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紅玉和守文

康伯一路走了很遠，七彎八繞，終於來到南京城裡，一處十分僻靜的民宅。

這裡是個死胡同，平時就沒什麼人，康伯又小心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跟蹤后，才輕輕扣響了門鎖。

那聲音三長五短，聽起來似乎暗合某種規律。

過了半晌，門後傳出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道：

「誰？」

「是我！」

康伯壓低聲音道。

大門突然打開，一個紅衣妙齡女子探出頭來，看看四周無人，便飛快將康伯迎了進去，隨即又反手將門關上，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康伯看了那女人一眼，只見她神情有些慌張，便說道：

「不用怕！一切都好，你仇家不會找到這裡！」

那女子稍稍鬆了口氣，隨即又好奇問道：

「前幾日，您剛剛來過，家裡吃用足夠，這是？」

康伯目光越過女子，向屋裡張望道：

「我來看看孩子，都好嗎？」

正說話間，裡屋大門口，突然鬼頭鬼腦探出一個小腦袋，沖著二人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隨即，一個唇紅齒白，臉蛋粉嘟嘟的小娃娃，手裡晃蕩著小風車，咿咿呀呀走了出來，沖著康伯甜甜叫道：

「爺爺！我想吃糖糖！」

這男娃不過四五歲，長得十分乖巧討喜，康伯一見到他，頓時笑眯了眼，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包大蜜棗，彎下身子遞給他道：

「爺爺給你買了，來，拿去吃吧！」

小娃娃踮起腳尖，伸出粉嫩粉嫩的小手，一把接過乾果，剛剛撕開油紙，便迫不及待的扔了一個到嘴巴里。

蜜棗的香甜瞬間直入脾肺，讓小娃娃開心的兩眼笑成了月牙。

他一邊吃，還不忘一邊掏出兩個蜜棗，遞給康伯和女子道：

「爺爺，媽媽，你們也吃！」

康伯笑著摸了摸他腦袋道：

「乖！守文自己吃，爺爺和你媽媽還要說會兒話！」

小男娃守文乖巧的點點頭，隨即在院子裡邊跑，邊吹起了風車。

康伯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一邊看，一邊在心中暗嘆道：

「像！真是越大越像，如今已有朱文正八成多模樣了！」

那妙齡女子，見康伯一直盯著小娃看，俏唇蠕動幾次，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康伯，我……我弟弟，他還好嗎？我想見見他！」

康伯聽到這話，突然皺起眉頭，一改和顏悅色的神情，突然板起臉，陰沉無比道：

「前次不是剛說過，你弟弟一切都好！

還是你紅玉，根本就信不過我？」

紅玉似乎十分畏懼康伯，急忙低下頭，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聲如細蚊道：

「大人對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小女子怎敢相忘！

只……只是如今世上，我就剩這麼一個弟弟，難免有些牽挂，還請大人體諒！」

康伯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嚴厲的警告：

「體諒？當初你們家破人亡，僅剩姐弟相依為命，你被迫賣身青樓，又得罪了當地豪強。

若不是我出手相救，只怕你們姐弟早已橫屍街頭！」

紅玉聽到這番話，一臉驚慌，身子微微顫抖，緊緊捏著裙角，再也不敢言語。

康伯見她終於老實，這才放緩語調道：

「你也別擔心，只要你乖乖聽話，一切照吩咐做，你弟弟好吃好住，啥都少不了，弄不好，將來還能博個功名，衣錦還鄉！」

紅玉臉色漲的通紅，神情掙紮下，似乎下定極大決心，咬緊嘴唇道：

「我的命是大人救的，縱然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

您要我認守文做兒子，我便安心養了他三年，不管大人將來有何吩咐，紅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只求……只求弟弟能夠平安無事便好！」

康伯一聽這話，神情立馬變得緊張，急忙掃了眼守文，發現小娃還在自顧自的玩耍，彷彿什麼也沒聽到，終於鬆了口氣。

他猛然回過頭，神情無比兇狠，狠狠瞪著紅玉，壓低聲音叮囑道：

「不許再當著孩子說這個，你就是他親媽！」

紅玉嚇得臉色發白，除了一個勁的點頭，連話都說不出來。

康伯又咬牙切齒的扔下一句：

「謹慎言行，若是被孩子發現，你也不用住這裡了！」

說完，不理一臉驚恐的紅玉，康伯拉門就準備出去。

就在這時，他背後傳來小娃清脆天真的童音：

「爺爺，我什麼時候也能出去玩？」

康伯停下腳步，等回過頭來時，又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道：

「外面不安全，有壞人哦，等守文長大點再出去好不好？」

守文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悶悶不樂的撅起小嘴道：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康伯沖他眨眨眼道：

「聽媽媽的話，好好吃飯，很快就能長大了！」

小男娃舉起風車，一蹦竄到媽媽懷裡，沖著她笑道：

「守文最聽媽媽話了！」

四五歲的娃，還看不懂成年人那複雜的表情，在他純真的大眼睛里，紅玉沒有一點血色的臉龐，是世間最溫暖最甜美的。

紅玉抱著懷裡的孩子，心中百味陳雜，勉強擠出個笑容道：

「守文……乖！」

康伯站在大門口，靜靜看著這一切，悄悄向後退去，直到整個身影都沒入陰影中，隨即「哐」的一聲關死了大門。

…………

另一邊，忙的一塌糊塗的朱文正，終於迎來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

好消息就是，千盼萬盼，楊憲和沈金的支援終於送到了。

楊憲將南京市面搜刮一空，足足抓了六萬多隻鴨子送來。

而沈金沿著江河兩岸，緊急購買了八萬多隻鴨子。仟韆仦哾

更難得的是，沈金還隨船送來一大批糧食。

可等朱文正一口去衝到碼頭，看到那幾艘被壓得沉甸甸的商船時，卻突然笑不出來了：

「怎麼糧食這麼少？」

一向最愛奢華的沈金，如今也累得滿身塵土，一邊擦著額頭大汗，一邊叫屈道：

「大人，這裡可有足足兩百萬斤糧食，不少了吧？」

朱文正將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沈丘縣已有幾十萬災民，兩百萬斤也不過能吃個幾天罷了！」

沈金愁眉苦臉的解釋道：

「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兵荒馬亂，糧食產量本來就少。

百姓的收成，又多半被官府收走，充作軍糧，現在就算有錢也買不到太多啊！」

朱文正咂咂嘴，皺起眉頭思索道：

「就不能想想辦法，去更遠的地方收購？」

沈金兩手一攤，一臉無奈道：

「我早已安排船隊去東洋和南洋收購，只是路途遙遠，最快也得半個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