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包青天

朱文正向著中書省走了一段，又突然折向了劉伯溫的都察院。

沒錯，這次他回來，當然不是為了看四嬸這麼簡單。

當他將駐馬店一事，向朱元璋一說，絲毫不出意外，朱元璋立刻暴跳如雷，當即下令讓朱文正嚴查此事，所有涉案人等，絕不姑息輕饒。

老朱是真的氣壞了，元朝就是因為腐敗成性，逼得良民造反，最終招致亡國。

大明才剛建立多久，這就開始撈偏門，玩貪腐了，這幫人真嫌自己腦袋硬，脖子長嗎？

當我朱元璋不會殺人？

老朱此時還沒有意識到，這只是他漫長人生中，與貪官較量的開始。

反腐是個長期過程，只有堅持不懈，才能助長正氣，消滅邪風。

腐敗就如地里的野草，割了一波又一波，你只要稍有懈怠，它就能長滿整個田間，將好好的莊稼都給吸干掏盡。

朱文正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拔掉這一大坨毒瘤，讓朝中秩序恢復正常，然後再推動清廉能幹的官員們上位，再配合法制的不斷完善，最終讓大明能夠蓬勃發展，光芒萬丈。

朱文正一進都察院，發現劉伯溫果然還沒走，正趴在案台上，低著頭專心致志的翻閱批改案卷。

劉伯溫做事嚴謹細密，容不得差錯，自然十分專註，連朱文正進來也沒發現。

朱文正悄悄屏退左右，搬了張凳子往他面前一坐，劉伯溫這才驚醒，待抬頭看清是誰，頓時驚訝道：

「是都督？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朱文正神秘一笑，打了個啞迷道：

「肚子餓了，這就跑回來了！」

劉伯溫哭笑不得，放下案卷，嘆口氣道：

「您是朝廷重臣，就別開這種玩笑了！」

朱文正卻突然收起笑容，身子前傾，有些認真的說道：

「不是玩笑！我想吃魚，而且還是條大魚，需要劉中丞助我一臂之力！」

劉伯溫何其聰明，立馬會意，情不自禁的站起身，神情抑制不住的激動道：

「你要對付胡惟庸和李善長一夥?」

朱文正右手往案台上重重一拍，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

劉伯溫的興緻被瞬間點燃，多年以來，他越發察覺出李善長一夥的不對勁，明明料想到他們違法亂紀，做了不少腐壞國家的事情，可就是抓不住關鍵把柄。

之前劉伯溫費了好大功夫，最多也就查到李彬這兒，可就算想殺李彬這種小角色，也是難如上青天。

最後要不是朱文正在背後幫了一把，只怕劉伯溫都要把自己給搭進去。

究其原因，還是李善長、胡惟庸一夥黨羽眾多，勢力龐大，尋常人哪裡翹的動？

可朱文正不同，他是皇親國戚，又身兼文武兩個要職，還深得陛下信賴，如果他想動，那就真的有戲了！

可剛剛高興了一會兒，劉伯溫又很快冷靜下來，忍不住問道：

「都督可是查到證據了？若是證據不足，恐怕白白打草驚蛇！」

朱文正嘿嘿一笑，瞬間散發出強大自信，將在駐馬店抓住鄭遇春的事情一五一十講了出來，又接著補充顆定心丸道：

「陛下已經都知道了，還特意下了密詔，讓你我專辦此案，不得放過任何漏網之魚！」

說完，朱文正悄悄從衣袖裡掏出密詔，當面遞給了劉伯溫。

劉伯溫臉色潮紅，顫抖著手接過，仔仔細細反覆看了兩遍，終於確認無誤。

他長出一口大氣，彷彿要把這麼多年來，遭受的委屈一吐為快，然後慷慨激昂道：

「吾皇萬歲，天佑大明！

還等什麼，咱們這就去戶部右侍郎家，抄家！」

朱文正哈哈大笑，兩人點齊一班衙役親兵，氣勢洶洶就直奔目標而去。

兩人心中均都十分清楚，這件案子，最關鍵的環節就在戶部右侍郎萬傑身上。

駐馬店一事被朱文正抓了個正著，現場罪證一應俱全，已經被虎威軍牢牢看死。

鄭遇春又直接供出了右侍郎萬傑，接下來，只要萬傑咬出戶部尚書樊毅這條大魚，那胡惟庸、李善長就順理成章的跑不掉了。

事急不容緩，兩個人生怕拖久了走漏消息，拼著太陽快要下山，也要帶著大隊人馬，風風火火的趕到了萬傑家。

讓人意外的是，朱文正浩浩蕩蕩帶了數百人馬，竟然還圍不住一個右侍郎家的院子，只能先將前後門都給堵了起來。

看著眼前這個奢華龐大的府邸，朱文正忍不住罵道：

「他娘的！大明才剛剛開國，一個右侍郎就能買下這麼大的宅子，要是不貪，打死我都不信！」

