛還沒來得及裡外清洗,還懊悔中午飯吃得多了些。
黃鶯娘連忙放下手上的活計,跑到黃銅牛那兒,監督他細細搓洗,浴桶里還放了黃廷祿急急忙忙采來的鮮花。裡面也盡量清洗乾淨。
又換上王爺給準備的新衣服,和別的僕人的深藍褂子樣式料子沒有什麼不同,但早就熏了濃濃的香。
如此一番折騰,待到王爺屋裡時,便晚了大半個時辰。
姬小王爺正在欣賞他所畫的鐘馗成稿。傳說鍾馗有一盞燈,一把傘,一柄劍,姬雲繼便把那狐狸刺青的位置改成一把撐起來的陰陽傘,而他腰間的珠寶則改成鍾馗那腰掛的一盞燈,身背的一把重劍,周圍繞著由金銀珠寶改成的魑魅魍魎各小鬼。
那鍾馗劍眉銅眼,挺鼻虯髯,正好覆蓋原來面具的形象。只是若去掉那一圈絡腮鬍,就會發現姬雲繼筆下的鐘馗,端的是英俊硬朗。姬雲繼總覺得自己長得陰柔了些,他最喜歡的,便是這種凌厲冷硬的形象。
黃銅牛規規矩矩進去,規規矩矩跪下,規規矩矩磕個頭,低頭說:「小奴叩見王爺。」
姬雲繼瞟他一眼:「怎麼來得這麼晚?」
黃銅牛答:「王爺召得太急了,都沒時間做準備。才準備完,我就跑來了。」
「準備?」姬雲繼看一眼黃銅牛,見他頭髮洗過尚未全乾,估計先洗了個澡。心想也對,刺青之前局部要盡量清潔,刺青之後幾天不能沾水,先洗乾淨正好。
於是點點頭,說:「好,起來吧,脫掉衣服,趴到桌子上。」
黃銅牛有點懵,脫掉衣服他可以理解,趴到桌子上是什麼意思?一般不都在床上嗎?
「桌子?」
「嗯。」姬雲繼想,難不成還在床上,那得多累我的腰。「快點,天黑之前能做多少做多少。」
黃銅牛不敢耽擱,一邊脫一邊想,天黑之前做完,那天黑以後王爺幹嘛?不用自己伺候了?
他雖有點小失望,但一想到就算晚上不能伺候王爺到入睡,至少白天還能伺候他,且自己尚且什麼都不懂就能伺候王爺,感覺王爺還是喜歡他的,旋之又開心起來,利索得蹦上椅子,爬上書桌。
姬雲繼這才放下那張鍾馗,向書桌上掃一眼,一愣:「哎,你這孩子,你怎麼把褲子也脫了?」
「啊?」黃銅牛也愣了,「不脫褲子?不應該脫褲子嗎?」
「算了算了,」姬雲繼一擺手,「反正天熱,脫就脫吧。」
「哦……」
姬雲繼走過去,細看黃銅牛背部,和自己的圖樣比較了一下,覺得自己記得不差多少,只需要有些小改動。於是得意了一番,提筆開始在黃銅牛背上畫稿。
黃銅牛隻是在發懵,這和二少爺教的不一樣啊!
背上痒痒的,黃銅牛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一動,姬雲繼那一筆就畫歪了。
他在黃銅牛屁股上拍一巴掌,「別動!」黃銅牛立刻老實了,渾身肌肉繃緊了忍著。
姬雲繼心想:這小孩子還真如黃鶯娘所說,挺聽話。
畫完底稿,姬雲繼拿出銀針、顏料、烈酒、火燭,對黃銅牛說:「一會兒肯定會疼,但你千萬不能動,忍不住就告訴我。聽懂了嗎?」
黃銅牛想:終於要開始了嗎?又緊張又激動,咬著牙說道:「嗯,我能忍住,不會動的,王爺您,您請吧。」
姬雲繼將銀針用烈酒擦拭乾凈,在火上燒一下,粘上顏料,扎了第一針,第二針還沒等落下,就聽黃銅牛忽然喊了一句:「王爺!等一下!」
姬雲繼不由覺得好笑:「剛才還說能忍住,怎麼才一針……」他正好抬起頭,和黃銅牛的眼睛對上,看到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滿了不信、委屈、恍然、失望等等複雜的情緒,簡直不該在一個孩子身上出現,不由改問了一句:「怎麼了?」
「王爺,您這是在幹什麼?」
「把你背上的刺青改了呀?哦,忘了跟你說了。你不說只有你姐姐看過這刺青嗎?你這刺青是有點特殊,不能讓別人看到。我把它改成鍾馗捉鬼,就與常人的刺青沒有太大不同,你也就不怕別人看了。」
他又追問一句:「不然你以為我要幹嘛?」
「哦……」黃銅牛最終沒再多說什麼,回過頭去之前,留給姬雲繼的小眼神,只剩下不勝委屈。
姬雲繼正處在藝術創作的興奮階段,也沒多想,見黃銅牛老實了,便繼續刺起來。
他本想分為幾天改完,但也許是因為黃銅牛是真聽話,就那樣躺屍一樣一動不動,也許是姬雲繼感覺今天手特別順,感覺特別好,所以乾脆一氣呵成。刺完后,滿意地欣賞一會兒,只覺這鐘馗被他改得甚是完美。再一抬頭,天早就完全黑了。
此時姬雲繼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渾身酸痛,哪兒哪兒都不舒服,還餓得肚子都有點疼。他忍不住捏捏肩膀,拍拍黃銅牛,「起來,給我揉一揉。」
黃銅牛在持續不斷的刺痛隱痛中,竟也能睡著,不知睡了多少覺,迷迷糊糊被王爺叫醒,只聽說「揉一揉」,便慢吞吞爬下桌子,跪在姬雲繼面前,兩手伸向他,要去揉。
姬雲繼一把抓住他的小手:「你要幹什麼??」
黃銅牛抬起睡眼朦朧的眼,「給王爺伺寢啊。不過王爺,我想先解個手,我實在憋不住了!」
姬小王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