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瘋婦

第11章 瘋婦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趙晢很早便教過她。

想到趙晢,她抿了抿柔嫩的唇瓣,說來也可笑,她口口聲聲不用趙晢管了,可今日用的這些法子,竟無一不是從他那處學來的。

「姑娘,這才初春,夜裡冷著呢。」糖糕小心翼翼的勸道:「人既然在府里,姑娘實在不必急於一時……」

「姑娘,金瓜子只有這麼多了。」糖果捧著黑漆的罈子,將裡頭的一小捧金瓜子盡數倒在了桌上,看向她:「要不然,等明日天亮了奴婢去二夫人那處取吧?

左右,姑娘要去菩提寺,要用金子也尋常。」

李璨聞言,唇角微微挑了挑,鳳眸之中滿是可笑與譏諷。

娘給她留下的嫁妝,可不只有幾庫房的死物,還有二十幾家鋪子,日日都在盈利。

這其中,以南門朱雀大街和東市子大街的兩家大當鋪生意尤勝,每日生意如火如荼,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

她自落地,便不曾為錢財犯過愁,逛集市自來是想買什麼便買什麼,賞賜下人也都是一把一把的金瓜子,帝京城內許多店家都暗地裡稱她為「散財童女」。

賀氏在錢財上是不曾苛待過她的。

眼下想來,都是她的銀子,賀氏不過是拿她的錢財充大方罷了,又何必小氣?

賀氏掌管著她娘留給她的那些鋪子,同她的兩女一兒四人的吃穿用度樣樣都是她的。

若是換成她是賀氏,她也會對自己好的,裝模作樣便能換得無數錢財,誰會不願意裝?

怪只怪她這些年眼盲心瞎,叫賀氏這母子四人哄的團團轉。

如今,她要用錢財,竟還須得同賀氏開口,賀氏可真會反客為主。

這些年,她要用金銀,賀氏雖從未回絕過,卻也在其中得了她不少感激與愛戴。

想起過往,她恨不能即刻便奪了賀氏的掌家之權,好叫他們母子四人再撈不到半分好處。

「姑娘?」

兩個婢女見自家姑娘只是站著出神,並不言語,不由都憂心忡忡。

「這些就足夠了。」李璨回過神,裹緊了身上的狐裘斗篷,掃了一眼桌上的金瓜子:「走。」

客院。

一個身材瘦小的小廝裹著被褥,蜷縮在門邊,凍的瑟瑟發抖。

門環上,穿著根鐵鏈子,握在他手中。

他是去年才賣身進靖安侯府的,比不得家生子,也比不得府里的那些老人,只能做這些苦哈哈的差事。

「起來。」

頭頂上,忽然傳來人聲。

他半夢半醒之間,嚇了一跳,忙從被褥中鑽出頭來,頭頂門框上就只懸了一盞燈籠,也不曾看清來人的臉。

但瞧衣著,是家裡的婢女無疑。

「這位姐姐,怎得這樣早?」他掀開被子,站起身來,討好的作揖。

「你認得我?」糖糕肅著臉問他。

「這……」他只是靖安侯府下人里最低等的跑腿小廝,除了二夫人跟前的兩個大婢女時不時的派差事,他有幾分熟悉,旁的婢女幾乎都是不認得的。

「我們七姑娘要進去瞧瞧。」糖糕再次開口。

「七……七姑娘?」小廝撓了撓頭:「但是,管家說二夫人吩咐,任何人都不得……」

「拿著。」糖糕將手中的金瓜子放在了他手中。

「什麼?」小廝舉起手來,對著燭火一照,手中的東西金燦燦的直晃眼睛,他不敢置信:「不會是金子吧?」

「你以為呢?」糖糕反問。

「金子!」小廝欣喜若狂,取了一粒金瓜子放在口中咬。

一把金瓜子啊!