劉伯溫也摸著鬍鬚嘆道：

「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但有些事情，沒有證據也是無法！」

兩人感嘆完，朱文正大手一揮，八名身形高大的虎威軍抬著撞門錘，就氣勢洶洶的衝上前。

只聽「咚！」的一聲巨響，嶄新朱漆的大門，竟被一下撞成兩截，仰天就向後倒去。

朱文正又罵道：

「天還沒黑，竟然四門緊閉，這是心裡有鬼不成？」

說完，他抬腳就向里走去，劉伯溫緊隨其後，都想第一時間抓到萬傑，套出重要口供。

然而，才剛剛進門，朱文正就感覺到一絲不對。

只見整個庭院中，到處都掛著白綾，後方廳堂中，更是隱隱傳來一眾哭聲。

朱文正和劉伯溫對視一眼，心中均感不妙。

兩人急忙衝到廳堂一看，只見裡面正擺著一口棺木，一邊掛著的，正是萬傑的輓聯。

滿屋子哭哭啼啼的，都是些老弱婦孺。

這些人突然見到大批官兵闖入，頓時嚇得噤若寒蟬，互相擁擠著縮到了牆角一處。

朱文正心中大驚，忍不住怒喝道：

「我是大都督朱文正！此來奉命辦案，誰是主事的，出來答話！」

一個中年女子畏畏縮縮站了起來：

「妾身是萬傑的夫人！」

朱文正當即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萬傑何時死得？」

一提起這事，那婦人臉現悲戚，哽咽著說道：

「就在七日前，夫君突感身體不適，也不知道犯了什麼急症，竟然一夜間就暴病去世了！」

朱文正越發震驚，竟然都死了七天，還死得這麼蹊蹺？

劉伯溫同樣驚訝，只是他受到的挫折多了，似乎早已習慣，很快便平靜下來，苦笑道：

「棄車保帥！又跟李彬一樣，真是心狠手辣！」

說完，劉伯溫轉身就往外走，朱文正跟著追出來，一臉驚奇道：

「劉中丞這是去哪兒？」

劉伯溫無奈嘆了口氣：

「萬傑既然死了七天，說明早已走漏消息，對方做好萬全之策，再查下去，也查不到什麼！」

朱文正卻不死心，怒道：

「難道就讓這幫混賬，繼續逍遙法外？」

聽到這句話，劉伯溫的表情說不出的複雜，身為都察院中丞御史，他何嘗不希望主持公道，弘揚正義。

可他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早已不是當初那名天真少年，以為靠著一腔抱負就能行走天下，伸張正義。

現實教會他，形勢比人強，如果你抓不住證據，一切都是空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逍遙法外。

劉伯溫長嘆一口氣，好意勸道：

「都督！咱們就此收手吧！」

朱文正卻不甘屈服，咬牙切齒道：

「為時尚早，沒有機會，咱們就創造機會！」

劉伯溫一愣，滿臉狐疑的看向朱文正，生怕對方一時衝動，做出什麼荒唐事。

就在這時，楊憲突然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朱文正一看到他，忍不住奇道：

「你怎麼來了？」

楊憲是騎快馬趕來的，一路跑得太匆忙，上氣不接下氣道：

「我回家路上收到風聲，說劉中丞帶人包圍了萬傑家，我猜想是您回來了，要對付胡惟庸一夥，便急著趕了過來！」

不得不說，這楊憲還真是聰明！

朱文正卻一臉晦氣道：

「來晚了，萬傑死了，線索又斷了！」

楊憲卻神情一動，悄悄將兩人拉倒一旁，小聲說道：

「大人可是要把樊毅給拉下馬？

這事好辦，戶部左侍郎王和是我的門生，藉機做點口供，牽扯到樊毅，還是沒問題的！」

劉伯溫一驚，立馬伸手阻止道：

「這是做假供，萬萬使不得！」

朱文正卻兩眼一亮，擊掌贊道：

「你他娘的真是個天才！

這把我幹了！」

劉伯溫萬萬沒想到，朱文正身為國之棟樑，又是打得伸張正義的旗號，竟然會用這種歪門邪道，頓時氣急道：

「此乃姦邪伎倆，我們若用，跟奸臣何異？」

朱文正卻毫不在意的伸出大手，將劉伯溫的肩頭牢牢籠住，笑眯眯道：

「劉大人這就是有所不知了！

古人云，做貪官要奸，做清官就更要奸了，不然怎麼斗得過那些貪官呢？」

劉伯溫又氣又急：

「荒唐！哪個古人說過，簡直聞所未聞？」

只見朱文正一本正經，搖頭晃腦道：

「他就是——八部巡撫包大人！包青天！」