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季遇荌，我妥協了
時，季遇荌仍然能很清晰很深刻回憶起上一次見到裴御城的場景——她跟隨陸衍景離開帝都的那天。
在機場里。
她吐得天昏地暗。
不過懷孕六周而已，劇烈的早孕反應讓她連半口水都喝不下。
她氣息奄奄地趴在馬桶上，虛弱得沒有半點的人樣。
初為人母的喜悅，雖然足夠幸福，但是極致難受的早孕反應，折磨得她也足夠的委屈。
尤其是半個小時前，女士衛生間突然闖入了一名男士，嚇得衛生間里所有的女士驚叫連連。
所有人都罵他：「變態！」
可是季遇荌從始至終卻用羨慕不已的目光盯著那個男人。
他的妻子，也懷孕了，正站在洗手池前，吐得厲害。
他陪在一側，一會兒遞水，一會遞紙巾，整個人手足無措到極點，一直不停地自責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懷孕的，不該讓你這麼難受，要不然，孩子，我們不生了。」
季遇荌無力地趴在馬桶上，透過虛掩的隔間門，看著急得團團轉、心疼得眼眶都紅的男人，心裡的委屈更是泛濫成災。
她忍不住想：如果此刻，裴御城也知道她懷孕的話，會是怎樣的反應，會不會像那男人一樣焦急與心疼。
但，裴御城的性子生冷，怕是會無動於衷。
接到陸衍景的電話，從衛生間出來，季遇荌一眼就瞧見門口不遠處立著一抹高大挺俊的熟悉身影。
聽到動靜，那抹影當即扭過頭來，映著機場明亮的燈光，以及穿窗而過的金色夕陽，裴御城的臉，在光影里，斑駁、深邃、瘦削。
距離上次在咖啡店門口見面，不過半個月，平日冷漠倨傲，通身都是高不可攀的矜貴氣息的裴御城，滿臉的疲憊與憔悴。
他站在那裡並未動，只是用布滿紅血色的眼眸望著她。
許久，才邁動步子。
靠近時，季遇荌才看清楚：一向愛乾淨整潔的他，下巴上密密麻麻長滿了青色的鬍渣，下眼瞼上更是鋪著一層黑色的陰影。
那天，他一共對她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季遇荌，我妥協了。」
第二句：「陸家給季家的10億聘禮，我翻十倍給你，季遇荌，今天跟我走。」
第三句……
這些年，季遇荌每次想到那句話，心口都是血淋淋的。
他說：「季遇荌，這輩子，我不會再看你半眼了。」..
葉家食府。
一樓大堂，咋起一道憤怒萬千的咆哮：「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轉身的時候，不知道看看身後有沒有人？！我提前整整一周才給我男朋友訂到的生日蛋糕，就這麼被你撞在地上。」
季遇荌臉色蒼白的，久久站在那裡沒動。
她的視線，靜靜落在摔在蛋糕旁邊的手機屏幕上。
季念承焦急的小臉，還印在上面。
季遇荌第一次把裴御城的照片，拿給李桐看的時候，她聽到了李桐的驚呼：「卧~槽~，裴御城的基因簡直太強大了，生個兒子，居然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分明就是從同個模具里雕刻出來的。」
這會兒，她的心臟，仍然如同打鼓般，跳得劇烈又響亮。
但是，她一切激烈的反應，此時此刻，在人影稀少的寂靜大堂，顯得別提有多可笑。
她神形俱滅，怕得要死，然而，裴御城卻領著眾人，浩浩蕩蕩而過，然後猶如黑色海嘯般朝著電梯門口涌去。
從她身邊經過時，冷清的眸光，不曾落在她身上一秒，那冷酷漠然的模樣，恍若不曾相識。
季封然與蘇雅離世后，她曾帶著季念承在輾轉去到很多個城市求醫。