他做小廝幾年也攢不下這麼多金子。

此時,糖果扶著李璨上了前。

「你叫什麼名字?」李璨問。

「小的,小的康子。」康子連咬了數個金瓜子,激動的說話都結巴了:「謝……謝七姑娘。」

雖看不清臉,他還是察覺到了姑娘身上的氣勢,下意識的欠著身子。

「在哪個院當差?」李璨又問。

「在二夫人的嘉禾院,小的只是個跑腿的。」康子說起二夫人,心中一驚,竟出了一身冷汗,甚至覺得手裡的金子有些燙手了。

「康子,你可願意效忠我們姑娘?」糖糕問。

康子低著頭,不敢說話。

靖安侯府的二夫人是出了名的治家從嚴,背叛二夫人,後果及其嚴重,他是親眼見過和他同住一個屋的小廝因為背後議論主子,被打掉了滿口的牙丟了出去。

「你不必急著回答。」李璨嗓音清甜,徐徐道:「我進去說話,出來時你告訴我。

若是願意,我不會虧待你。

若是不願意,便只當我的婢女方才不曾問過你。」

她說罷,便向著院門而去。

康子張了張嘴,卻不曾喊出聲。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七姑娘的背影看起來像是有幾分悲涼。

也罷,屋子裡那人說不出什麼來的,七姑娘想去便去吧。

李璨三人進去之後,他關上門,又將鏈子栓在了門環上,一屁股坐在了被褥上,看著手中的金瓜子,暗想著七姑娘果然同傳聞中一樣出手大方。

客院廊下,掛著一盞昏黃的燈籠,隨風輕輕搖晃,勉強照亮四周。

午夜靜悄悄的,屋子裡一片黑暗,毫無聲息。

李璨甚至有一瞬間懷疑,這是不是賀氏給她設的圈套。

「姑娘,你在這處等著,奴婢去瞧瞧。」糖果舉起手中的氣死風燈,行到門前,小聲詢問:「有人嗎?」

她靜等了片刻,並無人回應。

「我推門進來了。」她打了聲招呼,手中使力,門「吱呀」一聲開了。

「別殺我!別殺我,求求你們,不,不死……」

屋裡傳出驚恐的叫聲,半夜聽來,尤為驚悚。

糖果吃了一驚,連退數步。

李璨卻越過她,欲進門去。

「姑娘,等奴婢先進去。」糖糕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勸是勸不住的了,絕不能叫姑娘以身犯險。

李璨站住腳,安靜的等在原地。

糖果忙扶住她,將手中的氣死風燈伸到前頭去給糖糕照亮。

糖糕壯著膽子進門,借著微弱的亮光點燃了屋裡桌上大燭台的蠟燭。

「嘿嘿嘿……」

牆角處,怪異的笑聲傳來。

三人齊齊望向那處。

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人蜷縮在牆角,正朝她們咧嘴笑著,臉上的污垢叫人瞧不清她的長相,若不是胸口微微鼓起,甚至分不清她是男是女。

「嘿嘿嘿……死了……都死了……」

她又一次笑了,缺了一顆門牙,使得她說話也不甚清晰。

李璨端詳了她片刻,抬步朝她行了過去。

「姑娘,別去,這是個瘋子,會傷人的!」糖果嚇得臉都白了,一把拉住李璨。

糖糕也下意識護在李璨跟前,警惕的望著那個瘋婦。

「無妨。」李璨推開她們,緩步行了過去。

這處只有一人,想來,這是娘身邊留下來的唯一證人了。

賀氏如此謹慎,她不信這婦人是真的瘋了。

「別殺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不要殺……不……不……」

那瘋婦害怕極了,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眼淚將面上的灰塵衝出兩道淺淺的溝壑。

「你別怕,你認得我嗎?」李璨蹲下身看她:「我是白月的女兒,我叫李璨。」

「別……別過來……」

那瘋婦兩手半擋在面前,一臉驚恐。

「你是我娘的貼身婢女對不對?你能告訴我娘當初到底是怎麼死的嗎?」李璨又問。

「不死……不能死……不死,不死……」那瘋婦更害怕,拚命往牆角縮。

「我想知道我娘的死因,你能告訴我嗎……」李璨見她不像是裝瘋賣傻,眼瞧著到手的線索卻又斷了,這該從何查起?

她心中又焦急又無措,不禁落下淚來。

「姑娘,走吧。」糖糕不忍心,上前扶起她。

糖果跟著抹眼淚。

李璨不甘的回頭瞧了瞧,叫兩個婢女扶著,正要踏出門檻去。

「姑娘……」

身後,那瘋婦忽然口齒清晰的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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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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