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愛意
認領陸凌雲的過程非常順利。
登記,繳費,走程序,一共不到一個小時,許是紀懷凜或者林白起提前打過招呼。
殯儀館的車直接開到門口,他們從警局出來,由殯葬師將陸凌雲抬上車。
還是那家殯葬館,跟車的司機甚至認識白多多:「是你啊。」
語氣不是很熱絡,大概也覺得在這樣的場合再相見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白多多跟他點了點頭,跳上車后未置一詞,林白起看氣氛沉重,也沒了話。
一路沉默到西山寺。
西山寺重新開放,香客絡繹不絕,青蔥的山巒與熙熙攘攘的廣場組合成人世間的洪流,所有的事情都將被淹沒,而陸凌雲不過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抹塵埃。
住持方丈似是等候多時,身披朱紅袈裟,眉間一點紅,低吟:「阿彌陀佛。」
白多多捧著裝有骨灰的罈子,小心翼翼地放到超度室內,如此,便只剩一句:「有勞方丈。」
林白起規規矩矩地跟著白多多鞠躬,老老實實地學著白多多的樣子在蒲扇上打坐,安安靜靜地跟著他來到西山寺又離開西山寺。
回祖宅的路上,林白起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留一把陸凌雲的骨灰?」
焚屍爐里大火熊熊燃燒,火舌舔著陸凌雲冰涼的軀體,在灰白色的皮膚上跳著雜亂無章的舞蹈。
瑰麗,凄美,皆化為一捧灰。
像是感受不到灼人的溫度一般,白多多赤手去抓滾燙的灰,揮灑在無風的室內,最後在林白起的注視下,盡數收緊腕間的紅繩中。
白多多用手指細細摩擦著腕間的紅繩,目光遼遠空茫:「人活在世,總要留下些什麼。」
「我要他們親眼看著,看著我怎麼找出藏在他們背後的人。」
林白起似懂非懂,背後莫名發涼:「他們?」
回答林白起的是一室沉寂,察覺到白多多心情不好,林白起也就不再說話。
等白多多下車時,他才喊住白多多:「生老病死,我們沒有人能逃得了,你……看開些。」
修行中人,理應比他更看輕生死,可白多多看起來很需要安慰,林白起就自作主張地說些俗套的話。
白多多微微頷首,回身繼續往前走,走向有紀懷凜的地方。
紀懷凜就坐在客廳落地窗旁,白多多一進門他就看了過來。
他似乎有點意外,看了眼牆上的老式機械鐘,白多多回來得比預期的要早。
白多多看透他的想法,走到他旁邊屈腿坐下,仰頭跟他說:「我想早點回來見你。」
按照常規習慣,往生經是要念三遍的,白多多靜不下心,滿腦子都是紀懷凜,心有雜念,在寺廟待著也沒用。
她決定提前結束誦經,帶著林白起離開了西山寺。
每每這個時候,白多多總是格外想念紀懷凜,只想待在有紀懷凜的地方,很迫切,讓她再也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
紀懷凜摸了摸她毛茸茸的頭頂,微微的涼意從頭皮傳到白多多的神經細胞,這是屬於紀懷凜的溫度,讓她安心。
兩人默默地陪伴著彼此,連歲月都變得溫柔繾綣。
紀懷凜沒有詢問任何關於陸凌雲葬禮的細節,他只在快到飯點的時候跟白多多說:「廚房做了椒麻雞,楊叔早上還給你買了新鮮的山竹。」
白多多從漫無邊際的繁雜的思緒里回神,遲鈍地笑了笑:「你怎麼一大早就指使楊叔去買山竹。」
語氣中帶著白多多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親昵。
紀懷凜的手從白多多頭上挪開,白多多就在第一時間抓住了他,逐根手指捏過去,有些心不在焉。
「那下回下午去。」紀懷凜順著白多多的話往下說。
白多多終於抬眸看向他,眼神明亮,依稀含著依賴:「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紀懷凜應了一聲。
白多多眼含笑意湊近他:「果然還是懷凜哥哥最好了,給我買好多好吃的!」
她故意逗紀懷凜:「下回不用破費啦,直接給我轉賬就好!」
誰料紀懷凜直接點頭:「要多少?」
一副白多多要多少他都會答應的樣子。
白多多本來只想緩和一下氣氛,見紀懷凜這麼認真,她心神微動:「不管我要多少你都轉給我么?」
紀懷凜眼睛都不眨,財大氣粗:「嗯。」
白多多一點都不客氣,獅子大開口:「那我全都要。」
「紀懷凜,我全都要,你還給么?」
白多多直勾勾地觀察著紀懷凜的神情,想從他的微表情中看出紀懷凜的真實想法。
可紀懷凜那樣平靜,答應得毫無猶豫:「嗯。」
似是怕白多多不相信,他還特意強調:「都給你,下午就叫律師來做公證。」
他提及人人都渴望的紀家家產,語氣輕鬆得卻像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衣服。
白多多沒能從紀懷凜看中看到一絲一毫的虛偽與敷衍,他坦蕩地與白多多對視,明明是北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卻心甘情願地將最赤誠的心思都擺在臉上。
紀懷凜想,白多多能在他身邊多留一段時間的話,花再多的錢也都是值得的,畢竟白多多不喜歡紀懷凜,而紀懷凜已經不能沒有白多多。
白多多說不出任何話,束手無措地任由自己被紀懷凜的目光吸引,莫名蒸騰而起的熱氣熏得她臉頰滾燙。
紀懷凜用毫無保留的、鋪天蓋地的、聲勢浩大的愛意,甜滿了白多多世界的所有空隙,在一馬平川的荒野搭建宮殿,而豪華宮殿只用來遮風避雨。
白多多快被溺死了,她掙扎著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那我先放在你這裡,你幫我多賺點錢。」
「等之後我想要了,再找你要。」
她別彆扭扭地凶紀懷凜:「你可千萬要認真工作,別把我的錢都賠了,聽見沒?」
明明很感動,卻要裝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樣子,像只被撿回家的野貓。
紀懷凜只覺得口是心非的白多多很可愛,忍俊不禁:「好。」
白多多本來就有點不好意思,看見紀懷凜笑,更加難為情:「你笑什麼!」
如果有一面鏡子,白多多就能看見自己發紅的耳朵。
紀懷凜怕把人逗急了,只瞟了一眼就挪開了視線,一本正經地安撫白多多:「想到一會兒要吃飯就高興。」
白多多:「……」
能不能找個像樣點的借口?未免太敷衍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