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緣分
吳倩也注意到排在隊伍最後的方木，朝他報以微笑，主動招呼：「你過來辦業務？」
「對，給你哥哥的公司打一筆款子。」
吳倩知道是購買地皮的事，看了看周圍又低聲對方木說道：「你跟我來。」
方木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姑娘朝大廳左邊掛著貴賓室牌子的房間走去，跟著吳倩進了房間才發現這裡面竟然也有一個營業窗口，一個男人正在辦櫃檯邊辦業務。
房間里沙發、茶几一應俱全，旁邊還有一台這個年代很少見到的桶裝飲水機。
V客戶專用啊？
方木明白過來。
吳倩到窗口和裡面的銀行小姐低聲說了兩句，然後對方木說讓他稍等，這個客戶業務辦完就輪到他。
「謝謝。」
「不客氣。」吳倩臉上露出甜美的微笑，說有啥事你可以來找我，說完轉身離開房間。
嗯.....
如果這年頭的銀行的服務態度都像吳倩這樣就好了，他看到的是更多的面無表情或者橫眉冷對。
方木心裡感嘆。
當然，吳倩是只對他這個客戶還是對其他人也別這樣笑臉相迎，他就不清楚了。
給金龍公司轉賬並不麻煩，但中途方木公文包里的大哥大響了，是張建軍打來的，告訴方木車已經買好，讓他給指定的賬戶立刻打30萬來。
又忙了一陣，方木才全部辦完業務，貴賓室里已經坐著幾個等候辦理業務的人。
還好能進貴賓室大家也都是有「身份」的人，倒也沒出現外面大廳排隊的動不動就吵架辱罵的現象。
辦完事方木夾著公文包剛出了貴賓室，就看到吳倩迎面走來。原來姑娘想過來看他業務辦的怎麼樣。
「事情辦完了？」吳倩問道。
「嗯，謝謝你。」
「不用客氣，應該的。」吳倩說著也跟著他向銀行外面走去。
「你要出去辦事？「方木問道。
」我在省分行工作，今天是來下面辦點事。「吳倩解釋道。
原來如此。
想想也正常，人家那麼好的家庭背景當然不會被分配在基層銀行。
」那我送你回單位？「方木發出邀請。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吳倩很快答應。
她是坐公交來的，像她這樣工作不到一年還在實習的學生還沒資格坐銀行里的桑塔納。
雖然經常可以開哥哥的車，反正他名下車不止一輛，但上班吳倩還是老老實實擠公交。
做人不能太高調，父母教育的。
方木開著車，吳倩坐在副駕位置上，向大同路方向駛去。
吳倩是個很活潑的姑娘，路上告訴方木她是花城經貿學校畢業，去年夏天才分配到省分行。
「對了，我記得你是安西大學畢業的。」姑娘突然問道。
「那天我騙你，我也是中專畢業，安西財經學校。」方木決定實話實說：」和你一樣，去年才畢業。」
「哎呀，你用的是假文憑！」姑娘吃驚了。
方木只好解釋說這張假文憑是在鵬城辦的，主要是撐門面。
「你也知道，現在中專生已經不吃香了。」方木最後說道。
方木的話頓時引起吳倩的共鳴，姑娘吐槽道：」是啊......我分配到分行，新來的都是央財、上財畢業的學生，最差的也是粵省商學院的，像我這樣中專生就我一個！」
那不是廢話嘛......
省級分行那是一般人能進的？
你去看看基層儲蓄所，中專生一抓一大把！
當然在這個時候，沒必要懟人家姑娘，好歹剛才幫了自己忙。
看到姑娘似乎文憑的事情煩惱，方木安慰道：
「其實你也沒必要妄自菲薄，可以一邊工作一邊自學，可以考成人本科甚至考研，國家現在不是規定中專生工作四年之後就直接可以考研嗎？」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準備一邊工作一邊好好自學，將來考中山大學的研究生！」
不錯！有上進心的姑娘。
最起碼在她身上沒看到那些領導子女的傲慢。
「可是....我爸媽想讓我出國留學深造。」姑娘顯得有些苦惱。
這年頭，出國留學簡直是一種思潮，除了優秀的學生被國家公派到歐美髮達國家學習之外，一些家裡有錢的也開始把自己送到國外學習，估計吳倩就是這種。
方木勸慰到不管是考研還是出國留學都是自我提升很好的出路，都可以的。
「方總.....」
「叫我方木得了，你估計也知道我們鼎誠實業一共幾個人。」方木笑道。
「好，方木，你為什麼來椰城做房地產生意？」吳倩問道。
「生活所迫。」方木就把自己情況簡單介紹了下。
原來如此呀......
聽到方木所在的三線廠窮的連工資都發不出來，心裡感到很同情，想了想又說道：
「方木，別看椰城房地產現在這麼火爆，我總覺得有問題，肯定不會持續長久，都修這麼多房子賣給誰呀？還有我哥哥也太黑了，賣給你們地價那麼高，你們將來修建樓盤造成本造價肯定高，能賺多少？」
呵？
背後罵自己哥哥黑心？
真是個善良的姑娘。
人也很聰明知道椰城房地產不可能持續火爆。
不過嘛.....
誰說我要造房子？和你哥哥一樣炒地皮，而且將來比你哥哥賺的還多！
當然這話方木是不會說的，臉上立刻顯露出無奈的神色說現在已經簽署合同也只能如此，希望將來椰城的房價再漲高點。
「我建議你把這幾棟樓修好賺錢點就別做了，我總覺得這件事不能持久，你還不如也考研！真正過一次大學生活！」姑娘好心提出建議。
「大學生活很浪漫的，又不上晚自習有各種豐富多彩的校園活動，哪像咱們中專晚上要上晚自習，簡直像管中學生那樣！」
吳倩說的沒錯。
八九十年年代的中專實際上按照中學管理模式，固定的教室，晚上還要上晚自習，除了沒有升學壓力管理鬆弛之外，真沒多大區別，和多姿多彩的大學生活簡直天壤之別。
「是啊，很浪漫。」方木開著車回了一句。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在安大考研在食堂里偶遇那個穿著格子毛衣短髮女孩，不知道她現在上大學了嗎？
「方木？！」
吳倩的聲音讓他猛然從懷疑中清醒過來，趕緊收斂神心，還在開車呢。
「我考不上。」
方木很老實回答了姑娘的問題。
吳倩臉上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不過很快消失。
兩人說著，車已經到來大同路上的分行大樓，方木將在停在大樓前。
「再見！」
吳倩剛準備下車，突然看著方木臉上露出一絲羞澀：」能知道你的聯繫方式嗎？「
方木微微楞了下。
「可以。」
他就把自己的機和大哥大號碼都告訴了姑娘，姑娘也告訴了她機號碼。
「再見！」吳倩下了車，看到桑塔納調轉車頭很快消失在遠方。
她突然微微嘆口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方的聯繫方式。
對他，總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能在這裡相遇就是緣分。
這讓她想起張愛玲在散文《愛》中有這麼一句話：「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哦，你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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