最狼狽落魄的日子，她住在橋洞下，活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可是每次站在陌生的街頭，她仍然控制不住自欺欺人地設想她與裴御城今後的關係：無話不談的朋友；關懷備至的親人；親密無間的夫妻……
她幻想過很多很多種。
卻沒想到：他果真如前說的那樣，不會再看她半眼……
急速上升的電梯內。
許澤再次抬眸看向裴御城，企圖捕捉他極其細微的表情變化。然而裴御城英俊的臉龐，除了眉目之間暈染著一貫的冷峻漠然，再也不見任何的情緒。
宋霆齊小心翼翼瞄了好幾眼裴御城，然後壓低聲線對許澤說：「你聽到剛才姓季的那女人到底都說了些什麼。什麼只愛孩子的父親，不會再跟別的男人生孩子，聽那語氣好像還要替那死人守身如玉，那我們城爺在她心裡到底算什麼？！花了足足四年的時間，敢情只是為了玩兒咱們的爺？！我想不明白，那麼渣的女人，爺為什麼還要讓她活著？！」
宋霆齊眼底的殺意，又凜又冽的。
當然，同情也是真的同情。
他們的爺，以前委實太慘了。
許澤的唇，抿得很緊，他觀察著裴御城的表情，並沒有說話的意思。
在宋霆齊湊過來，還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許澤細聲打斷他：「那又怎樣？！如今的她，我們的爺，會低頭看她一眼？！」
季遇荌蹲下身去，撿起自己撞落的手機。
季念承在手機那頭，急得都要哭了。
她捧著手機，看著印在屏幕上，那張與裴御城愈發神色的臉，心口翻滾的酸意與疼痛，愈發劇烈。
「媽媽，剛剛我好像看見爸爸了。媽媽，是我的爸爸回來了嗎？！」
季遇荌強迫自己顯得平靜，但是眼睛卻刺痛得厲害。
她眼圈紅紅的：「承承，你看錯了。」
「我沒看錯，剛剛從手機鏡頭閃過的那個叔叔，模樣就跟你一直藏在枕頭下那張爸爸照片的樣子，一模一樣。媽媽，是爸爸不想要我嗎？！」
「爸爸怎麼可能會不要你？！承承，你真看錯了……」
季遇荌掛斷電話后，想要賠蛋糕。
那女人卻說：「你搞砸了我男朋友的生日宴，拿什麼賠。」
季遇荌咬著嘴唇驀然就不說話了。
女人的男朋友看見季遇荌眼底噙著淚水的模樣，忍了忍道：「算了，沒蛋糕過生日是一樣的。」
女人被推著往電梯方向走之前，還沒好氣地惡狠狠道：「碰上你，真是晦氣到姥姥家了。」
季遇荌在大堂默默坐了許久。
在她準備給《逆光》劇組導演打電話時，卻接到導演打過來的電話。
「小季，你怎麼還沒回來？！人都到齊了！！」
「導演，我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那怎麼行？！你知道剛剛來的人，是誰嗎？！裴氏集團的掌權人裴御城，那是我們平日跪著求都見不到的人物。」
「導演，我真不舒服，好像……」發燒了。
「你知道此時此刻，知道裴御城參加劇組的聚會，有多少圈內明星，擠破腦袋想來嗎？！你居然想走！！《王朝》的女三號，你不想要了？！」
季遇荌並沒有故意找借口。
她是真的不舒服。
這會兒太陽穴疼得好似要炸開一樣。
她在樓下磨磨蹭蹭許久，最後還是乘坐電梯上了樓。
《王朝》劇組的片酬，向來很高。
如果今晚能落實女三號的角色，那麼……季念承的手術費便不用愁了。
她站在包房門口，反覆深呼吸好幾次，這才伸手去推門。
推開門的剎那，她便聽到了裴御城的聲音。
低沉，沙啞，磁性。
好聽到可以讓所有女人的身體，瞬間彌滿荷爾蒙氣息。
但是，季遇荌的心卻陡然沉至地獄里。
「將她的名字，從《王朝》劇組的演員名單除去。她那樣的人，現在不配沾染上裴家地上的一點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